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门面》作者:等登等灯 金主攻×明星受 疯狂洒狗血 慎戳 第1章   “小景,你跟我来一下。”   徐夕景刚拍完一场戏,他经纪人老宋就招呼他,显然是有话说的样子。徐夕景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慢吞吞地走。   天刚擦黑,远处天边还有翻卷着的火烧云,老宋走到一棵树下,回头看徐夕景,就看到他低着头的小半张脸,刘海被整个撩起来裹在厚重的发套里,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垂的眉眼。真是美,老宋这样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徐夕景已经走到他身前,听见叹气也没什么反应,只问他有什么事。   “秦先生早些时候来电话,请您今天回老宅一趟。”老宋说。   徐夕景按了按太阳穴,头套有点太紧了,戴久了头疼,他这样想。开口仍是方才的语气:“我今天有大夜戏,拍完最快也得九点了,你给秦先生回了吧。”   老宋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从口袋里掏出新打印的行程单,就着昏黄的路灯给徐夕景看,“秦先生已经跟导演打过招呼了,先拍你的部分,抓点儿紧八点钟就能拍完。”   这是离市区八十多公里的影视基地,就算是八点钟拍得完,等他回到老宅也要将近十二点了,明天九点他还有戏。徐夕景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末了仍是点头应了。老宋任务圆满完成,喜不自胜,又把人送到导演面前说了通好听话,忙前忙后半天,等下一场戏开拍了,才站在阴影处等着。   秦先生已经跟导演事先说过,导演也没表现出别的情绪,但徐夕景天生的敏感还是让他感受到导演对他已经由最初的欣赏逐渐变得失望。剧组开机一个半月,徐夕景请了三回假,这次更是直接打乱剧组的安排,任谁都会有所不满。徐夕景想着他当时试镜的时候导演夸赞他天分过人积极勤恳,心里也默默叹了口气。   好在他也算是效率致胜,这几场戏又不是很难把握的感情戏,不到八点就拍完了,跟导演打过招呼以后就跟着老宋走了。   秦先生的车停在影视基地门口的停车场,从片场过去得走一截,这一路通常少不了粉丝围堵。徐夕景换下戏服,想戴上口罩帽子,想了想秦先生不喜欢这些,就放下了。只在出门的时候把连帽衫的帽子松垮垮套在脑袋上,朝停车场走去。   徐夕景是人气组合BEST TOP的成员,组合一共六个人,成员来自中日韩,还有美籍华人。他是其中的门面,顾名思义就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因此他的私生饭也难免更多更疯狂一点。   老宋走在他身边,他能感觉到身后跟了一群小姑娘,举着长枪短炮追着拍照。思来想去,他示意老宋先停下,转头冲小姑娘们说:“天都黑了,市区离这儿也挺远的,你们不回家吗?”   徐夕景出道两年了,还从没这样主动跟私生饭说过话,一群小姑娘明显愣着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叽叽喳喳嚷着:“不回不回,我们在周围定了酒店。”   徐夕景点点头,说:“那上车吧,我要回市里一趟,让司机顺路把你们送回酒店。”   粉丝还没反应过来,老宋就准备出言制止了,徐夕景摆摆手,让老宋别说话,继续对粉丝说:“回酒店好好休息一下,以后就别过来了,我还要拍一两个月,你们也不能整天什么都不做地守在这里,我也不喜欢每天被这样追着。”   几个粉丝都呆住了,徐夕景这几句话语气很严厉,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跟他平时在组合里那种亲切温柔的形象判若两人。徐夕景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像是等她们做出选择。最后几个姑娘咬咬牙,先暂时答应徐夕景以后再不追着他,还能跟徐夕景一起坐一次车,怎么看都是笔划算买卖。   姑娘们坐上车,车里热闹了不少,她们几个是一起的,定的酒店也是影视城周围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看来家里非富即贵,是真正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才有这份闲情逸致。姑娘们下车的时候很是恋恋不舍,恨不得司机多绕几圈路才好。   回市区的路上老宋几次欲言又止,徐夕景看他憋得难受,先开口了:“我在那边受秦先生的监视,在外边受粉丝的监视,反抗不了秦先生,那我只好说服一下粉丝了,虽然她们也未必听我的,至少让我心理满足一下。”说完,徐夕景短促地笑了一声。   老宋看了他一眼,心里在犹豫徐夕景都这样说了,还要不要把刚才的事情汇报给秦先生。徐夕景却知道他在想什么,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说:“你还是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告诉秦先生吧,免得将来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了,我倒是其次,你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宋是秦家心腹之一,徐夕景一直都知道。   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徐夕景睡了一觉,梦见他八岁那年在风雨飘摇之中第一眼看见秦先生的样子,秦先生将他抱在怀里,他的胳膊圈在秦先生的脖子上,秦先生抚摸着他后脑勺软软的头发说:“我带你回家。”   徐夕景猝然惊醒,手心湿漉漉全是汗。   做了这样一场梦,徐夕景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老宅。老宅在市区另一边,独门独户的庄园,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徐夕景有些恹恹地,但车子停在老宅门口以后,他还是拿出像跑通告时的十二分精力,走进了老宅。   金碧辉煌的正厅亮着灯,佣人站在门口,见他走近恭谨地打开门请他进去。徐夕景太久没回来,进门的那一瞬间正厅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秦泽远就坐在沙发上盯着他,颇为贴心地示意佣人关掉一排灯好让徐夕景适应。   徐夕景定了定神走到秦泽远面前,喊了一声先生。秦泽远唔了一声算是回应,拍拍沙发让徐夕景坐在他身边。徐夕景不敢不从,小心翼翼坐了。   秦泽远嗤地笑了,拍拍他的肩:“这样局促做什么。端上来吧。”后面那句话是冲着佣人说的。   几个佣人把东西端上沙发前的茶几,是些精致的小菜点心,最后还端上来一个蛋糕。秦泽远揽着徐夕景的腰,笑眯眯说:“小景太久不回来了,难得回来一次还赶上这日子。”   徐夕景僵了僵,只觉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他的确很久没回老宅,在剧组拍戏拍得忘了日子,秦泽远派老宋请他回来,他只想着秦先生发话不敢不从,却误打误撞……什么误打误撞,秦泽远根本就是故意的。   秦泽远感受到了徐夕景的僵硬,捏了捏他细瘦的腰肢:“瞧你紧张的,我就是赶着今天给你过个生日而已。”   徐夕景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先生,我的生日还有几个月呢。”   秦泽远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生日还有几个月。不过今天是我们秦家收养你的整整第十二年,秦家给了你第二条命,算是你第二个生日,不为过吧。”   徐夕景演了几部戏,又身为当红艺人,抗压能力已经练得不错,讲了这几句话他大体算是冷静下来,轻轻颔首回应秦泽远的话:“秦先生和秦家救命之恩当然不敢忘。”   秦泽远唔了一声,朝茶几方向抬了抬下巴:“不敢忘就多吃点,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赶着拍戏。”   沙发很高,茶几只跟坐垫平齐,徐夕景弓着腰一点一点吞咽食物,家里的厨师记着他的口味,端上来的都是他喜欢的,但秦泽远坐在身旁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让他坐卧不安食难下咽。   秦泽远看他动作越来越慢,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合胃口?”   徐夕景摇摇头,光可鉴人的茶几上映出他的脸,面色苍白,有点疲于应对的乏力。他坐起身,抽了张纸巾按了按嘴角,对秦泽远说:“先生,今天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秦泽远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越长大越没规矩了,让你回家吃个饭也这样多心。总归你是在秦家锦衣玉食养大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徐夕景语塞,只好默默不做声,安安分分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先生,我吃好了。”   秦泽远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下意识攥紧的十指,轻轻笑了一声:“吃好了就早点洗洗睡吧。”   徐夕景如逢大赦,迅速站起身,碰倒了摆在茶几边的一小碟一口酥,秦泽远看了一眼,说:“没事,你去吧,有人来收拾。”   徐夕景的脚步慢了些,绕着扶梯往楼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秦泽远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去我的房间洗。”   徐夕景几乎是跌撞着从扶梯上跑下来,佣人们没得到秦泽远的示意不敢上前,方才碰倒的一口酥还散在地上,徐夕景伏在地上一边捡一边不住地说:“秦先生让我来收拾就好,我,我就,就睡在楼下,不用去秦先生的房间了。”   秦家老宅等级森严,主人都睡在二楼三楼,一楼是佣人睡的地方。   秦泽远把他捞起来半抱在怀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他油腻腻的手,拂掉手上沾的碎屑,笑意盈盈地说:“瞧你说的,你是我们家光明正大收养的孩子,做着佣人做的事情、跟佣人住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好了,我带你去洗澡吧。”   徐夕景已经不是小孩子,秦泽远还是把他抱在怀里朝楼上走去,徐夕景怕摔了,想攥着秦泽远的衣领,又觉得更不可靠,只好攥紧了拳。   他想起八岁那年他看见秦泽远,秦泽远那时也还年轻,怀抱却已然宽广,将他抱着,瓢泼的雨水再也没淋在他身上。   那时他还当他是自己孤苦年岁里的救世主。 第2章   徐夕景一整夜被秦泽远翻来覆去地折腾,早晨起来的时候就有些费力,他咬咬牙坐起来,嗤笑自己没出息,不管做多强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屈服在秦泽远的高压之下。   秦泽远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他逃不掉。   徐夕景收拾好下楼,就看见老宋站在正厅里。家里的佣人见徐夕景下楼,便进了厨房将早饭端到饭厅。徐夕景招呼老宋:“宋叔这么早就来了,陪我吃点吧。”   老宋跟着他走到饭厅,却没坐也没动筷子,只挑了些精致的点心放在徐夕景面前的小碟子里,絮絮叨叨地嘱咐:“秦先生今儿去隔壁市开个会,早起就走了,走前交代要让你吃了早饭再回剧组。又说剧组盒饭没有油水,眼见着你又瘦了点儿,让张妈跟着去酒店每天给你单做……”   秦泽远不在,徐夕景就坐在主位上,他瞧着有一盘奶酪软糕挺好吃,可惜离得远了些够不着,便抬了抬眼睛示意老宋。老宋正在唾沫横飞地啰嗦,瞧见他的眼神又换了个语气:“哎呀,秦先生早就说了,这样太甜的东西不让摆上桌,说你吃了又牙疼。”立刻有眼疾手快的佣人把这一盘撤下了桌。   徐夕景被老宋啰嗦的没什么胃口,略吃了点就擦擦嘴:“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老宋忙不迭跟在后面伺候这祖宗,其实秦泽远天不亮就要出门,一边准备开会材料一边叮嘱他,说了一大堆话,徐夕景没耐心听不要紧,老宋照做就是。   徐夕景坐在回剧组的车里睡觉,老宋让他躺着他偏不,说是睡得头发乱七八糟,到了剧组再被头套捂一天,头发就彻底没型了。现在睡得东倒西歪,最后还是趴在老宋腿上睡了。老宋摸出手机给秦泽远汇报情况,汇报完叹了口气。   徐夕景每回老宅一趟,再出来就总要这样作天作地的摆谱闹腾,一副要出口恶气的样子。这几次闹腾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小,不知道是他倦了,还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宋也觉得徐夕景怪可怜的,摊上秦泽远这样的人,凡事哪还能再轮得到徐夕景自己做主。   徐夕景到了剧组刚好赶上开工,化了妆就开始拍戏,他平时倒是敬业,剧本和台词都做足了功夫。徐夕景心里是真正喜爱这份工作的,这份工作让他的人生有了另外的意义。   他拍的这部戏叫《第一刺客》,他演刺客,排名第一的那个。这戏是他经纪公司广和娱乐投资的,广和娱乐是秦家控股的。所以绕了一圈这部戏还是秦泽远给他砸钱拍的。   但徐夕景本人并不算是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现在的年轻演员一股脑儿扎堆去拍偶像剧,愿意静下心来拍历史剧的本来就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预计六十集的大长篇。秦泽远舍得砸钱给徐夕景搭戏台子,请来的班底都是一流导演一流编剧,徐夕景的表现倒也对得起这星光闪闪的剧组。   徐夕景拍的还算顺利,到了晚上收工心情就挺不错。昨天跟着他的几个粉丝今天依然还跟着,徐夕景对粉丝的欺瞒倒也没多少不痛快。他听他几个队友也说过私生饭的事情,好言好语不顶用,发脾气吼一声能不能别跟了更有可能惹得粉丝哇哇尖叫好帅好man,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装作没看到。   徐夕景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被星探看中的,他瞒着秦泽远应下这件事去做练习生,还不到两个月就被告知公司被更大的娱乐公司收购了,徐夕景在收购后的第一次见面会上看到了高居会议厅首位的秦泽远。   娱乐公司环境活泼热闹,秦泽远久居上位手段了得,带着生杀大权的兵刃气,全公司上下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秦泽远毫不在意,看向目瞪口呆的徐夕景却带着一缕意蕴悠长的笑,徐夕景因为秦泽远这一笑,在床上躺了三天。   秦泽远在公司里露了个脸就走了,也没让人瞧出他跟徐夕景的端倪,徐夕景却犹自惴惴许久,直到瞧见有一天组合里的Karen从秦泽远的车上下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说来也算是Karen手段了得,秦泽远身边从不缺人,俊男靓女来来往往不停,Karen算是跟他比较久的人了。徐夕景倒是没把自己算进去。   Karen一心要大红大紫,爬上秦泽远的床也算是圆梦的方法。秦泽远出手大方,捧起Karen也毫不吝啬,徐夕景有班底优厚的大戏要拍,飞赴时装周光鲜刷脸的活儿就交给了Karen。从机场街拍到秀场合照,Karen这一次刷足了存在感,出尽了风头。   晚饭是老宋给他端上来的,进门就看到徐夕景趴在床上在刷Karen的新闻,Karen是华裔,又是组合里的主唱,说起英文流畅动听,徐夕景点开视频乐呵呵的看。   他自己英语也不差,秦家高门大户自然看重教育,哪怕是收养的孩子也打小就精心教着,他成绩不错,又被送出国深造,要不是徐夕景自己要跑去做练习生,现在可能还在啃书本。   老宋咳了一声,徐夕景抬起头看他,老宋把饭放在桌子上喊他来吃饭。徐夕景吃饭的时候还舍不得放下手机,张妈给做的红烧排骨他一口一个啃了好几块自己都没意识到。最后还是老宋拿筷子敲了敲他的手:“不许再吃了,吃这么多明天早上起来脸又要肿,怎么化妆。”   徐夕景也没了看手机的兴头,怏怏不乐把手机扣过来,咬着筷子看老宋:“下次你别来给我送饭了,让冯婷过来就行。”冯婷是他助理,年纪轻轻,很好说话。   老宋没理他,冲手机努努嘴:“怎么,羡慕了?”   徐夕景嘁了一声:“有什么可羡慕的。”   老宋点点头,说:“是没什么可羡慕的,先生说你这戏拍完了国外电视节上也要送去,你要想去刷脸就也去刷一把。”   徐夕景手指点着手机绕着桌子转圈儿,漫不经心地说:“先生这一碗水端得也太平了,我倒是不如先生斤斤计较。别费什么力气上国外电视节了,还不够网友吐槽的,国外我也不想去,我能再别请假把戏拍完就谢天谢地了。”   老宋笑了:“那估计有点悬,早晨你把我话头打断了就一直没找着机会告诉你,先生今儿早上说开完会就要来看看你,会是下午就开完了,这会儿我估摸着已经要到影视城了,就来知会你一声。”   徐夕景也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说:“那你走吧。”   老宋站起身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句让他把握机会。换来徐夕景一声嗤笑。   老宋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刷房卡的声音,徐夕景端端正正站在门前候着秦泽远。秦泽远看他站的跟门童似的心里觉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说:“这么乖?专门在这儿等我?”   徐夕景点了点头,秦泽远揽着他朝里走,瞧见桌上没收掉的晚饭问他:“已经吃过了?我还没吃,再陪我吃点儿?”   徐夕景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老宋不让我吃,要不脸肿了明天化不了妆。”   秦泽远已经在桌边坐下,闻言瞥了他一眼:“要么说你就是自作自受呢,鬼迷心窍要当练习生当明星,瞎折腾。”   徐夕景没吭声,事实上他已经很困了,昨天晚上被折腾地没睡好,今天白天又拍了一整天的戏,晚上好不容易空下来能歇歇,还要分出精神跟秦泽远打太极,实在是精疲力尽。   有些时候徐夕景觉得自己已经被秦泽远折腾的神经质了,他曲意逢迎也好,惴惴不安也罢,都牵系在秦泽远一个人身上,他拼命拔节努力生长,不过是秦泽远庇荫下的一株杂草,秦泽远想起来了逗弄一下,他就能茁壮成长,秦泽远使出点儿手腕,他就生不如死。   真是无望也无可奈何的生活。   秦泽远瞧着他没精神,大发慈悲挥挥手让他去洗洗睡吧,徐夕景忙不迭进了浴室。洗到一半秦泽远跟着进来,他裸着上身,露出一副精壮的躯干。徐夕景对他的出尔反尔显得见怪不怪,抬头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秦泽远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下手就也有些凶狠。   徐夕景撑着浴室的墙壁,冰凉的瓷砖让他略微醒神,他偏着头,脑袋里乱哄哄的,忽而想,秦泽远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体力还这么好,真是变态,忽而又想,要是体力不好,怎么能在几个情人间周转得过来。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笑了一声,极其短促,却被秦泽远捕捉到了,当下更是发狠地顶弄他,徐夕景受不住,想说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哼唧,“别……别弄……”   秦泽远将他的腰捞在怀里,恶狠狠地说:“别?那你还咬这么紧?”   徐夕景要不是没力气非得翻个白眼,他想告诉秦泽远别总亲他的脖子,明天上妆的时候不好处理,可现在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随他去吧,徐夕景想。 第3章   徐夕景第二天爬起来觉得自己全靠职业道德在支撑着。他摸出手机一看,才五点多,掀开被子站在窗边朝下看,影视城里忙碌的一天已经不知道开始多久了。   他穿好睡袍去洗漱,秦泽远还在睡,所以他把水流声也控制得很小。屁股很痛,身上倒是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徐夕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了一下。   从卫生间出去就看见秦泽远已经坐起来了,大清早就拿着手机讲电话。生意场上的事情秦泽远不避讳徐夕景,徐夕景也没那个心思去听,只打了内线电话让酒店送餐上来。   等早饭的时间很短,徐夕景把今天要拍的戏过了一遍早饭就送上来了。他的门只开了个缝,但依然可以听见不远处的相机快门声。   徐夕景抬头看了一眼,还是前几天那几个一直守在片场的粉丝,坐了一趟他的车现在变本加厉,已经堵在楼道里了。   几个粉丝见徐夕景抬头更加兴奋,一边抑制不住激动还要强行含羞带怯地跟他问早安,一边毫无困难地按动快门。徐夕景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他刚转过身就看见秦泽远站在他身后,非常随意地说了句:“人气挺高,魅力挺大。”   徐夕景知道他一向不会说这种废话,一边往桌上摆早饭一边说:“都是些没什么事做的大学生,闲着无聊而已。”   秦泽远也不对他这套说辞发表什么评论,只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吃饭。徐夕景饥肠辘辘,也没跟他再继续你来我往地打哑谜。   秦家家教严,吃饭的时候是不允许说话的,秦泽远吃得少,略尝了尝就放下筷子。徐夕景见秦泽远不吃了,想着这两天频频得罪他,也不敢太过放肆,也放下了筷子。   秦泽远拿着手机看邮件,见他动作只略抬了抬眼皮,说:“把那碟虾饺吃了,省得说我虐待你。”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徐夕景更觉得惊悚,秦泽远在床上有一点轻微的SM倾向,刚开始那两年徐夕景回回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秦泽远却乐在其中。自从他出道以后秦泽远就再没在他身上用过,不知道是忽然不感兴趣了,还是把乐趣转移到Karen身上了。徐夕景比较倾向于后者。   秦泽远因为身份和家业背景原因,身边的人很难留得长久,久了就难免会或多或少地探听到他和他的家族的秘密,Karen能跟他两年,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不过这些徐夕景都不在乎,他恨不得Karen手腕再过人一些,把秦泽远迷得“遣散后宫”才好。可惜Karen功力显然不够纯熟,秦泽远离神魂颠倒的地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出门前轻飘飘告诉徐夕景今天晚上还会来。   徐夕景瞬间头痛不已,一句“不行”脱口而出,秦泽远扭头看他,徐夕景只好硬着头皮说:“今晚不方便,有场大夜戏要拍。”   秦泽远似笑非笑:“行,咱们家小少爷说不方便那就是不方便,那就不来了吧。”   徐夕景乍然听到秦泽远的话,吓了一跳,等秦泽远出门才开始担心,秦泽远这么痛快就答应自己不来,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秦泽远倒是说到做到,说不来,一连好些天都没再联系徐夕景。徐夕景乐得清闲,连戏也拍的顺畅。   扮演女主角的是戏剧学院刚毕业的年轻演员,名叫李曦彤,有一张颇为美貌的脸,更难得的是还是一张辨识度极高的非网红脸。李曦彤年轻,性格也好,据说家底也颇为丰厚,家里是B市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却从没见她摆架子。剧组拍摄行程过半,过不了几天主角就要转场草原,李曦彤收工以后特地通知到徐夕景,说是请大家轻松一下,希望他也能去。   不论是剧组的见面会开机宴还是每天收工后的小聚,徐夕景都没去过,一来正式开拍前他还要忙着组合行程,二来他的行踪牢牢握在秦泽远手里,秦泽远不允许他去。   但李曦彤的邀请,徐夕景想着秦泽远已经一个星期没联系过他,连老宋都没在他身边啰嗦,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他毕竟也是年轻人,哪有不爱玩的呢?   李曦彤倒是很惊喜,同为B市的显贵之家,她虽然不清楚徐夕景的具体情况,却也知道他跟秦家有扯不清的关系,秦家显赫远在她家之上,能来赏脸自然求之不得。   徐夕景不知道李曦彤心里那点计较,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了。   影视城这边俨然已经自成一国,到了晚上尤其热闹,李曦彤定了家私房菜馆,离酒店两个街口,徐夕景没带老宋,也没带助理冯婷,自己走着去了。几个粉丝依然跟着他,他见怪不怪,一次劝不动,他不会再说第二次。   粉丝们看他只有一个人,这段时间对她们忍耐度也极高,胆子就大了些,举着纸笔让他给写个to签。徐夕景来者不拒,连带着粉丝口述让他写几句话都按要求写了。写到最后才发现跟着他的姑娘还有个他和Karen的cp粉,徐夕景一边写字一边忍笑,想着这些小姑娘真是奇思妙想,什么都能想得出来。又想如果小姑娘们知道实情会不会心碎一地,他应该把秦泽远介绍给这群小姑娘的。   姑娘们看他今天果真心情不错,越发大胆,追着他叽叽喳喳地问问题,问最多的还是他有没有机会开微博,什么时候开微博。   徐夕景一直不喜欢玩这种社交软件,所以手头并没有私人账号,出道以后给他的定位又是“清冷美人”的形象,为了符合“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定位,他也没有工作微博。一切动向都是官方代为发布打理。   其实也不怪他的粉丝追得紧,庞大的粉丝群如果没有一个偶像消息来源作为精神寄托,也留不住人,这几个姑娘要了签名拍了图反馈到网络上,都在传递着“今天偶像也很好”的消息。   这个道理徐夕景虽然懂,但承受日复一日的密切追随的压力又是一回事。一路上他被姑娘们吵得头疼,私房菜馆近在眼前,他逃也似的丢下一句话“最近没有开微博的打算”就走了。   李曦彤做事确实周密,上至导演制片,下至替身群演都请到了,楼上楼下三层全被剧组坐满了。重要演员和导演都在三楼,上楼一看,人已经来的差不多,徐夕景挑了个不打眼的地方坐了。国人的“圆桌文化”他略通一二,却不想惹人注意,他平时在剧组已经足够招人议论,没必要事事出个风头,只一门心思窝墙角。   只可惜李曦彤一桌菜,来的人多,吃的人少,男女演员都顾忌身材,略尝了尝就放下筷子,导演制片不用顾忌这些,宴至半酣招招手喊徐夕景坐过去。徐夕景原本坐在角落装蘑菇,被导演一喊,目光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徐夕景不敢磨蹭,圈子里的人又极有眼色,立刻就有人在导演旁边加了把椅子。徐夕景坐下以后,导演先倒了杯酒给他,也没问他能不能喝,只把酒杯“啪”地放在他面前。徐夕景没说话,一口喝了。导演又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徐夕景又喝了。导演也不说话,倒了第三杯,这会儿桌子上已经安静下来,都看着两个人一个倒酒一个喝酒。   徐夕景倒不是不能喝酒,更何况导演的酒,他不喝也得喝,尽管如此,三杯酒下肚,还是烧的胸腔一片灼热。面前又倒满一杯,徐夕景咬咬牙,喝了。这杯喝下去就觉得头有些昏,白酒辛辣,徐夕景觉得嗓子眼里都火辣辣的。   好在这杯结束导演总算是不倒酒了,他把酒瓶放下,揽着徐夕景的肩,声音极低,却非常严肃地说:“酒喝的顺,这条路可是难,难得的天赋,别把自己耽误了。”   徐夕景长到二十岁,身边向来是以各种各样名目接近他的人多,真心实意待他的人少,这样语重心长教导他的人,导演更是独一份儿。想到这里他便觉得十分感动,轻轻地点了点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导演见他听了进去,又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坐回去吧。”徐夕景起身坐回他的小角落,席上又再次喧闹起来。可他的心情却与方才全然不同。   Karen今天回国,他这趟足足去了小半月,秦泽远必定得去看他,这一趟小别胜新婚,更何况秦泽远从他这儿走的时候也不甚愉快,自己至少能在这部戏拍摄的过程里保持清静。   这部戏对徐夕景而言意义重大,是他从唱跳偶像转型演员的第一部 作品,也是他担纲的第一部古装历史剧,跟从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偶像剧粉丝电影不同,这部剧一开始就是奔着拿奖去的。   徐夕景还记得当初剧本交到自己手里,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硬是将剧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瞪着红眼睛挂着黑眼圈告诉老宋,一定要靠这部剧演出个名堂来。 第4章   《第一刺客》是小说改编,原著架空,剧本里将故事安排在时局纷乱的魏晋十六国时期。这一时期天下小国林立,宗教门派繁杂,故事设立为神秘强大的九虎门传承已有数百年,门下豢养无数刺客,最优秀的九位称为九虎。九虎门刺客轻易不现身,但凡现身都会左右天下大势。西晋末年,天下隐有动乱之势,九虎门新一代九虎弟子出师,九虎以武艺论高下,七弟子夺夙被师门亲赐第一刺客的名号,九虎门以匡扶皇室正统为己任,夺夙武艺最高,遂遵从师门叮嘱,带领小师妹霁音前往洛阳,力求在暗处拱卫皇城。   洛阳身为都城,其中利益网复杂繁乱,夺夙和霁音初入京城就被各方势力盯上,屡次涉险又屡次凭借自小培养的默契化险为夷。夺夙从前在师门,虽闻天下事,却未曾亲身经历。如今刀刃开锋,便不由得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师妹霁音暗生情愫。   夺夙深知刺客不该有情感,一直压抑着自己,却没发觉霁音已然爱上了京城里偶然间遇到的神秘谋士怀桑先生。夺夙与霁音探查到楚王联合诸位亲兵意图谋反,他们按照霁音的情报准备动手时却发现情报有误被人调换。再想动手却已经来不及,楚王先发制人提前采取行动,夺夙和霁音遭遇了楚王的埋伏,霁音不幸受伤。   夺夙无心恋战,带霁音出城疗伤,避开都城内乱,却无意间得知霁音已心有所属的事情,伤心之时更发现霁音心属的怀桑先生是北方匈奴派来搅乱京城局势的间谍。几经犹豫还是将实情告诉霁音,霁音伤心之下一病不起,夺夙只好放弃在京城的经营,北上寻找神医医治霁音。   北上途中夺夙目睹王朝纷争给百姓带来的无尽苦痛,他迅速成长为一个成熟冷静的武者,拯救了许多身处水深火热的百姓,第一刺客的名声渐渐传开。此时他们被北方匈奴王室强行掳走,怀桑先生——夺夙那时才知他竟是匈奴王世子,世子以霁音威胁夺夙助他行事,否则便不救霁音性命。   夺夙两难之下只好先答应世子,暗中却挑起匈奴王室内乱。被世子察觉之后,世子强娶霁音之后百般羞辱,夺夙悲愤难忍,意欲带霁音逃离匈奴,霁音却选择自行了断。夺夙遭到重创选择隐姓埋名云游四方,他在回复师门的信中写到“天下之大,非九虎门所能至,苍生之苦,非九虎门所能及,夺夙无能,救不了天下,这天下已无人可救。”   此后果然如夺夙所说,九虎门再次出山的数位弟子,皆黯然而返。战火和杀戮绵延数十年未停,九虎门闭关,天下再没有第一刺客,只有满目疮痍的故土。   注:九虎门名字灵感来源金庸先生《飞狐外传》中五虎门,如有不妥立即删改歉。   《第一刺客》是一部带有传奇色彩的历史剧,通过虚构的第一刺客的视角来展示乱世里风雨飘摇的家国命运,是近几年很受欢迎的古装题材。   剧组拍完前半部分,预定在下周启程去草原拍摄匈奴部分。徐夕景戏份多,别的演员都有在转场前的休假,他还得跟着剧组继续补拍一些镜头。   徐夕景比很多年轻演员强的地方在于,除非极其专业的打斗戏份选择职业武替,其他文戏或者一些简单的武戏,他都选择亲自上阵。拍这部戏的时候他辞掉了一切商演活动,平时已经因为秦泽远请了太多次假,再跑几趟活动,战线要拉的更长了。   他前一天喝了导演的四杯酒,前三杯是下马威,最后一杯是前辈的殷切期盼,忍着酒后的头疼后遗症也爬起来了。晕晕乎乎爬起来,晕晕乎乎去洗漱,准备吃早餐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秦泽远坐在餐桌前刷邮件。   徐夕景十分惊诧:“先生没去Karen那儿吗?”他头还是有些懵,径直问出了Karen的名字,平时虽然三个人都心照不宣,徐夕景却从没当面提过。   秦泽远头也不抬:“不该问的不要问,坐下吃饭。”   徐夕景自觉方才的话太过逾矩,不敢再多说,只好闷闷地坐下来喝粥。他原本想问问秦泽远怎么突然来了,现在也不敢开口,生怕被秦泽远逮住错处一通整治。   秦泽远瞧他跟个中学生似的老老实实坐下吃饭,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会儿倒乖,读中学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言听计从乖顺可人儿。”   徐夕景听他提起中学时候,又吓着了。秦泽远想拿捏他很容易,两件事就能让他腿软,一个是当初收养他的事,一个就是中学时的事。徐夕景立刻粥也咽不下去,两根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匙,捏得关节都发白了。   徐夕景觉得自己这样不行,他早晚是要离开秦泽远离开秦家的,这样被秦泽远两句话就唬得颤颤巍巍,以后可怎么堂堂正正走出去。   秦泽远看他吓得够戗,仿佛终于看够了他的洋相似的,问他:“昨儿喝酒了?”徐夕景反应慢摆拍地点点头。   秦泽远又问:“下周要转场了?”徐夕景又点点头。   秦泽远站起身走到徐夕景身边,徐夕景脸还冲着粥碗没有抬头,秦泽远摸了摸他的头发,又顺着一路摸到他的脖子,秦泽远的手有点粗糙,这样若有似无地卡着他的脖颈,徐夕景觉得自己被他拿住了命门。   “去了乖一点,听老宋的话。”   秦泽远自那日突然出现以后徐夕景就再没见过,徐夕景此刻已在草原,拍戏的时候猎猎北风吹得他头疼,但他心情却很好。他突然摸索到自己跟秦泽远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上床,推测秦泽远应该是已经在床上腻了他,只抽空来对他进行精神施压。   徐夕景想,只要自己扛得住秦泽远的精神施压,就离光明正大离开秦泽远的那天不远了。   如此这样喜滋滋地在草原拍了近一个月的戏,这天剧组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徐夕景问过老宋才知道是自家经纪公司的大老板,也是剧组投资方之一的广和娱乐老板秦海平来了。   秦海平是秦家秦泽远这一辈里年纪比较小,人也比较败家子的一个,真像他名字说的,长相平平能力平平,在秦家这棵大树上只能混个娱乐公司折腾。   秦家手眼通天,在政商两界都是呼风唤雨的大家族。现在商界这一块交由秦泽远负责,秦家那么多产业不给秦海平折腾,偏把娱乐公司交给他,说到底还是为了整治徐夕景。   徐夕景读高中之前一直将秦家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八岁那年家乡爆发百年难遇的洪水,破败的村屋哪里禁得住肆虐的洪水,整个村子都被洪水淹没了。   徐夕景在风雨交加的洪水里漂了三天,他无数次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却又奇迹般地撑了下来,直到被人救上来。秦泽远那时也还很年轻,水势这样凶猛,他站在那里,却不被风雨侵扰。他将年幼的徐夕景抱在怀里,将他带回了秦家。   徐夕景在秦家长到十五岁,都过着真正贵公子式的生活,秦家下人训练有素,对他也极为恭谨周到,从没让他产生一点点自己是养子的困窘。久而久之,徐夕景真的觉得自己就是秦家小少爷,八岁以前的贫寒生活仿佛被那场洪水冲得一干二净。   十五岁以后秦泽远开始带他出席一些酒局,他与秦海平同岁,秦泽远在外面都介绍一句“这是家里的小公子。”于是就有各色权贵恍然大悟感叹一句“秦家真是人才辈出,小公子也这样一表人才。”   刚开始徐夕景拘谨得很,跟着秦泽远见得多了才渐渐放开了些,却还是青涩,一点也不像同样是小小年纪就开始流连风月场的秦海平。说到底他还是心虚的,在家里下人们喊一句小少爷他能答应,在外边被人喊一句小少爷却觉得占了秦海平的名头。   秦海平比徐夕景大不了几岁,人却有种与生俱来的贵公子的倨傲,不屑于跟徐夕景争那一口“小公子”的名号,十分自矜身份,跟徐夕景同在一个学校读书也装出不熟不认识的样子。   徐夕景升上高中以后却得到了秦海平的突然亲近,他家里早早打点好一切就等着毕业出国,因此在学校里无所事事混日子,总是来骚扰徐夕景。在徐夕景忍了许多次终于因为期末复习而不胜其扰要赶他走的时候,他提出要与徐夕景合作干一件大事。   那时秦泽远已经接手秦家产业,年纪轻轻雷厉风行,徐夕景一直养在秦家主宅也就是秦泽远一家。秦泽远一家是秦家嫡系,照理说嫡系通常从政,到秦泽远这里却变了。   秦海平神神秘秘地问徐夕景知不知道秦泽远为什么没从政。徐夕景当然不知道。   秦海平高深莫测地说:“从商虽富,从政才算是贵,秦家向来是他们家贵不可言,到了他这一代却忽然变了,原本都好好的,一场大水把秦泽远的仕途也冲跑了,当然是因为老子犯错儿子承担,父债子偿喽!”   徐夕景被秦家养着,也算是金尊玉贵,他又不是秦家本家人,也用不着去看去学那些权谋计策,故而秦海平已经把话说得这样通透,他还是一副懵懂样子。   秦海平嫌他蠢,只好把话摊开了说:“你被接到秦家那年,几岁?八岁吧,秦泽远也才20岁,家里让他没事就跟着家里的老人儿多学学,为以后做铺垫。那年是他爸培养出来的嫡系手下调任到你们那边做一把手,回来了就能步步高升。谁知道那个手下也不知是以为天高皇帝远还是鬼迷心窍,上面拨下来的工程款也敢吞。要么你以为那洪水会随随便便来呢?”   徐夕景那会儿却反应过来了,问他:“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秦海平讥笑一声,又带上了他那种公子少爷特有的傲慢:“整个秦家上下谁不知道这件事啊?大伯——哦也就是秦泽远他爸,当机立断弃卒保车,撸了手下的官,亲自把人送到检察院让他停职接受调查,又带着秦泽远亲自到现场赈灾。绝情苦情两不误,才保住自己的位置啊。”   徐夕景觉得奇怪,“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海平几乎要大笑出声:“徐夕景,你不会真因为秦家上下喊你一声小少爷就昏头了吧。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秦泽远为什么会收养你?”   徐夕景想过,却没想出个所以然,被秦海平那样质问,只好尴尬地抿嘴。 第5章   徐夕景一紧张就会抿嘴,就像此刻听说秦海平要到剧组来了,他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抿嘴。草原风大,他这样频繁把舔得嘴唇湿漉漉,让风一吹,一个上午就在嘴唇上结了一层皲裂的疤,又红又痛,导演没办法,只好放了他一下午的假,让化妆师和助理不论想什么办法都得让他第二天恢复。   徐夕景百无聊赖地窝在酒店,上嘴唇涂了厚厚一层蜂蜜,下嘴唇涂了不知名的润唇膏,他身边工作人员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方法,谁也没法说服谁,最后只好选出看起来最靠谱的两个法子,同时试验一下。   他又开始回想当初秦海平撺掇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秦海平说秦泽远的父亲保得住自己一时却保不了儿子,出了这样的大事,几位德高望重的家主便不能再把一族富贵交在他父亲这一支手里,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他父亲跟家族几经交涉,最后双方达成的结果是他父亲妥善处理完这件事就隐退,秦泽远去秦家名下的集团历练,接受全家的监督考察,如果结果让家主满意,就再考虑。   秦泽远二十岁,眼界魄力已非常人所及,跟着他父亲亲身涉险到了现场,又眼尖地看到洪水里浮浮沉沉几近昏厥的徐夕景。收养是秦泽远做的决定,他说这孩子大难不死,是个福星。   徐夕景又想起秦海平那隐晦的,带着讥讽又有些同情的脸,他说:“秦泽远如果大发善心,资助你就是了,之所以把你带回家亲自抚养,是因为你既是他的耻辱柱,又是他的功绩簿。养着你,把你放在身边,时刻提醒自己当初他父亲做出的蠢事如何拖累了他,又时刻做好准备,在他准备出击的时候,把你和你的身世抛出去,让人看看他的大爱无疆。”   徐夕景那时正是人格成形、自尊心最为敏感的青春期,恼怒之下还能保持一丝理智实属难得,生硬地反驳秦海平:“你……你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怎么就能断定他怎么想的。更何况……更何况,先生对我这样好,哪里有你说的那些弯弯绕。”   秦海平拍拍他的脸,“要不是你这张脸长得好看,秦泽远又凭什么这样精心养着你呢?要不是这样精心养着你,将来你又怎么能卖个好价钱给秦泽远做铺地砖呢?养你这么些年,当然要挑最值钱的那次卖了。”   徐夕景仍然一副不能相信的样子,秦海平凑近了继续蛊惑他:“你想想,你来秦家这些年,人人都知道秦泽远收养了一个小孩儿,又有谁知道你就是那个小孩儿呢?现在又整天带着你在外边逛,圈子里谁不知道秦泽远在待价而沽啊?底牌不能轻易示人,筹码却可以啊!”   徐夕景那时尽管只是一个高中生,但他在秦家这几年,偶尔听下人们议论的权贵花边新闻已不算少,龌龊的腌臜的事情,他没亲眼见过,至少听得懂。   是这样吗?那秦泽远为什么从未显露出来过?他一直对他很好,如兄如父。徐夕景既敬重他,也崇拜他。   埋在他心里的还有一点点敏感和自卑,不,也不是一点点,其实就是海底的礁石,海面上看着只是一点点,其实已经盘踞在整个海里。徐夕景这几年养尊处优,拼命把自己出身穷苦而与生俱来的自卑掩藏好,但他还是自卑的。   谁能不享受从天而降的富贵呢?洪水到来的时候他的父母跟他一起扒在垮塌的房梁上,洪水泡的他全身惨白意识模糊,最后父母双双放手把活下来的可能留给他。他的父母没有枉死,他活下来,见识了从没见过的世界,开启了全新的光鲜的人生。   可现在秦海平告诉他,不是的,你只是一个物件,像书房里的记事簿,用来展示另一个人的价值和意义。以后或许还能是个高档货物,用来换取另一个人想要的东西。   如果徐夕景一直贫寒困苦地长到这个年岁,或许还要为秦泽远的慷慨资助感恩戴德,心甘情愿为他牺牲。但秦泽远将他养在身边,让他见识了有尊严有价值的“人”是怎样活着,他就不再甘心了。   人总是贪心的,换句话讲,就是徐夕景是贪心的,什么东西从未得到的时候,略微触碰到一星半点都是幸福的。但曾经握在手中的东西被残酷夺走还被告知“只是给你看看”,就显得格外难以忍受。   想了太多从前的事情,徐夕景有些头疼,窝在套房的小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将睡未睡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他爬起来开门,见老宋客客气气站在门边,门口站着秦海平。   老宋笑眯眯地冲他说:“四少爷听说您病了不太舒服,上来瞧瞧。”   徐夕景两片嘴唇亮晶晶黏糊糊的,像是把嘴唇也粘住了,任秦海平站在门口,就是不开口请人进门。   秦海平此刻倒人模狗样起来,一改平时放浪形骸的富二代模样,抻了抻衣角,绕过徐夕景进门了,“小景这次出来拍戏真是勤奋,算上之前活动多,好几个月没见了。”   老宋跟进来接话:“眼见着就快拍完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还让四少爷跑一趟。”   老宋从前一直在秦泽远跟前跟着,算秦泽远的嫡系,把他拨来当经纪人是有点大材小用,谁见了他都客气三分,许多人对待老宋倒比见了徐夕景还恭敬。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徐夕景上了秦泽远的床就愈发贬值,只是老宋这人也实在机敏,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客客气气春风送暖的,许多人倒还真摸不透私底下的手腕。   别人摸不透,秦海平却清楚,忙摆摆手:“宋叔说什么话,论公我是小景的老板,论私小景也是半个秦家人,我来看看是合情合理。”   徐夕景不想跟秦海平客套,关上门大喇喇又躺回沙发上,问他:“你来有什么事?”   秦海平却不正面回答他问题,一会儿跟他讲那边又有几个本子找过来想让老宋给他把把关,一会儿又说下个月就恢复训练准备组合演唱会。   徐夕景听得不耐烦,也不知秦海平在他跟前装什么爱岗敬业,还替他规划起工作,他恐怕连这组合里每个人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   秦海平绕了一大圈,终于看似不经意的说:“我吧,平时确实太不上心,公司手底下也就你们一个组合,还都是大哥在操心,时常提点两句。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Karen从国外都回来这么久了,大哥也没给他安排个活动,我看大哥真是被他的新收的小媳妇儿给迷晕了,没空再管弟弟我的公司,我只好硬着头皮上阵,给你们安排啦!”   徐夕景听到这里已经明白秦海平跑这一趟的意义何在,十分配合地掀起眼皮问:“小媳妇儿?”   秦海平坐在沙发另一头,十分惬意地靠着,表情十分到位,将将好地融合了惊讶与好奇:“哟,你还不知道呢?就你拍戏这几个月,大哥不知道从哪挖出来个宝,长相自然没有小景你好看了,性子倒是又乖巧又温顺,听说菜也做的特别好,大哥给人买了套房,这几个月都在那儿住着呢,宝贝得很,谁都不给看。”   徐夕景好看的眼睛撇了秦海平一眼,秦海平仍把徐夕景当成几年前的小弱智,他这一眼眼波流转,嘴唇又是红通通亮晶晶,不自觉就有些心动,正想说些什么哄骗徐夕景背着秦泽远跟了自己,徐夕景却悠悠开口:“那倒是好啊,大哥找到意中人心情舒爽,想必家里小辈再犯了什么错,惩处起来也就能手下留情了。”   秦海平被徐夕景怼了一句,就有些讪讪的,也不想撬秦泽远墙角了,也不假客套了,拔腿就走。徐夕景见怪不怪,任他摔门而去。老宋站旁边看着,人走了以后才冲徐夕景叹了口气:“你对他这样就算了,对先生也那副怪脾气,总归先生也算宠着你,就不能收敛着点吗?”   徐夕景原本正在咂摸自己方才说出的那声“大哥”,他从前一直喊秦泽远大哥,倒不是跟着秦家小辈,只是对他颇为敬重。上了秦泽远的床以后,这声大哥就再没喊过,也规规矩矩喊一声先生。方才为了刺秦海平一句,连大哥都喊出来了。   心里正滋出一点难得的感慨,听到老宋这样啰嗦他,徐夕景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在秦泽远身边还不够乖顺吗?他被秦泽远吓得话都不敢说。   老宋见他不应声,又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小景,先生从小就是我跟着,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就斗胆拿出长辈的身份跟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记恨先生当初对你目的不纯手段粗暴,但你想一想,先生这些年对你如何。你已经长大了,先生身边并不需要一个闹腾的孩子,他需要一个乖巧的爱人,前段时间先生在你跟那位之间两头跑,我告诉过你许多次要珍惜机会,你却总惹得先生不高兴。都说在其位谋其政,这话说了也许你不爱听,但你既然已经跟先生是这样的关系,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第6章   老宋的话霎时点燃了徐夕景的怒火,他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我跟他的关系?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跟他早晚都要没关系!他爱找谁就找谁!关我什么事!我恨不得他找到的这一位就是真爱赶紧带回家放过我呢!我早就够了!”   他话讲的太快太急,嘴唇立刻就裂开了,涌出一点点血珠,看起来可怜又脆弱。老宋赶紧扯了张纸把他按回沙发上给他擦了,又开始啰嗦:“那你总要为自己的事业想想吧。先生对人出手一向大方,你如果能讨他欢心,对你的事业也会大有助益。你没必要为了同先生置气耽误自己的事业。”   徐夕景从老宋手里夺过纸巾,恨恨地说:“谁同他置气了?我徐夕景还不能靠自己了?没了他我在这圈子里连口饭都混不上了吗?”   老宋没回答,只是十分怜悯地瞧着他,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是的”。徐夕景气得不行,也摔门出去了。   徐夕景同老宋大吵一架,心里闷闷地,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剧组在风景区里边拍戏,他住在风景区的酒店,离剧组还远,离市区也很远。这边又不像影视城配套设施很完善,风景区附近除了酒店就是酒店,也没什么可以逛的,一条街走到头就算逛完了。   徐夕景站在街那头挪步子,心里有些茫然,既不知道现在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秦泽远真的找到了一个心仪的伴侣,不惜为了这个伴侣遣散后宫,Karen已经失宠,他没收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可能也只是因为他还是半个秦家人。   那他以后就真的自由了吗?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了吗?渴盼了许多年的东西,猛然间得到,徐夕景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不可置信,不可置信。   “夕夕,你嘴巴好点了吗?”   徐夕景正在神游天外,被一声夕夕给喊回来了,他定了定神,看见还是在影视城那群跟着他的粉丝中的一个。他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女粉丝仿佛十分紧张十分激动,又问:“那,那你明天可以拍戏吗?”徐夕景又点了点头。   女粉丝也不觉得徐夕景态度冷淡,反而更加激动热情:“那你们明天还是拍打戏吗?你要不要吊威亚啊?我明天给你做食物应援好不好?你想吃特产还是想吃普通的零食?”   或许是因为只有这一位女粉丝跟着,徐夕景觉得前所未有的聒噪,终于舍得吐出两个字:“不用。”   女粉丝楞了一下,“什么不用?”反应过来之后又笑嘻嘻地跟上去“啊夕夕你说不用做应援啊?花不了多少钱啊……”   徐夕景回头瞪了女粉丝一眼,他非常不喜欢粉丝喊他夕夕,偏偏粉丝全都这样喊他。徐夕景觉得特别……娘炮。他心情不好自然就开始放飞自我,“能不喊我夕夕吗?我觉得,非常难听。”   女粉丝不以为忤继续跟着聒噪:“那你觉得大家要怎么喊你啊?Cici?Cici听起来好像一只猫的名字哦哈哈,要不你自己想一个吧,你不喜欢的话得告诉大家呀不然大家怎么能知道你不喜欢……”   徐夕景从来没见过如此能聊的粉丝,两个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居然还聊上了,不禁觉得十分可怕必须要适可而止才行。于是就没回话。   女粉丝并不觉得尴尬,跟在徐夕景身后不停地讲话:“那我先喊你小景吧,我之前在片场听到老宋这样喊你,我今天真的超激动真的,你见过我们几个吧,她们几个嫌这里太远都没来,只有我跟另一个女生来啦,今天听说你请假了她就回酒店睡觉了,我本来想出来逛逛,没想到遇见你了,我真的太激动了我觉得这就是命运!你还记得我吧,我叫孔蔚薇,就是之前让你写个to签,你悄悄说名字好难写的那个,哈哈我当时有听到你的吐槽哦,其实我也觉得我名字太难写了,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想的……”   “我到了”徐夕景听她碎碎念了一路,终于又回到了酒店楼下,匆匆说一句就进了酒店,孔蔚薇还在身后进行她爱的呼唤:“小景,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你好帅!”   徐夕景无处可去,只好又回了房间,进门却看到老宋还在,便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老宋是秦泽远的人,但他这样冲老宋发一通脾气,再见到人面子上就挂不住。   还是老宋先开口的:“你嘴巴好些了吗?明天能上戏不?要是不能我就再给导演请一天假。”   台阶已经送到徐夕景脚边,他自然没有再别扭的理由,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老宋又叮嘱他:“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刚才看手机提醒,下周这里要降温下雪,你带冬装了吗?没带我让冯婷去给你现买?”   徐夕景惊了:“下雪?!现在才十月多吧!”   老宋笑道:“要么说‘胡天八月即飞雪’呢,你先歇着吧,明天过去了估计导演那边拍摄行程也要调整,得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抓紧进度,你多穿点,换季加疲劳,最容易生病。”   徐夕景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没带冬装,又不想在酒店窝着,便说:“那算了,也别让冯婷跑了,我自己去市区逛逛吧。”   老宋不放心徐夕景单独出行,最后还是老宋陪着他一起去了。   徐夕景此前从没来过草原,还以为这边的城市也跟别的地方不同,谁知道进了市区才发现原来天底下的城市都是千篇一律的,顿时觉得无趣极了。   车子拐进商业街,徐夕景意兴阑珊地逛了几家店就被认出来了,年轻的小姑娘三三两两扎堆围着他拍照,最后只好快刀斩乱麻,随便买了几件衣服回到车上。   老宋看他心情不好,想哄他高兴,便出主意道:“听说这里有个很出名的民俗风情街,街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既然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徐夕景倒是很喜欢民俗风情街,连被人认出来也不管了,一路上买了许多纪念品,当地特产也拎了一大包,还让老宋给拍了一大堆照片。可惜老宋做事给力,拍照却极其直男风,统统都是傻乎乎的游客照。   直到太阳落山,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徐夕景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这样忙里偷闲的半个下午能看见新奇有趣的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或许秦泽远从前真的将他看得太紧,导致他对自由和新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自由的生活,新鲜的世界,全新的生活方式。徐夕景觉得自己每一个细胞都活过来了。   回到剧组,导演果然重新安排了拍摄计划,这几天趁着天气好拍几场大场面的重头戏,过几天下雪了也不能喘口气,还要趁着雪没化之前拍几场有雪景的戏。   这几天要拍的主要是战争戏,徐夕景在其中有许多打戏和骑马戏,跟着武术指导练了一上午,又被威压吊了半天,放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折腾了大半天,导演却不太满意,拿着大喇叭冲徐夕景喊:“徐夕景!你要沧桑!你要绝望!你现在被包围了!不要耍帅!几个花架子招式都做不好吗?武术指导呢?怎么教的?!”   徐夕景颇为不优雅地捂着腿根被威压勒麻的地方,跟导演保证再给他一会儿时间,他下次肯定可以。   导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在旁边再练练,先让武替把几个专业镜头拍了。”   武替看起来年纪也不算大,但已经在剧组混了近十年,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像他们这部剧的导演苏康就跟他合作了好几次,现在已经是苏康作品的御用武替。   武替毕竟专业,飞上飞下的,还能行云流水地做出一整套动作,徐夕景站在下边仰着脑袋看,也觉得自己确实挺笨。   武替一次就过,导演又把徐夕景喊过来:“看会了吗?”   徐夕景要是没看武替,可能觉得自己还不错,看了武替就心虚了,哼哼唧唧不敢回话。导演大手一挥,把武替武指都划给他,让两位师傅好好把他指点一下。   武指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人,平时徐夕景就有点怕他,但武替相比起来就好相处得多,练了一会儿徐夕景就把武指给支走了,让武替单独教他。   “武指老师好凶啊!”徐夕景平时不是喜欢在背后议论人的性格,但他一整天饱受摧残,看武指冷冰冰的背影偷偷跟武替吐槽。   武替笑了笑:“张老师要负责整个剧组的武打戏份,责任重,进度又赶,他也是为了工作负责,私下里还是很好接触的。”   徐夕景的胳膊腿儿被武替摆来摆去,放松下来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武替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紧张,武术也讲究和谐讲究美感,如果你做动作的时候心里觉得这样不好看,那肯定是有地方不对,你心态保持平和,按心里觉得最好看的动作来做就好,来,再试一次。”   徐夕景跟武替混了一下午,再去导演那里验收成果,总算得到了导演还算满意的一声“过”,他跟武替已经混熟了,此刻真心实意地跟武替致谢:“孙伟哥,太谢谢你了!”   武替还没回话,老宋就过来了,看脸色应该就是有大事的样子,徐夕景只好跟孙伟说:“今天有点事,过两天我好好谢谢你啊!我先过去了!”   老宋领着他朝片场外边走,低声说了句:“先生来了。” 第7章   徐夕景觉得莫名其妙:“他来了就来了,你这么紧张地喊我做什么?”   秦泽远的车停在不远处,徐夕景上前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车窗摇下来以后他还是颇为恭谨敬业地喊了声先生,合格的战士得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是。秦泽远嗯了一声,示意他上车。   徐夕景担心这一上车赶不上剧组进度,就有些犹豫,老宋在旁边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上车,徐夕景没动,倒把秦泽远给惊动了:“怎么,不愿意上来?”   徐夕景用一种壮士断腕一般的壮志豪情回答:“待会儿还有几场戏,不能陪先生了,先生有事就现在说吧。”   秦泽远像是觉得十分好笑似的,点了点头:“那也行,那就这么说吧。小吴,把东西给小少爷。”   被点到的司机小吴赶紧去后备箱提了好几大袋东西出来塞到徐夕景手上,全是些新款冬装,徐夕景莫名其妙:“这是干嘛?”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开口:“来谈工作,顺便来慰问一下咱们家影帝。”   徐夕景实在不懂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秦泽远又开口了:“行了,东西也送过了,小吴,走吧,咱们回。”   说罢便摇上车窗,徐夕景半晌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他把东西交给老宋,老宋这回倒是没啰嗦,任劳任怨地搬回他的商务车里。   徐夕景这戏一拍就拍到了晚上,草原的秋季夜晚已经变得很凉,收工的时候大家都冻得抖抖嗖嗖,徐夕景鼻尖也冻得红红的。老宋把秦泽远送过来的衣服给徐夕景披上,徐夕景撇了撇嘴,在取暖和逞能之间选了前者。   冯婷坐在她身边玩手机,突然大叫一声:“哇!Karen被打了哎!”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八卦:“你看你看,那谁,就组合里老被Karen欺负的那个,李显扬,他助理跟我说的,说Karen今天去公司的时候戴了个特大的口罩,脸都肿了。”   徐夕景忍不住打断她:“脸肿了就是被打了啊?就不兴人家去打针了还没消肿?瞧你这点儿不盼人好的劲儿吧。”   冯婷委屈地叫唤:“不是!你听我说嘛!今天有八卦小报报道了啊!昨天晚上Karen从一个高层公寓出来的时候就是捂着脸的,被拍到的时候他还在哭。啧啧啧……”   冯婷还在感慨,徐夕景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应该就是不死心的Karen跑到秦泽远和他新情人的据点去争宠,结果被当面羞辱还挨了一巴掌。   徐夕景立刻就产生了点唇亡齿寒的心情,被动地等秦泽远抛弃自己,下场就会像Karen一样沦为笑柄,但如果自己主动离开他呢,虽然一样会被人在背后讥讽,起码还能保留一分尊严。   回到酒店却看见秦泽远坐在房间里,徐夕景有点懵:“你怎么还在?不是回去了吗?”   秦泽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徐夕景坐过来,徐夕景站在门口没动。秦泽远便笑了,“哟,秦海平能来你这儿坐坐,我就不行?我来了你都不愿意跟我呼吸一个房间的空气了?站那么远。”   徐夕景挑了沙发另一头坐了,秦泽远又笑,徐夕景觉得他这笑看起来就仿佛逗猫逗狗似的,心里颇为不爽,语气也恶劣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坐两个小时飞机过来就是给我添堵的吗?”   秦泽远之前已经脱了外套,这会儿松了松领带颇为轻松地靠在沙发上看徐夕景发脾气。徐夕景见他不为所动,也觉得没意思,顿时泄了气。秦泽远此刻再次开口:“坐到这里来。”   徐夕景方才同他较劲的勇气已经再而衰三而竭,只好磨磨蹭蹭地坐过去。   刚刚坐下,秦泽远就一把捏住徐夕景的下巴,强迫徐夕景与他对视。秦泽远像视察自己领地的头狼一样,确认了徐夕景对他心理上的畏惧以后,幽幽开口:“是不是拍戏太辛苦了,我看你最近有点瘦了。”   徐夕景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只好回答:“也还好,不算辛苦。”   秦泽远并不在意他如何回答,只松开手转而揽着他的肩膀说:“你身边就冯婷一个助理,我看也不行,冯婷是个女孩子,太辛苦的事情她也做不了,我再给你分个助理照顾你。”   徐夕景脑子里的弦瞬间就绷紧了,他想拒绝,秦泽远却将他肩膀死死捏住,十分轻松愉快地说:“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就在楼下,让老宋给他讲一下注意事项。放心,这个真的很不错,以前就是做助理的,厨艺也好,你转场以后张妈年纪大了没跟过来,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养一养。”   秦泽远仿佛真的是来谈工作的,盯着徐夕景吃晚饭的时候还一直在通电话,徐夕景也不想跟他讲话,趁机就溜了。他在威压上吊了一天,全身痛得要死,准备好好泡个澡。他怕秦泽远突然袭击,还把浴室的门反锁了。   或许是水温正好合适、香薰气味宜人,又或许是徐夕景真的是累了,他在浴室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做了个很遥远的梦。   他梦见十六岁生日那天,秦泽远按照秦家的规矩,让家里的下人给他准备生日宴,并且让他喊几个朋友一起过个生日。   徐夕景没有朋友,客人唯有不请自来的秦海平。   徐夕景那时心里有一些愧疚,秦泽远在替他操心生日会,他和秦海平在掏空他的新项目。   秦海平当初让徐夕景与他联手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需要徐夕景摸进秦泽远的书房,把集团的新项目策划案偷出来就好,剩下的都由秦海平来做。   秦海平鼓动他的话像掺了迷魂药,“你难道不想给秦泽远一个小小的报复吗?你看,这个项目砸了,他也亏不了几个钱,反而能让他认清楚你不是好欺负的。”“你还犹豫什么,你想想,在你生日会上给他迎头一击,不是很爽吗?”“你还怕你做了这件事他不养你了?哎呀他根本不会亏太多,大不了我让我家人送你出国。”   徐夕景果然去偷了。策划案光明正大摆在书房桌案上。他的心砰砰狂跳,捏着策划案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我果真背叛大哥了吗?我真的做了对大哥不利的事情。他有些后悔,想再放回去,却被秦海平拦住,颇为宝贝地装好策划案然后扬长而去。   并不像许多小说电视剧里描述的那样,徐夕景在餐桌上说出:“你的策划案已经泄露了。”的时候,秦泽远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与恐慌。   他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反问道:“哦?是吗?你怎么知道?”   徐夕景有点慌,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因为,因为是我泄露的。我不会被你控制在手心里的。”   秦泽远点了点头,“哦,不想被我控制。还有什么对我的控诉吗?”   徐夕景被他这态度弄得一时语塞,却看见秦海平恭恭敬敬地把策划案递给秦泽远,“大哥,我也不知道小景是怎么回事,那天突然把集团的新项目偷出来交给我,让我想办法散播出去,还说什么让我帮他一把,我想着大哥您平时对他这样好,我可不能跟着他一起忘恩负义,就把策划案扣在自己这儿了。大哥您瞧,这东西还原模原样的还给您,我可连一页纸都没翻过。”   秦泽远斜睨了他一眼,徐夕景从没见过秦海平如此装孙子的一面,他赔笑着问秦泽远:“那大哥……我爸上两个季度的漏洞,您看是不是给网开一面?”   秦泽远接过策划案扔在一边,冷冰冰地说了句“滚”。   秦海平感觉到了秦泽远的怒火,灰溜溜地滚了。整个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泽远看着目瞪口呆的徐夕景,颇为玩味地笑了一下:“小景,这么蹩脚的蛊惑你也信啊?你们过家家呢?幼不幼稚?瞧瞧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拿出去跟人当笑话讲都丢我秦泽远的脸。”   徐夕景尚未反应过来,一直默不作声,秦泽远便又笑了,他把玩着面前光灿灿的汤匙:“我养了这么几年,养了个白眼狼啊,你可真给我惊喜。”   徐夕景却猛地抬起头,说:“如果不是你爸那个手下不务正业,我们家会发洪水吗?我会需要你来养吗?”   “哟!那还有血海深仇了?我养你还养错了不成?!”   “你养我?你养我不就是为了把我养大了卖给那些跟你打交道的老男人!他们恶心!你也不怀好意!”徐夕景像个青春期突然爆发的冲动小男孩跟全世界都有仇一样,歇斯底里起来。   秦泽远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他像拎小鸡仔一样一把拎起徐夕景往楼上走。   徐夕景两腿在空中扑腾,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喊:“你要把我卖给那些人,我就去死!你别以为我会为了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就会什么事都去做,我才不会!你养我的我会还给你,我才不稀罕你养我!”   秦泽远把徐夕景扔回房间,他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喊,无非就是一些“我才不要被你卖给老男人”“我死都不会跟那些老男人”。   秦泽远原本已经打算走了,半途却转过身来,他颇为温和地抚摸着徐夕景的脸,声音也带着春风般的和煦,他说:“谁又告诉你,我是打算把你卖给别人呢?” 第8章   徐夕景猝然惊醒。   做了个梦,再醒来就觉得很冷。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他站起身裹上浴袍,身上斑驳的青紫,看起来像极了那一天。   徐夕景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他伸手去开门。打开之前锁上的门,并不需要旋转门把手,门就开了。大概是秦泽远讲完电话想推门进来,拧动把手门却没开,他也就没再敲门。   秦泽远已经走了,徐夕景看了一眼手机,有一个老宋的电话。他给老宋回了电话,老宋问他要不要把新助理带上来看看。徐夕景答应了。   他倒了杯红酒等老宋领人上来,刚抿了一口人就来了,老宋脸色却不太好。徐夕景不动声色地朝老宋身后看了一眼,认出这是Karen从前的助理。   Karen为人高调,组合里人人都配一个助理以示公平,只有他嫌公司给他配的助理不好,又撒娇卖痴地求着秦泽远给他重新挑了一个。   其实Karen自己也说不上原来的助理哪里不好,他从小地方来的,勤恳老实,很能吃苦。Karen只是觉得他低眉顺眼的摸不透心思,配了新助理以后老助理几乎就算是待业了,拍《第一刺客》之前他们一起跑通告,徐夕景也有很长时间没在Karen身边看见这位助理。   助理见到徐夕景,非常乖顺地喊了声“小少爷,我是周帆,今天刚来。”,他微微低着头,脖颈的线条非常优美,看起来温和可靠。   徐夕景正准备说不用这样喊,老宋却开口了:“小周之前照顾了先生一段时间,现在过来照顾小景是没问题的。以前先生工作忙,听说小周就做得很好,现在小景日程也挺多的,忙一些应该不会不习惯吧?”   老宋口中在问周帆,实际却看向了徐夕景。徐夕景立刻就明白了,周帆就是秦泽远前段时间养的新情人。   怪不得Karen敢登门质问,怪不得Karen只是出趟国就失宠了。   徐夕景又喝了一口红酒,几乎想大笑出来,Karen平时那么不知收敛的一个人,唯一一次聪明就是发现周帆不是省油的灯。可惜他仍然不够聪明,否则应该把周帆赶得远远的,根本不给他接近秦泽远的机会。Karen几年来一直是秦泽远身边的常青树,谁知道居然栽到了自己瞧不上的小助理的手中,命运真是奇妙极了。   周帆抬起头,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他说:“当然不会,我会努力让小少爷满意的。”   周帆看起来鲜嫩可口极了,徐夕景心服口服地承认秦泽远真是挖到了宝。他年纪也不大,既看不出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局促鄙陋,也看不出漂泊在外的沧桑辛苦。看着沉稳,却又不沉闷,像一块藏在石料里的籽玉,切磋雕琢以后放在手里把玩许久,没有硌手的棱角,仍然保持玉石的润泽。   徐夕景将剩下最后一口红酒的酒杯交给周帆,说:“我这儿也没什么要让你努力做的,喝点酒养养神,早点休息吧。”说完就让老宋把人带走了。   周帆的能耐是不简单的。徐夕景明白,秦泽远平时口味刁钻,眼高于顶,如果不是有过人之处,周帆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留住秦泽远的。但如果真的这样有能耐,为什么又被秦泽远“发配边疆”一样送到自己这儿来了呢?   他喝了点酒,却丝毫没有安神的效果,反而愈发头痛起来。   秦泽远对他谈不上喜爱,之所以一直不放过他,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对自己养到大的小狗突然反咬自己一口的惩罚,虽然咬的并没留疤,甚至都没有痛感,但有了这个心思,就必须看牢了。   同样的,徐夕景也并不在乎秦泽远究竟有多少情人,也不在乎秦泽远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畏惧秦泽远,厌恶自己的这种条件反射一般的畏惧,也梦想着逃离他的身边。   周帆的出现让徐夕景觉得费解,他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最后迷迷糊糊地想,秦泽远这人不会是封建残留势力吧,乱七八糟思想根深蒂固,还等着自己像古代大宅院里的姐姐妹妹一样跟周帆好好相处吗?   那也不对,秦泽远想看的明明就是争风吃醋。徐夕景想到这里就再次被秦泽远的恶趣味所惊到,想了想他决定试探一下秦泽远的态度,拿起手机给秦泽远发了条短信。   “先生,我已经见到人了,多谢先生割爱。”   徐夕景发完短信心满意足,一夜好眠。第二天拍戏的时候他也神采奕奕,周帆第一天跟在他身边,一点不显得别扭生涩,也不过分殷勤,徐夕景休息的时候享受着周帆鞍前马后的照顾,心里也开始羡慕秦泽远,有这种可心人儿围着自己转,谁不喜欢啊。   下午的时候仍然在拍户外戏,徐夕景正在车上补妆,片场却闹了起来,徐夕景扭头一看,竟然是Karen追到剧组来了。他戴着大墨镜径直朝徐夕景这边走过来,更准确一点,是朝着徐夕景身边的周帆走过来。   周帆原本站在车门边候着,看到Karen,显得畏惧极了,一下子躲到下了车的徐夕景身后。徐夕景心中觉得好笑,他都能想办法让Karen失宠,偏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别人只是略施小计,Karen都招架不住,今天肯定又讨不了好了。   Karen走近了,极其轻蔑地看了徐夕景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哟,先生真是大方,什么垃圾都往你这儿塞,你这是回收站啊?”   他脸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下去,气势已经恢复了十成十,根本不在乎徐夕景的脸色与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狠狠瞪了围观群众一眼:“都看什么看,没自己的事情干吗?不许偷拍,谁敢偷拍,饭碗不想要了吗?”   好在此刻老宋终于拨开围观群众,将他们几个一起带到徐夕景的车上,关上了车门。徐夕景还没坐下,Karen就掐着周帆的脖子狠狠给了他两耳光。老宋连忙把人拉开,按住了Karen还想打人的双手。   Karen恶狠狠地骂道:“你怎么不横了?!有先生撑腰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敢打我!我看你是想死!”   这下轮到徐夕景惊讶了,他一直以为Karen是因为不依不饶地去争宠惹烦了秦泽远,挨了秦泽远的打,没想到竟然是挨了周帆的打。难怪Karen如此生气,他心里颇有些怜悯Karen,既怜悯他的遭遇,也怜悯他的智商。   周帆要比Karen冷静得多,他冷冰冰地说:“Karen,我真不知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蠢笨。你打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打了你,先生已经惩罚了我,把我送到了剧组,在先生那里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却偏要再挑起这件事。剧组这么多人看着,对我一个小助理有什么影响,对你一个大明星又有什么影响呢?”   徐夕景心想有道理,秦泽远确实就是这么个赏罚分明的人,什么事情他说了开始就开始,他说了结束就结束。Karen和周帆的事情一个耳光就结束了,那他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在秦泽远那里结束呢?   Karen也有点心虚后怕,但仍然强自镇定:“谁敢说出去!况且谁又看到我把你如何了吗?”   周帆像是觉得他无可救药似的,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   Karen自觉没劲,便把炮火转移到徐夕景身上:“你也不要看我的笑话,我看你才是真蠢,你是圣母吗?还要把他留在身边,早晚有一天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徐夕景莫名中枪,觉得十分冤枉,他也懒得搭理Karen,开门下车回片场了。周帆紧跟着徐夕景下车,只留Karen一个人在车上。最后还是跟着Karen来的小助理战战兢兢把人劝下车带走了。   周帆被打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秦泽远的耳朵里,秦泽远原本就在这边谈事没回去,徐夕景收工的时候在自己房间看到秦泽远并不惊讶。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开口吩咐:“去把周帆叫上来。”   徐夕景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叫我把他喊到我的房间里?你不能重新开一间房吗?”   秦泽远并不理他,见他不动,就给老宋打了电话。徐夕景气得发抖,秦泽远真是没下限,他住的是套房,却只有一张床,秦泽远总不能真盖棉被纯安慰吧。   徐夕景第一次觉得恶心极了。   人很快就上来了,老宋很懂,并没跟着一起上来。周帆孤零零站在门口,比下午的时候狼狈许多,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睛也哭红了,一看见秦泽远就哭着扑了上去:“先生,我再也不敢了,您把我带回去吧,让我跟在您身边。他走的时候说,说这事儿没完,我……我真的很怕……”   徐夕景关上门出去了,他不想听周帆的哭哭啼啼还有秦泽远的温言细语。   他站在门口感到很茫然,哦,原来秦泽远也是可以温柔体贴的。方才他关上门的一瞬间,用余光瞥见秦泽远亲昵地吻掉周帆脸上的眼泪。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泽远。   哪怕是在他十六岁以前,秦泽远对他也是严肃多于宽厚。秦泽远很忙,没有时间对徐夕景言传身教,带他出门应酬也只是介绍一句就开始谈自己的事情。   那时徐夕景敬仰他,崇拜他,像是崇拜一颗遥远的、耀眼的星星。   秦泽远养了他十二年,徐夕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颗星星也是能收敛光芒,温柔亲近的。   同样的,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论多么清醒智慧的人,都难免被爱情冲昏头脑。周帆的表演如此拙劣,他这个外人一眼就看透,秦泽远却没看透,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看透。   徐夕景靠着电梯墙,缓缓地坐了下来。 第9章   电梯“叮”地一声响,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住在顶楼,平时很少有人来,想来应该是老宋或者秦泽远身边的人。却不想听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小景,你怎么坐在这儿?”   徐夕景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女粉丝孔蔚薇。他没想过孔蔚薇会上来,自从上次她们一群人在影视城酒店房门口被秦泽远看到以后,秦泽远就给酒店打了招呼,有安保守着,无论电梯楼梯粉丝都上不来。   孔蔚薇看他疑惑的样子,显得有点难为情:“本来,本来我们之前是坐电梯到接近顶楼的楼层再爬楼梯的,结果那儿也有安保,我没办法,就在顶楼又开了间房。你回来了,我就过来。”她看徐夕景脸色仍然很难看,赶紧摆手:“我我我,我很少过来的,我过来就是想看你一眼。”   “你平时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徐夕景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徐夕景原本是质问她一句,孔蔚薇却跟进了电梯真的开始认真回答:“我平时课很少的,上不上都没事,但我没耽误学习啊,我考试也很厉害,我明年就要毕业了,已经保送到美国一所大学读研,虽然不是常青藤,但我也已经满足了,我全靠我自己考出来的啊!因为要出国了,所以才想多看你几次,要不出国了那么远想见你也没办法啦!”   徐夕景被她的喋喋不休弄得无话可说,只好问她:“你渴吗?”   孔蔚薇听他问话又激动起来,“啊小景你渴啦?”她拉开自己身后的双肩包掏出两瓶饮料:“喏!这个很好喝的,特别解渴!”   徐夕景目瞪口呆看着强行塞到自己手中的饮料不知所措,刚好电梯到了,他赶紧从电梯上下来。   老宋坐在大厅的落地窗边喝咖啡,招招手让他过去。徐夕景无处可去,只好走过去坐下。   “心情如何,很不是滋味儿吧。”老宋问他。   徐夕景看着窗外,嘁了一声:“有什么不是滋味儿的,他找到真爱了不是最好,刚好早日放过我。”   老宋笑了:“小景,你这孩子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嘴上功夫太厉害,嘴皮子不饶别人也不饶自己。”   外面已经入夜,小城市里入了夜便冷清了下来,十分没有看头,徐夕景把脑袋转回来,说:“他同谁在一起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并不关心。”   “你既然不关心,就不要做出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如果有心,稍微花一点心思,先生就能把你宠到天上去。”   徐夕景一阵恶寒:“我才做不来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争宠戏码,他还是找别人去吧。”   老宋又笑了:“那你这意思,并不是无心,只是不想嘛。”   徐夕景被他绕进去,伶牙俐齿都无处施展,只好憋闷地哼了一声。   “好了,你跟先生的事情说到底还是要你们两个决定,旁观者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这里有两个本子看着还行,待会儿给你拿回去看看喜欢哪个。”   徐夕景点了点头,又说:“重新订一间房吧。”   新订的房间就在原来房间的隔壁,徐夕景从电梯出来就开始按门铃,他心里憋着气,恶狠狠地想着打断了秦泽远的好事才好。   门是周帆来开的,想也知道秦泽远才不会屈尊降贵跑来开门顺便被他刺几句。周帆裹着浴袍,领口松垮垮的,露出一片红白相间十分精彩的胸膛。   徐夕景上上下下地看了周帆一会儿,才往里走,边走边说:“这浴袍是我穿过的,你倒是不嫌弃,也不洗洗,真是什么样的都不挑。”   周帆的脸色也变得像他裸露的肌肤一样了。   徐夕景走到房间里收拾行李箱,秦泽远靠在床头抽烟。徐夕景把衣服一股脑儿塞进箱子里,指着跟到门口不敢进来的周帆说:“你明天就跟着他回去吧,我这儿不要你,你也别再来给我添堵,你们俩你恶心我我恶心你去吧!”   周帆不敢吭声,秦泽远也没理他,徐夕景更生气了,一把扯掉秦泽远靠着的枕头:“你能别在床头抽烟吗?烟灰落到我眼罩上了!”   他伸手去拿眼罩,却被秦泽远一把抓住手腕,烟灰将落不落,颤颤巍巍的,秦泽远毫不在意,他十分温柔地说:“乖,再给你买一个。”   秦泽远手指摩挲着徐夕景细白的手腕,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手上的经络传遍了全身,徐夕景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烟灰啪地一下果真落在了他捏在手中的眼罩上,烫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徐夕景猛地挣脱开,骂道:“你别碰我!”   秦泽远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徐夕景并不在意,他收拾完东西就拖着行李箱走了,关门的时候发出震天的响声。   周帆见人走了,看秦泽远的脸色阴沉沉的,也不敢进去再继续了,畏畏缩缩端了杯水来:“先生,消消气吧。”   秦泽远一把打翻水杯换好衣服出门了。   徐夕景开了隔壁的门,坐在行李箱上靠着门发呆,听见急促的门铃声差点从行李箱上摔下去。   秦泽远颇为好脾气地劝他:“小景,你现在不开门,待会儿可就是全酒店的人看着我怎么进去的。你考虑一下。”   徐夕景当然不敢把人招来,慌忙把门打开,秦泽远阴沉着脸进门,从容地解开衣扣,把徐夕景按在墙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徐夕景觉得心慌,他直觉自己这次真的把秦泽远惹毛了,但他又觉得委屈,秦泽远千里迢迢把人送来恶心自己,最后还是他先生气,秦泽远简直有病。   秦泽远摸了摸徐夕景的脸,可能是因为黑暗,徐夕景觉得他的手抚摸过哪里,哪里就开始战栗。秦泽远贴着他的耳朵说:“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徐夕景想开口说话,被秦泽远一把捂住了嘴巴,秦泽远一边剥他的衣服一边说:“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耐心,是不是我真的把你宠坏了。”   他根本没想要徐夕景的回答,因为下一秒他就把徐夕景握在手上的眼罩塞进了徐夕景的嘴里,然后把人扔到了浴室里,伸手打开了喷头。   “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出来。”秦泽远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秦泽远开的是凉水,水流又开的极大,徐夕景反应不及被冲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哆嗦了半天才把塞在自己嘴里的眼罩扔掉,又闭着眼睛摸索了一会儿才关了水。   想到这眼罩落在秦泽远跟周帆滚过的床上,又塞进他嘴里,他恶心地撑着马桶干呕了半天。他全身上下已经淋透了,冻得直发抖,又不想出门被秦泽远折腾,只好坐在马桶盖上裹了三层浴巾。   他不出去找秦泽远,秦泽远也不进来找他,气氛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徐夕景再次听见敲门声。是秦泽远亲自去开的门,来的人是老宋。   老宋上来给他送剧本,秦泽远却拒绝了:“拿回去推了,就说他拍完这部戏要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接。你再去跟苏康说,徐夕景从今天开始杀青了,剩下的戏他改剧本也好用替身也好,都随他便,徐夕景拍不了了。”   徐夕景愣住了,他立刻从浴室里冲出来,质问秦泽远:“你在干嘛?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工作?!”   秦泽远没理他,倒是老宋打圆场:“哎哟,小景这是怎么把先生惹生气了?快赔个不是,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徐夕景气得发抖:“我耍脾气?做出恶心人的事情的不都是他!把他的小情人拉到我的床上乱搞,当着小情人的面又来撩拨我,哼,还想玩3P是吗?恶心的是他又不是我!现在还来干涉我的工作!”   老宋吓得脸都白了,恨不得把手里的剧本揉成一团塞到他嘴里让他闭嘴,但显然秦泽远的行动力要比老宋强得多,他立刻掐住了徐夕景的脖子。   秦泽远常年保持锻炼,体能力量都不是徐夕景能比的,他想掰开秦泽远的手,秦泽远根本不为所动,老宋想劝架却也不敢动,秦泽远看也不看老宋一眼,轻飘飘说了句:“你出去。”就拖着徐夕景进去了。   老宋不敢违抗秦泽远,担忧又怜悯地看了徐夕景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徐夕景能感受到秦泽远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眼看着老宋关上门离开,他知道眼下没人能救自己,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秦泽远把他扔在床上,他有绝对的力量压制,徐夕景动弹不得,只能被迫任人鱼肉。秦泽远把徐夕景的衣服脱掉,用两个人的腰带把徐夕景的手和脚绑在一起,徐夕景被摆出一个极其难堪古怪的姿势。   他大敞着腿,因为被绑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只能保持四脚朝天的姿势,自从他开始做练习生准备当艺人,秦泽远就再也没这样弄过他,也许是因为这样留下的淤青伤痕对他做艺人影响不好。可是现在,秦泽远阴测测地冲着徐夕景说:“我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让你都不知道床上的规矩。那你现在好好学吧,还不算晚。”   秦泽远把徐夕景翻了过来,徐夕景只能像个青蛙一样趴着。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种撕裂的疼痛传遍了他的全身。   秦泽远没有做任何润滑就闯了进去,立刻就涌出了许多鲜血。秦泽远却毫不在意,他抓着徐夕景的头发,让他被迫抬起头,然后说:“刚才让你洗干净,为什么不洗,为什么不自己弄好?”   徐夕景痛得快昏过去了,被扯着头皮又昏不过去,奄奄一息地垂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秦泽远凑近了听,听见他说的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秦泽远立刻大开大合地动了起来,有了血液的润滑,秦泽远动起来要容易一些,却让徐夕景发出了极其惨烈的尖叫。   实在是太痛了,他的手脚都开始用力想要挣脱,却被捆得死紧,手腕已经被磨破了皮。这姿势于徐夕景而言是受刑,却很方便秦泽远动作,他死死地掐着徐夕景的腰让他不能挣扎。   这场惩罚像是永远也到不了头,在每一个徐夕景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刻,秦泽远总能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他身上遍布淤青擦伤和指痕,鲜血已经流到脚踝,可怜又可怖。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灵魂也变成了两半,一半留在身体里继续承受挞伐,另一半浮在半空中,望着下面这一出鲜血淋漓的交媾。 第10章   徐夕景醒来,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窗帘拉的严丝合缝,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仍然是光着身子,痛得像是全身骨折过后又重新接好一样,周围没有人,他也没力气喊人,只好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窗帘已经拉开了,窗外却也阴沉沉的。   下雪了。   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绵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下来,一落到地上就化了。秦泽远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徐夕景没喊他,只忍着钻心地疼痛翻了个身子,背过了秦泽远。秦泽远听见响动知道是他醒了,却也没转过身来,他说:“本来今天要把你带回B市,可是天气不好,航班取消了,那就待在这里吧。你自己在这儿好好待着。”   徐夕景此时还不明白“好好待着”是什么意思,他头很痛,因为撕裂引起的感染让他开始发烧,秦泽远却没有请医生也没有给他药,直到徐夕景晕晕乎乎地烧了两天,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他才明白过来,所谓“好好待着”其实就是让他自生自灭。   徐夕景十几年前在洪水中深刻认识到的“命硬”在此刻再次得到了验证,烧了两天,他终于等到有人来看他。   是周帆。   周帆看起来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他拖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微笑着注视着徐夕景。徐夕景却没力气和他对视,把头歪在一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周帆看了半晌,终于看够了似的,说了句:“真可怜。”   徐夕景没劲理他,他就开始自言自语:“哎,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狼狈可怜的时候呢。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公司招助理,我们排成一排站在一个房子里,你们拿着简历一个个挑,像我老家牲口市场挑牲口似的,相中了,带回去,相不中,就滚蛋。”   周帆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那时候Karen挑中了我,我多么感恩戴德啊。这是我在B市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只要跟着艺人跑活动,就能有盒饭吃,这个月的饭钱都省下了。Karen脾气不好,要求很多,我都忍了。后来啊,有一次,你们要拍广告,说好的临时演员来不了了,摄影师选中了我,让我换衣服拍一张照片。”   “那是我第一次穿那么好的衣服,那么正规的拍照,你知道吗?”周帆突然凑到了徐夕景面前问他。徐夕景当然没有力气回答,周帆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继续跟徐夕景回顾他的辛酸往事。   “那天拍完照,摄影师夸我有天赋有悟性,就因为这句话惹得Karen不高兴,从此就不愿意让我跟着,没过多久他就换了个助理。我没工作要做,每天都在失业的边缘徘徊,你体会过失业饿肚子的滋味吗?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广告成片,原来我只是一个广告牌布景,你们走上前去,一把就扯掉了它。多可笑啊,我就因为一个出现时间不到一秒钟的布景,而强行‘被失业’了。”   徐夕景脑子已经烧成一锅粥,根本不记得他在说哪件事,组合几乎每个月都要接拍一支广告,还有偶尔穿插进来的活动宣传、APP推广,他当真记不得了。没想到周帆阴差阳错因为一支广告几乎丢了饭碗,难怪他耿耿于怀至今。   但周帆如今意气风发,徐夕景好像实在没有同情别人的立场,毕竟还是他看起来比较惨。   周帆却古怪地笑了出来:“我从前一直在想,你们到底比我强在哪里,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有这么大。后来我才发现,在先生那里大家都一样,都是床伴而已,谁有能耐,谁就能留住先生。”   他讲话离徐夕景极近,让徐夕景不听也得听:“可唯有你,先生唯有待你不同。我当你手段多么了得,费了许多功夫才知道你只是先生领养的一个孩子,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你只是命比较好罢了。可你偏偏蠢而不自知,屡次惹恼先生。我倒要看看,如果你不是小少爷,只是普通的床伴,你还会不会这么张狂?”   张狂吗?徐夕景从没觉得自己张狂。或许吧,确实是他看起来蠢而不自知了。居然妄想挑战秦泽远,真是太蠢了。   房间门再次打开,周帆慌忙站起来,畏畏缩缩退到一边。是秦泽远进来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周帆一眼,问:“你进来做什么?”   周帆的眉眼耷拉下来,紧张又可怜地说:“我……我来看看小少爷……虽然他说不要我做助理了,可我还是想来看看他。先生,您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小少爷这样会烧坏的,我小弟弟当初就是这样,一直高烧不退,还不到周岁就……就……”   周帆像是害怕极了,又像是真的担心徐夕景担心到话都说不完整,捂着嘴流眼泪,秦泽远看了他一眼,问:“谁给你钥匙进来的。”   周帆哼哼唧唧不说话,秦泽远厉喝一声:“说!”   周帆吓得腿都软了,只好老实交代:“我找,我找服务生帮我开的。先生,我只是想来看看小少爷,我很担心他。”   秦泽远紧盯着徐夕景毫无血色的脸,然后说:“滚出去。”   周帆比徐夕景识相得多,看秦泽远心情极为不好,忙不迭地滚了。秦泽远站在床边看了徐夕景一会儿,徐夕景难受极了,方才保持清醒听周帆忆苦思甜许久,这会儿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从秦泽远的角度看,徐夕景蜷缩在被子里,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与平时那副不依不饶的凌厉样子相比柔和了许多。   徐夕景总是忤逆他。秦泽远知道徐夕景还是怨恨他的,因为几年前粗暴地让他成为了自己的情人之一。秦泽远对待徐夕景总是感到万分棘手,每当他想用对情人那套对付徐夕景的时候,徐夕景就被吓得够戗,他想好好宠一宠哄一哄徐夕景的时候,徐夕景的臭脾气又能把他气个半死。   但他能放徐夕景走吗?自然是不能的。徐夕景是他养大的,他眼看着一个萝卜头一样的小孩儿长成今天这样,看着徐夕景面对他从怯懦惧怕变得张牙舞爪。不行了就改,改不了就硬改,他怎么能把徐夕景放走。   不知道秦泽远看了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是老宋带着医生来了。医生是老宋在当地请的,风景区附近没有大医院,只有个诊所,只能硬着头皮上阵。   老宋好几天没见到徐夕景,看秦泽远脸色也差到极致,就猜到徐夕景会遭到责难。先前听到秦泽远开口让他去请医生,他心中预感就越发不好。此刻跟着医生进来,见着人了,眼泪都差点掉出来。   医生伸手探了探徐夕景额头,立刻把手缩了回来,看了看老宋,又看了看秦泽远,说:“这烧的太严重了,还是送医院吧。”   秦泽远不为所动,“先测体温。”   医生只好先给徐夕景测了体温,38.8度。老宋看秦泽远迟迟不做决定,越发着急,只好开口说:“先生,这附近没什么医院,小诊所怕是治不了,要是再不抓紧时间送去大医院,耽误了可怎么办啊!”   秦泽远点了点头,转头问医生:“附近最好的医院是哪一家?”   医生还没回话,徐夕景却挣扎着撑起来说:“不要去医院。”他烧得嗓子也哑了,声音像是磨砂纸打磨过,粗嘎破碎,他的力气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用完了,后半句话只是微弱的气音:“不能让别人看到。”   秦泽远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徐夕景身上的勒痕和下身的撕裂,的确是不能让人看到。于是他好脾气地低下头伸手让徐夕景躺平,问他:“那你要去哪里?”   徐夕景已经病成这个地步,却还是使出全部力气避开了秦泽远的手,他说:“回家。”   老宋眼看着徐夕景避开秦泽远那一下,秦泽远的脸色阴沉了一瞬间,老宋生怕秦泽远此刻反悔,正准备开口,却看见秦泽远像是被取悦了似的摸了摸徐夕景的头发:“行,那就回家。”   秦泽远嘱咐老宋把医生送回去,掀开被子给徐夕景穿衣服。   徐夕景肤色白皮肤嫩,身上的伤看起来就格外凄惨,他很明显地畏缩了一下,想躲开秦泽远的触碰,但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昏昏沉沉被秦泽远套上衣服。   秦泽远显然从未给人穿过衣服,手法生疏极了,把徐夕景穿戴好,他也出了一身汗,便起身走到床边给助理打电话安排回B市的事情。   他打完电话回过头,徐夕景已经靠在床头昏睡过去了。他走过去把徐夕景打横抱起来出了门,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周帆跟过来了。周帆怯怯地喊了一声:“先生。”   秦泽远在等电梯,便趁这时间开口说:“周帆,你跟了我几个月,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人。”   周帆快哭了:“先生,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冲动了。先生,你要去哪儿,你带上我好不好!”   秦泽远笑了一下:“从前宠你,你的小心机小手段我都能当做看不见。但你不该仗着这份宠爱四处招摇、觊觎不该觊觎的。”   电梯门开了,秦泽远抱着徐夕景进了电梯,周帆却扒着电梯门不肯让门关上:“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挑衅小少爷,我不该没经过您的允许就去看他,您原谅我一次吧!”   秦泽远低头看了怀里的徐夕景一眼,“你去挑衅谁都是你的事情,总需要我来为你收场这也没什么,可你总是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做出我不允许的事情,我告诉过你吧,我从不养不听话的小东西。”   说罢,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帆把手拿开。   周帆木然地移开了手,电梯门立刻关上了。半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大喊:“那徐夕景呢?他从不听你的话!”   电梯迅速下行,秦泽远已经听不到了。   周帆狠狠地咬了咬牙,他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又突然笑了一下。他又感激Karen了,要不是做过Karen的助理,他也拿不到这么多所谓“圈内”的联络方式。   徐夕景作为“圈内”人,当然要由“圈内”的规则来评判才最妥当了。 第11章   徐夕景这样子,自然是坐不了飞机的,只能开车回去。一路舟车劳顿,等回到B市躺在老宅的床上,徐夕景病的似乎更严重了些。   秦家有私人医生,早早就在老宅门口候着,跟进来瞧病,出来只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徐夕景之前拍戏就太过辛苦,又硬生生耽误了两天,要彻底好起来只怕要花不少时间。   秦泽远没说什么,只说让医生每天按时来,尽心治。   医生又避开众人私下告诉秦泽远,徐夕景下身的撕裂伤伤势也很不乐观,拖了太久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再加上当时就没有清理干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过度使用了。   徐夕景伤口都上了药,正在挂点滴,意识却清醒了,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头昏脑胀。房间里静悄悄的,训练有素的下人们走在房间外铺了地毯的走廊,更不会发出一丁点声音。徐夕景只好睁着眼睛数滴数。   数了一会儿他就又困了,毕竟还在病着,他总是时而清醒时而困倦。等他醒来,点滴已经打完了,房间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过了几天徐夕景的伤势转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秦泽远关起来了。关在老宅不知道哪一间房里,没有人敢跟他说话,医生看完病就走,情况都去跟秦泽远反馈,护士仆人更不敢私自与他交流。   徐夕景像是回到了上个世纪老电影里演的默片时代。   默片时代一直持续到有一天家里的佣人端了一盆水进来要给他擦一擦身体,徐夕景被连日的沉默压迫的神经让他敏感地尖叫起来:“你做什么!”   小佣人吓坏了,连忙跑去跟秦泽远汇报。秦泽远不多时就出现在房间门口:“你养了几天病就又有力气胡闹了吗?”   徐夕景依然没有冷静下来,他仍然尖叫着:“别让她们碰我!”   秦泽远笑了:“不让她们来?难道让我来?”   徐夕景愣住了,愤愤不平地扭过了头不再说话。秦泽远便示意佣人先下去。最后当然还是佣人做的,秦泽远让医生在徐夕景的药里加了一针镇静剂,强行让他昏睡过去了。   徐夕景这边还在养病,老宋却来了。徐夕景生病,秦泽远也不去集团,每天在老宅里待着,有什么大事都是助理和秘书送过来让他处理。徐夕景在公司的大小事宜从不经过管理层,向来经由老宋直接报给秦泽远,由秦泽远定夺。   老宋来的时候秦泽远正在园子里盯着工人打扫落叶。十月末的日子,肃杀的秋意席卷了大街小巷,这一天是难得的艳阳天,秦泽远示意老宋跟上来随他四处走走,问道:“什么事?”   老宋回答道:“娱乐大侦查那边做了个预告,说明天要报道年轻演员耍大牌,擅自离组滥用替身的事情。”   秦泽远倒没显得太惊讶,只问:“那边掌握了多少内容?”   老宋有点捉摸不定秦泽远这态度,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回了:“从小少爷走的那天就一直在跟拍剧组,算下来也有四五天了。”   秦泽远嗯了一声,突然转头吩咐老宋:“这事儿别压了,周帆回来了吗?让小吴把周帆接到之前的公寓里。”   老宋没料到秦泽远竟然这样决定,开口道:“先生,小少爷这时候传出这样的新闻,恐怕影响他的声誉……”   “影响了就影响了,你当我先前说的让他什么也别做了是在开玩笑吗?”秦泽远转过头来盯住了老宋。   老宋被秦泽远这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犹自想再挣扎一下替徐夕景求情:“先生,您再考虑考虑吧。小少爷毕竟是真心喜欢做这一行的……”   “他喜欢的可多了,他还喜欢同我对着干,我也要顺着他吗?”秦泽远反问道。   “先生,小少爷这就是小孩子脾气,说话都算不得认真的。”   秦泽远听到老宋的辩白,却笑了一下:“老宋,我让你跟着他盯着他,你倒是被他给哄得团团转。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   秦泽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到了老宋手里。老宋拆开以后,里边竟然是一沓偷拍照片,全都是徐夕景和孔蔚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拍的。   老宋越看越惊诧:“这……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泽远将信封收了回来,又装进了口袋,说:“你与其好奇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倒不如去打听打听图上的另一个人是谁。”秦泽远整了整衣服,继续说:“你也别再给他求情了,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   第二天果然铺天盖地都是徐夕景的新闻。   新闻爆出的时候,周帆已经被扣在秦泽远买给他的公寓里,秦泽远看到他楚楚可怜瑟瑟发抖的模样感到异常疲惫。   秦泽远曾经一度认为,如果没有收养徐夕景,长大后的徐夕景应该就是周帆这幅样子,谨小慎微乖顺可人。太可惜了也太幸运了,周帆并不是徐夕景,周帆狭隘偏执,心思深沉,一朝得势就气焰嚣张,秦泽远揉了揉眉心,当着周帆的面让人发布了徐夕景和孔蔚薇的照片。   周帆兴奋极了,他已经被狂喜冲昏了头脑,他扑到秦泽远面前,对秦泽远说:“先生,您放弃他了对吧!您看,我就知道,他有二心!”他激动地满眼放光,像是饿久了的狼。   秦泽远却示意手下将周帆拖远一点儿,拍了拍手:“周帆,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我也给过徐夕景很多次机会,他把我惹毛了,现在病歪歪躺在床上。那你呢?你把我惹毛了会怎么样?”   周帆有点害怕,但他还是十分兴奋:“先生,您刚才并没有阻止我,您是认同我的!您还,您还火上浇油了一把!”   秦泽远笑了:“火上浇油?算是吧。但你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我认同你,只是你误打误撞碰对了我要做的事。”   他走到周帆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周帆,我这个人向来赏罚分明,你讨我欢心猜中我心思了是该赏,但是我已经不想让你跟着了,你从哪儿来的?T城是吧,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再让我见着你。”   周帆从狂热的兴奋中愣住了,“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回去了以后,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有数,如果徐夕景的事情再传出一点风声,你在T城的好日子也要结束了。”   这两年沉迷于明星光环却不恪守演员本分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徐夕景一向是娱乐热帖里“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这种话题的代表人物,此刻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让不少吃瓜群众大呼上当受骗,讥讽他的粉丝卖弄虚假安利,自己吃了虚假人设。   新闻有图有文有视频,求锤得锤,不仅有徐夕景的酒店退房记录,更是跟拍剧组四五天,发现徐夕景戏份全由替身上,剧组里根本不见他的人影。   徐夕景出道两年从没出过这样大的新闻,更稀罕的是一向捧他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广和娱乐,这次竟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压下新闻,记者打电话打到公司,也只得到一个“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的含糊回复。   公司不出面,没多久就衍生出“徐夕景自作主张偷懒逃跑将被公司放弃”的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大戏一台接一台,吃瓜路人乐得看了热闹再人人冲上前去啐一口踩两脚,粉丝却坐不住了。   等不到公司出面解决,他们只好自己动手,放出许多跟拍的路透,证明徐夕景爱岗敬业,只是由于什么原因没法露面。   好好的爆料转成侦探片,阴谋论的推测被传播的越来越广,两边站队人数都不少的时候,突然又曝光一组偷拍。是徐夕景和孔蔚薇在街上聊天的照片。   这套图一出基本算是让粉丝的努力化为泡影了,原本应该在片场拍戏的徐夕景却出现在街上,身边还跟着一名异性,实在没法不让人多想。   孔蔚薇恰巧遇上徐夕景那天也说了,草原太远,跟来的只有两个粉丝,一个是她,另一个在酒店睡觉。而孔蔚薇身为当事人,无论粉丝解释什么都显得瓜田李下。   说是粉丝,那粉丝和偶像私下单独会面合适吗?说是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好到需要徐夕景翘班去见?这下不仅围观群众不相信,连有些粉丝都开始不信了。   大范围的讨论中,论坛里开始有人推测徐夕景登高跌重的缘由,猜测最多的就是他曾经被包养,现在被金主抛弃了。   从前论坛上说一句徐夕景脸有点肿疑似整容后遗症都会被后台删除,一直暗暗被讥讽“不可说太子”,现在屠版刷屏却根本没人来管,任由帖子里的内容发酵膨胀。   人们对于事情真相如何并不十分在乎,大家只需要一个狂欢的借口,大家联名抵制所谓“替身剧”,导演迫于压力宣布修改结尾,男主角将会在大战中牺牲,却并不能让网民买账,他们要求剧组开除徐夕景,换人重拍。   一个寻常可见的替身新闻原本激不起大风大浪,可当秦泽远铁了心要给徐夕景一个教训的时候,背后推波助澜的力量就很可怖了。   塑造一个偶像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投入大量财力物力精力,毁掉他却只需要一天,几张照片几个新闻就够了。 第12章   徐夕景不知道自己被秦泽远关了几天,是真正意义上的“关”。   他还是躺在那个房间里,每天有人按时按点来给他送饭,给他打针吃药,规矩森严堪比监牢,他不能出门,不能同人交谈,不能提出任何要求,没人会满足他。虽然被限制了行动也失去了一切联络工具,秦泽远却仿佛十分贴心似的在房间里安了一台大液晶电视,为他转播关于他自己的一切动向。   有刨根究底的记者采访到了孔蔚薇,孔蔚薇身处风口浪尖,打扮得依然还是青春鲜嫩。他们坐在一个环境宜人的咖啡馆里,孔蔚薇没有做任何遮挡,节目也没有后期为她加上马赛克,她姣好的面孔始终带着微笑。   “第一次跟小景接触啊……就是今年九月的时候吧,他从片场收工以后让我们几个坐他的车回酒店。”   “是呀,我们四五个人吧,我一直是他粉丝嘛,在那之前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还给他开了粉丝站呢。”   “其实那次也没有真正交流,后来吧,也很偶然的就跟他交流了几次。你知道对粉丝来说,跟偶像这样交流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我如果说是朋友会显得自作多情吗?我心里是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毕竟也接触过几次。”   “他人很好的,工作也很努力很敬业,也不是我有粉丝滤镜哈,哪怕我是一个普通人,也觉得他够拼的。反正要我扛着相机一遍一遍地拍照我是做不到,但他就能不厌其烦地去做,一直做到最好。”   “我跟他聊天都是我单方面讲话啦,他就是很高冷,私下里也很高冷,超冷漠的。但还是好帅啊!”   “男女朋友?没有没有,还没到那一步,你们可一定要如实把这一段播出来啊。”   采访并没多长,采访结束以后节目又随后附上了孔蔚薇的家庭背景,“B市富豪独女”“广和娱乐老对头启明影业继承人”“B市知名白富美”。   名头贴了七七八八,徐夕景脑子轰然炸了。   原来他自己真是蠢不自知,他还侥幸认为秦泽远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掌控他的时候,他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的身份却已经摆在秦泽远的案头。   在秦泽远心里,徐夕景对孔蔚薇恐怕是蓄谋已久,从第一次让她们一群人上车开始,孔蔚薇就从来没离开过秦泽远的视线。   更可怕的是这个采访,徐夕景敏锐地感觉到,孔蔚薇添油加醋的一段谈话,已经把事态弄得更糟了。   徐夕景想再多都是白搭,秦泽远根本没给他出门的机会,他仍然被关在秦家老宅里。他不敢跑,这里的每一个佣人、门卫、园丁都是秦泽远的心腹。他们靠秦泽远吃饭,并不会因为徐夕景的遭遇产生任何改变。几年前他们就是秦泽远对徐夕景施暴的见证人,几年后不痛不痒的关几天,更不会让他们动容了。   自从他的病渐渐好起来,能够自如地下床,房间里的东西就一样一样被搬空,到最后只有一张大床和大电视相互对望。徐夕景一开始还数着日子,他不能让自己糊涂了。时间一长,日复一日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电视里之前还会播徐夕景的新闻,渐渐地也不怎么再播,徐夕景这个名字,连同这个人,消失了足足半个月之久,已经像是沉到水底的一粒石子,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秦泽远在房间里装了监控,随时随地掌握徐夕景的动向,他明明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就像是一套睡衣松垮垮地披在一把骨头上。   再把医生请来,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秦泽远便因此留了意,半夜去看了一次监控,却发现原本早早上床睡觉的徐夕景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房间里游荡,整个房间很空,关着灯,只有电视发出幽蓝幽蓝的光。徐夕景看起来很焦灼,他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一直走到脚步都踉跄了,才慢悠悠爬上床。   秦泽远看着徐夕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躺在床上安然睡下,心中反而不安起来。   徐夕景晚上睡得少,早晨却醒的早,秦泽远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发呆。   秦泽远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抬起来,刘海有点长,盖住了眼睛,秦泽远把他的头发拨开,盯着他的眼睛。   徐夕景有点受不住秦泽远这样的注视,很快就败下阵来,挣扎了两下把头埋在了秦泽远的怀里。   徐夕景极少有这样主动亲近秦泽远的时候,秦泽远将他从自己怀里剥出来,问他:“你想做什么?”   其实不必问,徐夕景想做什么已经非常明显,他凑上前去,亲了亲秦泽远的嘴唇。   秦泽远一把将他抱起来,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徐夕景对秦泽远的房间有点不太好的记忆,他总能想到十六岁那天的事情,还有后来许多次,在这个房间里秦泽远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他闭上眼睛,抱住秦泽远的腰,凑到他耳边说:“我不想在这里。”   秦泽远反问:“那你想在哪里?”   徐夕景四处看了看,秦泽远房间连通着一个阳台,阳台是半封闭的,下边只有半面玻璃墙。他自然不愿意跑到近乎公开透明的阳台上去同秦泽远做那种事,只好闷声说:“还是在这里吧。”   秦泽远又亲了亲他,“乖一点,会让你舒服的。”   徐夕景很快就被秦泽远脱得光溜溜的,精心养了这么久,虽然瘦了许多,身上的疤痕却已经好了,躺在床上又是白净细嫩的勾人模样。   秦泽远把人抱起来,让徐夕景给他脱衣服。秦泽远穿着衬衫,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徐夕景听话地一粒一粒解开扣子,秦泽远双手却搂着徐夕景的腰在他身后捣乱。   秦泽远捏了捏他的屁股,贴在他耳边问:“瘦了这么多,怎么这里还是这么软?”   徐夕景被他捏得双手无力,也不解扣子了,揽住秦泽远的脖子哼唧。秦泽远拍了拍他屁股,说:“还没脱掉呢,认真点,不许撒娇。”   他这样说着,手指却探到了入口处,开始逡巡挑逗。徐夕景怕极了,他害怕秦泽远又直挺挺地进来,伸手抓住了秦泽远的手:“先生,我……我自己来。”   秦泽远闻言,将手撤了回来,从抽屉里掏出润滑剂交给徐夕景。徐夕景接过来,他对上一次的疼痛印象深刻,故而挤了一大滩润滑剂在手上,然后伏趴着将润滑剂抹在穴口,试探着送入了指尖。   徐夕景动得极慢,秦泽远便耐心地看着他自己给自己扩张。润滑剂太多,后穴变得湿漉漉的,徐夕景的手指一动,就发出黏腻的声响。   等到三根手指也能顺利进出的时候,徐夕景终于转过头对秦泽远说,“先生,可以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用手指破开肠道的钝痛让他的眼眶涌入眼泪,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秦泽远站在床边,将皮带抽出来,把徐夕景的双手捆在了一起,徐夕景想挣扎,秦泽远按住他的双手,摸到自己的下身,说:“这里也要。”   徐夕景艰难地准备用手将润滑剂抹在秦泽远的阳具上,秦泽远却又把他的手按住了,他说:“用嘴。”   徐夕景只好俯下身含住了秦泽远的下身。他吞咽得十分艰难,那里又粗又长,徐夕景吞吐了几下,就觉得上颚被磨得火辣辣得疼。   不过秦泽远终于大发慈悲拍了拍他的脸,徐夕景抬头看了一眼秦泽远,乖顺地吐了出来,转过身趴好。   秦泽远掐着徐夕景的腰一送到底,徐夕景立刻呜咽了一声,下身也刷地立了起来。秦泽远俯身去摸他下身,捏了捏徐夕景硬起来的性器,问他:“这么爽吗?”   徐夕景生怕不能取悦秦泽远,连忙拼命点头,秦泽远低声笑了,他缓慢地动了起来,然后吩咐徐夕景:“叫出来,叫的好听点儿。”   徐夕景不懂叫的好听点儿该怎么样叫,只能呜咽着叫唤,秦泽远忍不住又笑,狠狠顶弄了他一下:“真笨。”   徐夕景自认业务水平不过关,只好卖力地收缩后穴,想让秦泽远别再难为他。他这点儿小心思却立刻被秦泽远识破了,秦泽远像给小孩儿把尿似的把他抱起来,带到了阳台上。   秦泽远还插在徐夕景身体里,每走一步徐夕景就忍不住叫一声,秦泽远让徐夕景站在自己脚上,把他双手架在玻璃墙上,挺动了起来。   徐夕景怕得不行,既怕被人看到,又怕被人听到,反而叫得越发勾人。秦泽远伸出一只手握住徐夕景的性器,顶端已经流出暧昧的液体,秦泽远笑他:“真浪。”   徐夕景脸颊飞红,努力转过头冲秦泽远撒娇,秦泽远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拍拍他屁股让他转过去趴好,然后问他:“小景能不能靠后面射出来?”   徐夕景被密集地顶弄弄得喘不上气来,只能摇头:“不……不行,先生……嗯……太……太快了……”   秦泽远松开了握着他性器的手,转而捏了捏他胸前的突起,“行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夕景被捏得全身战栗,秦泽远趁机加快了顶弄的速度,他感觉到徐夕景只差临门一脚,便吓唬他:“小景,下面有人在看呢。”   徐夕景惊惧之下果然射了出来,全都喷在玻璃上,黏黏糊糊的一片。秦泽远将他搂紧,密集又快速地冲刺了几十下,也射在了徐夕景身体里。   徐夕景身体还没好透,就被秦泽远抱着在阳台上吹了半天深秋的冷风,秦泽远射完,便从徐夕景身体里退出来,将人抱进了浴室,放在浴缸里泡个热水澡,又让佣人熬了姜汤上来。   徐夕景靠在浴缸里已经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听见秦泽远吩咐完佣人推门进来,便抬起头。他瘦了不少,显得楚楚可怜极了,他咬了咬嘴唇,说:“先生,我想……回去工作。” 第13章   秦泽远打量了徐夕景一会儿,徐夕景泡在水里什么也没穿,仿佛自己的心思也被秦泽远看穿了,只好低下头用手在水里画圈圈:“先生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   “没什么不同意的,你想回去就回去吧。”秦泽远说,他解了披在身上的睡袍也跨进了浴缸里,将徐夕景揽在怀里,“先别想这些,待会儿出来吃点东西。”   徐夕景眼怀期待:“那我,那我也能出门了吗?”   秦泽远不置可否,手又向下探去,徐夕景以为他又要来一次,紧张兮兮地看着秦泽远,秦泽远却笑了一下:“别动,刚才都射进去了,给你弄出来。”   这个姿势很别扭,秦泽远便让徐夕景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秦泽远一点一点将东西引出来,又捉着徐夕景的手腕问他:“疼不疼?”   徐夕景哪敢说疼,赶紧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够真诚似的,补了一句:“一点也不疼。”   秦泽远将他的手腕握地更紧了些:“哦?那下次可以再厉害些?”   徐夕景吓得小脸煞白,秦泽远心满意足地拍了拍他屁股:“行了,起来吧,把衣服穿好下去吃点东西。”   徐夕景听说能回去工作,饭也吃不安生,匆匆扒了两口就小心翼翼冲秦泽远开口:“先生,那……我手机呢?”   秦泽远坐在上首吃饭,瞥了他一眼,“你先吃饭,待会儿回你自己房间吧。”   这样就是真的给他解禁了,徐夕景总算安下心来老实吃饭。他自从十六岁出国,十八岁出道搬出老宅,再回来几乎就没进过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仍然保持着从前的布置,他的手机就摆在床头,像是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过去这几年的事情都从来没发生过。   但事实上一切都改变了,就连这过去的半个月,也称得上是翻天覆地。徐夕景几年努力积攒的口碑化为泡影,他在一个个难眠的深夜终于明白,自己唯有向秦泽远低头妥协才能有获得自由的机会。来日方长,他不能消沉下去。没有人会帮他,他如果不自救,就会被一直困在那个房间里。   没什么不能低头的,他也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   手机太久没开机,短信提醒却没几个,八卦记者当然都去骚扰老宋了,徐夕景在圈子里也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翻了翻唯有李曦彤和组合里几个队友打了电话。徐夕景想了想,挑了李曦彤的电话回了。   他当时因为秦泽远一句话就再没去过剧组,整个剧组也因为他闹得不得安生,他还不知道导演那里是什么态度,便想着先给打给李曦彤探探口风。   李曦彤很快就接了,声音非常惊喜:“小景?!你总算开机了,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啊!”   徐夕景不方便同她解释,只好含糊回答道:“突然生病了,也来不及跟剧组请假,家里着急得很,也就没顾得上。”   李曦彤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他这说法,只非常关切地问道:“那现在呢,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明天应该就能复工。”徐夕景顿了一下,试探着问:“咱们这戏……最后怎么样了?”   李曦彤声音立刻就低了下来:“哎,当时新闻来的很突然,剧组也是看到新闻才知道被人偷拍了。你的戏都是武替帮你演了,导演虽然后来说改剧本了,但还是按照原来的剧情拍完了,也就是拍了两个结尾。小景,你要是能想办法翻身,还是得尽力,毕竟这不只是你自己的事情,还关系到整个剧组,还有咱们这部剧啊!”   徐夕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导演呢?导演什么态度?”   李曦彤声音更低了:“导演当然很生气了。在片场发了好大的脾气才赶走那些记者,又……又当着剧组的面骂了你好久……”   徐夕景忍不住问道:“导演他都骂我什么了?”   李曦彤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如实告诉他:“导演说你误入歧途不知道珍惜天赋,更不懂机会难得把握机遇,活该遭这通罪,还说,还说还说等见到你的面,要狠狠责罚你。”   徐夕景放下心来,导演这样说,就是还没放弃他的意思。他又与李曦彤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给导演拨过去。   刚拨通响了几声,电话就被导演给挂了,徐夕景想再打,却有点胆怯了,只好发了条短信过去:“导演,先前遇到一点棘手的事情,事发突然实在没有想到,现在您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吗?”   短信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徐夕景抱着手机守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导演回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万一导演在过去的半个月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复因此失望了呢?万一导演话里的意思根本不是不会放弃他,而是对他失望至极呢?   徐夕景窝在房间里坐卧不宁,惴惴不安。   正在此刻却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敲门的人是秦泽远,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衣冠不整倒在床上的徐夕景,说:“赶紧收拾收拾,你看你这成什么样子,你们导演来了。”   徐夕景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   他下楼的时候导演正坐在客厅同秦泽远讲话,导演背对着楼梯这边,徐夕景看不见导演的表情,心里就有些忐忑,站在楼梯上犹豫不决。   秦泽远余光瞥见他,语气就变得严厉:“让你下楼见见导演,你站在那儿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过来!”   徐夕景只好走到客厅同导演打了声招呼。   导演应了一声,感叹道:“小景啊,我一直觉得你是可塑之才,觉得你是我碰到的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现在才发现,你可真能给我惊喜啊!”   徐夕景也不敢坐,站在导演面前看了一眼秦泽远,说:“事发突然,我……”   导演却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这一套你留着跟记者说去吧,我现在不想知道你怎么把秦先生给惹生气了,本来今天是不想来的,你们秦先生这边同我打电话说情,那边车子已经开到我家楼下,又是说理又是胁迫地把我弄来了,有些话我就再跟你说一遍。”   秦泽远面色有点尴尬,导演实在是有些过分直白,他只好接过话头免得尴尬:“小景脾气被我宠坏了,我教育孩子手段也确实偏激了些,请导演您来也是想多提点提点小景。”   导演斜觑了秦泽远一眼:“是吗?我倒没觉得小景脾气不好,秦先生手段偏激倒是真的。”   徐夕景还从没见过如此直截了当不买秦泽远账的人,他想偷笑却又不敢,忍得十分辛苦。   导演话头一转又落在了他身上:“戏呢,是已经杀青了,但你还没杀青。你行程多,我也不愿意再陪着你一个人到草原上吹风。但我不管你是其他活动下班了挤出时间还是请假,在我这儿你还有七十多场戏没拍完,你得给我拍了。”   徐夕景激动不已,连声问导演:“真……真的吗?后面的还让我来拍?”   “你也别高兴太早,孙伟已经给你拍完了,但特写镜头,重要场景你必须自己再拍一遍,算下来也没多少要你拍的。”   徐夕景一阵猛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导演:“导演,那刚才您说不愿意去草原吹风,咱们不去草原了,去哪儿补拍啊?”   导演站起身,拍了拍徐夕景的肩膀:“你们秦先生有钱,在B市郊区给你现搭了个景,你替我谢谢他吧,我走了。”   一直到导演都坐上车离开秦家老宅了,徐夕景还是呆呆傻傻的,秦泽远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先生,然后又跟秦泽远商量:“那我明天可不可以直接去片场,公司等我拍完了再去。”   徐夕景像是终于长了记性,态度大转变,凡事都跟他商量着来,秦泽远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喝了一口手上的咖啡,说:“随你,你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决定。”   第二天徐夕景要出门,还是坐的秦泽远的车,配的秦泽远的司机,还是老宋和冯婷在车边等着。冯婷见到徐夕景,一下子就哭了,徐夕景哄了一路都没哄好。   到了片场,徐夕景还没下车,就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堵了个水泄不通。老宋按住徐夕景让他别下车,徐夕景却推开了老宋的手,说:“事情总得有个交待,我不能一直躲在车里,我来说吧,先生通知这些记者来,不也就是这个意思么?”   徐夕景只能猜到记者是秦泽远叫来的,却不能摸透他是什么态度。话也就不敢说得太满,长枪短炮堆在他面前,他深吸一口气,说:“首先要给剧组道歉,因为我的个人问题,平白给剧组增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耽误了剧组的工作进程。其次要给各位观众和喜欢我的粉丝朋友道歉,让你们失望了,我不会说让大家再给我一个机会之类的话,一切都让时间来证明吧。还要给今天在场不在场的各位记者媒体道个歉,因为我的事情让大家多加了很多班,包括现在还要守在这里吹冷风。对不起。”徐夕景说完,就鞠了个躬。   他态度这样诚恳,记者却并没因此放过他:“那你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么久,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徐夕景笑了一下:“因为突然生病了。不知道这个说法大家信不信,可能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但我确实是病了。病的突然,走的匆忙,原本稍微好点了想给剧组请假,却不知道我得罪了哪位,爆出了很多莫须有的消息。但不管怎么说,没有提前请假就走,确实是我不对。”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恶意散播关于你的不实消息,是在抹黑陷害你了?”   “是谁做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恶意,我也不知道。我并不想把责任都推到旁人身上,事情由我而起,也没道理让别人替我承担责任。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补救,把损失降到最低。”   徐夕景回答完这个问题,记者就被老宋挡了。徐夕景一路没说话,快走到片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问老宋:“之前的事,是先生做的吗?” 第14章   徐夕景目光灼灼,老宋突然不能直视这样的眼神,只好敷衍道:“先进去吧,化妆也得好久呢。”   徐夕景其实已经能猜想到,只想确认一下,听到老宋的回答仍然不死心,又问:“是他一个人做的吗?”   老宋只好求他:“小少爷,您别逼我了,我也混口饭吃,别让我在先生那里难做。”   徐夕景便不再开口追问他,他进了片场,老老实实坐下化妆。剧组里人人都比他资历深,一个梳头的师傅都跟过数不清的大导演大制作,徐夕景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剧组却像是被特意吩咐过,没人同他提起先前的事情。   尽管如此,徐夕景也不敢怠慢,他暂时做不来太有难度的动作,只能先把简单一些的戏份拍了。之前他的替身孙伟也跟着,好随时跟徐夕景有个衔接。   片场的新闻很快就发布到了网络和纸媒上,一开始观众当然不买账,纷纷留言说事情过去这么久才道歉,太没诚意没担当了。不过秦泽远既然之前能买水军操控舆论,现在当然也能买。水军毕竟是专业的,徐夕景收工的时候老宋再把网上的消息给徐夕景看,跟风黑和站队支持他的差不多是四六开。   徐夕景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还给老宋了,口碑和信誉已然一败涂地,靠水军买回来的支持,甚至是“你们都不看看他瘦了多少”的同情,根本不能挽回万分之一。秦泽远能买一时,但如果不靠他自己真正让观众对他改观,秦泽远做的事情,真的能影响他整条路。   老宋跟他出主意:“要不你开个微博吧,多在网上互动,让大家多了解你,就不会毫不留情地否定你。”   徐夕景却不愿意,他这个人只能是越了解越不适合了解,实在乏味无趣得很。他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 对于维持人际交往的能力只能粗粗停在及格线上,并不适合去微博这种地方暴露自己的弱项,那样只能引来更多的不满。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先这样吧,一步步慢慢来,也不能痴心妄想什么一夜之间态度逆转,我先把戏拍完。”   徐夕景拍了一个多星期,才算补拍的差不多。这一个多星期他一直都在老宅住着,秦泽远却不常在,他在市区有公寓,自己住在市里,偶尔回来一次,却吩咐了司机每天都要把他接回来。徐夕景拍完,跟秦泽远发了一条短信汇报,说是准备去公司,就不回老宅住了,回他自己在市区的公寓。   第二天徐夕景去公司,算上之前拍戏的几个月,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进过公司,心情难免有些忐忑。   冯婷看他心情不好,便安慰他:“小景,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前段时间你生病了,刚好组合的活动也停了,没做什么事儿,今天行程单我刚拿到,要给你们录新歌呢。”   冯婷不说还好,一说徐夕景更忐忑了。秦泽远把组合的活动都停了,让组合别的成员待在家里抠脚,那几个成员本来事业发展就不算好,这笔账又要算到徐夕景头上了。   徐夕景进了录音棚,其他成员都已经在了,包括很久不见的Karen。自从Karen上次大闹片场,徐夕景就没再听说过他一星半点的消息。Karen见他进来,极为轻蔑地笑了一下,提高了声音说:“有的人啊,就是滥好人,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不过也确实挺了不起的,自己把自己玩脱了,还得别人跟着他一起受过。”   Karen虽然平时一向目中无人,当面讥讽徐夕景还是头一次。徐夕景自知理亏,对组合成员也实在愧疚,也就忍了下来。   徐夕景不回话,Karen就觉得没意思,翻了个白眼跟其他成员热热闹闹聊天了。其他成员平时就活在徐夕景和Karen的光环之下,这会儿说不怨恨徐夕景那当然不现实,却又不敢得罪他,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尴尬一直延续到制作老师进门,秦海平也罕见地现身跟在后面,曲谱人手一份发到成员手里,徐夕景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part比往常少很多。   一首歌的时间三分半到四分半长度不等,掐头去尾能有个人part的时间不会超过20秒。之前秦泽远捧他,但凡组合的新歌,出彩的部分都留给他了。可这次的词曲分配看起来就十分公平了,每人唱一句,副歌大合唱,唯独高音部分交给了组合别的成员。   既然已经来工作,秦海平又在场,徐夕景当然不想给别人造成不愉快,依然把整首歌录完了。录完以后秦海平说让大家等一下,有事要宣布,然后就喊了Karen过去。   Karen站在秦海平身边,清了清嗓子,十分正式地说:“过去的几年,很开心能认识各位,与各位一起走过了精彩也难忘的日子。但是,从明年开始,我的合约就不在公司了。换句话说,我解约了。因为之后要进行手续的交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跟大家一起合作。希望未来见面,咱们还是朋友!”   Karen这番话说的犹如平地一声雷,几个成员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来,秦海平笑了笑,说:“啊,大家安静一下。Karen呢,在咱们公司一直兢兢业业,现在解约也是和平解约,Karen有意向要走,公司也愿意放人。我平时对公司不怎么上心,今天就勉强代表公司,祝Karen在新东家那里一切顺利,星途坦荡!”   秦海平一段话信息量颇大,成员们面面相觑,连徐夕景也懵了。   Karen居然这么快就找好了新东家?还能跟公司和平解约,真是了不得,毕竟Karen当初到片场撒泼的时候,那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分明是要大家都撕破脸皮才好。如今这脸皮依然妥妥帖帖,一点也不像是Karen能做出来的事情,背后应该也是有人提点了。   徐夕景没空多想Karen的事情,只是有点遗憾秦泽远就这么放跑了另一个小情人,自己的业务量岂不是瞬间就要增长。但这都是后话,眼前他得先问问秦泽远为什么那么安排新歌的分配。   倒不是说他那么热爱众星捧月的感觉,只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又给他下马威,他总得知道是为什么。   徐夕景因为要回自己的公寓,就把老宋冯婷都支走了,让司机把他自己的车从公寓开过来。眼下徐夕景窝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拨通了秦泽远的电话,他很少给秦泽远打电话,更不知道这种质问该怎么开口。   秦泽远电话接的很快,徐夕景没想到这么快就接了,有点慌神:“你你你没在工作吗?”   秦泽远笑了:“怎么,现在还学会查我的岗了?”   徐夕景稍不留神就被他调侃,不敢掉以轻心:“没有,因为我刚录完新歌,就想给你打个电话。”   秦泽远诧异地“哦?”了一声,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徐夕景对他这幅明明都是他做的,还偏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态度有点气恼,便开口问道:“先生不是已经同意我回来工作,怎么又给我使绊子?”   秦泽远又笑了:“先前那一次,只是让你把剧拍完,你既然都要从老宅搬回自己那儿了,之后的事情当然保证不了了。我可不做赔本儿的买卖。”   徐夕景没料到秦泽远这么做居然是因为他想要搬回自己公寓,心里觉得荒唐极了,却又不想以后什么事都要被他从中破坏一下,只好妥协:“那我不回了,你可不要再折腾我了。”   既然已经同秦泽远说清楚,自己又已经妥协,徐夕景便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结果一抬头却看到了Karen。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孩儿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坐进了车里,车子扬长而去。   如果徐夕景没看错,挽着Karen的女孩应该是李曦彤。   秦泽远在电话那边又逗了徐夕景一下,却没等到徐夕景的回话,秦泽远便试探地喊了一声:“小景?”   徐夕景猛地回过神来,问:“Karen解约,是不是已经找好新东家了?”   秦泽远不愿同徐夕景说起旧情人,语气就冷了下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不是李曦彤的工作室?”徐夕景却不管,继续追问。   秦泽远诧异道:“哟,这么巧,你知道了?”   徐夕景心里气坏了,又不敢同秦泽远发脾气,只好放软了声音,一通质问的话讲的像是撒娇:“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把Karen放走了去祸害别人,李曦彤她知道Karen是什么人吗?李曦彤人真的很好,Karen哪儿配得上她,Karen肯定就是目的不纯……”   “哟哟哟?跟人姑娘拍了几个月的戏就把人吹到天上去了,我养了你十几年也没见你说我几句好听话!”秦泽远嘲弄他。“我怎么样了,我一手把他捧红,他现在想走我也大方放人了,公平交易,又不是买家电,我还得售后保修吗?”   徐夕景被秦泽远几句话噎得却越想越不爽,却只能瓮声瓮气地说:“Karen那人脾气臭的要死……”   “谁脾气能有你的臭啊?”秦泽远反问他,“你瞧瞧你,人家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你一个外人瞎激动什么劲儿。”   “你不要扯我,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秦泽远岔开话题起来一瞬间能岔八个跑道,徐夕景一点都不能转移注意力。   “八竿子也打不到你头上的事情,你这么激动,醋劲儿这么大啊?”秦泽远突然问他。   “我怎么可能吃李曦彤的醋!”徐夕景说完却觉得不对,又掉进秦泽远的坑里了,赶紧说:“我根本就没在吃醋!反正就是因为你,Karen才动了解约的心思,还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你自己的帐还要别人替你填。”   秦泽远放徐夕景回去工作已经一个多星期,徐夕景一直小心谨慎不敢得罪他,秦泽远心里还有些遗憾,在想自己是不是把人吓得缓不过来。秦泽远希望徐夕景有点脾气,但是不要太有脾气,这会儿徐夕景又虎虎生威起来,秦泽远才放下心,觉得往日的徐夕景总算恢复过来了。   他心情好,当然愿意陪着徐夕景开玩笑:“好,都是我的错,那你什么时候回家等我给你认个错?”   秦泽远三两句话就把徐夕景方才质问Karen的事情绕开了,徐夕景被秦泽远绕的晕晕乎乎,不知不觉就和秦泽远通了很久的电话,挂了电话他自己也有点诧异,居然能和秦泽远像这样热热闹闹讲这么久的电话吗?一点也不像秦泽远和徐夕景的相处方式了。   徐夕景将车开出地下车库才反应过来,他要问秦泽远的问题全被秦泽远给绕开了,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捞着,就听秦泽远数落自己了,秦泽远这老男人真是可恶,徐夕景愤愤不平地想。 第15章   秦泽远那天晚上果然回了老宅,徐夕景见了人就不敢像电话里那样嚣张,颇有些心虚的捏肩捶腿。秦泽远把他按住拉到怀里亲了亲,问他:“电话里不是说都是我的错吗?怎么这会儿这么乖?”   徐夕景却不想再被他绕进去,直截了当地问:“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秦泽远一时失笑:“我还没发现你是这么八卦的人?”看徐夕景要坐起来,又把人按在自己腿上躺好,说:“就是Karen去片场找你的那天遇见李曦彤了。”   徐夕景嘟囔:“他哪是去找我的,他明明是去找……”徐夕景不想提周帆的名字,也不想提起之后的事,顿了顿,硬生生转移了话题:“那Karen真有本事,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让李曦彤替自己解约。”   秦泽远低下头看他:“你又羡慕了?”   徐夕景一阵猛摇头:“没有没有,我才没有。”   徐夕景的头发因为摇头变得乱蓬蓬的,像个炸毛的小蘑菇,秦泽远把他拉起来,哄他说:“你也不要总惦记着别人,你乖乖听话一点,星星月亮也给你摘下来。”   看到徐夕景乖巧地点点头,秦泽远心里觉得前段时间的折腾也值了,眼下徐夕景实在是让他十分满意,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徐夕景:“以后都对你好。”   晚上徐夕景被他按在床上一遍一遍进出,秦泽远十分钟爱捆绑,徐夕景却不敢让他再绑,因为第二天有个拍摄活动。徐夕景求了秦泽远很久,秦泽远最终同意了徐夕景的请求,但要求他今晚不能在他射出来之前射。   徐夕景的双手已经抱不住自己的膝弯,无力地瘫在一边,随着秦泽远的动作起伏。秦泽远便把他抱在怀里,性器完全捅进了肠道,徐夕景难耐地呜咽了一声,双腿像是抽筋了一样开始颤抖。   秦泽远让徐夕景自己上上下下地动,双手若即若离地抚过他胸前两点,徐夕景扭着腰想躲避这样的触碰,反而让胸前两点彻底立了起来。   秦泽远问他:“小景对别的女孩儿的事情还上心得很,在别的女孩儿面前也这么浪吗?”   徐夕景没想到他还在介意电话里的事情,难受的快要哭出来了,只好带着哭腔回答他:“没有,只……只在先生面前这样。”   秦泽远满意地撤回了手,转而捏着他的臀尖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殷红的后穴。后穴正含着他的性器吞吐,秦泽远示意他先别动,徐夕景开始还不明所以,趴在秦泽远肩上大口喘气,却感觉到秦泽远的手指在他后穴周围揉按。   徐夕景害怕极了,他挣扎起来:“先生,不行了……”   秦泽远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不让他乱动,将食指和中指探进去转了一圈,徐夕景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直到秦泽远把手指拿出来塞进他嘴里。   徐夕景立刻含住手指卖力地吮吸起来,秦泽远又大幅开始进出:“这么紧,想你也不敢。”   秦泽远不知进出了多久,才射在了徐夕景的小腹上,徐夕景已经忍得开始拼命颤抖,秦泽远只替他撸动了几下,他就射了。秦泽远给他擦了擦,搂住他光裸的背,说:“好了,没弄在里面,给你擦干净了,睡觉吧。”   徐夕景放心的睡了过去。   组合第二天是给新歌拍宣传照。徐夕景难得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到摄影棚,其他人的妆都快化完了,徐夕景赶紧跟大家道歉。   Karen要解约,宣传片当然不会来拍,没了Karen怼他,组合其他成员更不敢对他表示不满,纷纷表示没什么没什么,来得及来得及。徐夕景虽然无可奈何,却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坐下让化妆师化妆了。   化妆的时候他听另几个成员讨论,这次请来的摄影师非常厉害,不到三十岁作品就在国际上拿了好几个金奖。   徐夕景不禁暗自咂舌,这样的摄影师拍一套图价格惊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很难请到,总拿着大艺术家的劲儿,向来对他们这种偶像派不屑一顾。也不知道秦泽远用什么办法把人请来的。   摄影师叫丁子,看起来远远不像还不到三十岁,他肤色有一点点风吹日晒过后的黑红,下巴上蓄着一点点胡子,头发剃得很短,身材挺拔,精瘦有力。常年透过镜头与人打交道,使他看起来阅历丰富,神秘迷人。   他简短地同大家打了招呼:“大家好,我是丁子,希望今天合作愉快。”   看得出来丁子十分不喜欢棚内拍摄,但以他驾驭相机的能力,依然拍出了一套非常惊艳的图。   丁子虽然不满意摄影棚,却很满意徐夕景。理由很简单,徐夕景长得好看,骨相极佳,又天生适合面对镜头,拥有优越的镜头感,是他今天拍摄过程中拍出废片最少的。   因此工作结束以后,丁子特意留下了徐夕景,他讲话并不喜欢寒暄客套,直截了当地把名片递给他:“我对你非常满意,想邀请你做我的模特,再单独拍一套图,你如果有空,明天来我的工作室。”   他并没问徐夕景是不是有时间,但徐夕景肯定是没有时间也要抽出时间的,立刻点头答应了。   徐夕景非常兴奋,回家路上才慢慢冷静下来,想起他答应丁子的邀约并没有经过秦泽远的同意,不知道秦泽远会不会放他去。这个认知立刻让他有些失落,那种被他拼命压制在心底里的反抗欲望又开始冒头。   不过他及时刹车,又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徐夕景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集团大楼门口,然后给秦泽远打电话。   徐夕景上一次来集团还是小学生,老师说他成绩退步,秦泽远就下班了盯着他写作业,加班的时候把他放在办公室里。盯了两个月,徐夕景成绩就显著提升。倒不是秦泽远教导有方,实在是秦泽远工作的时候收拾下属也不避着他,凶的要命,无意之间杀鸡儆猴了。   徐夕景站在集团门口,忍不住十分感慨。他还在门口发呆,秦泽远就下来了。徐夕景没想到秦泽远亲自下来接人,原本酝酿好的措辞只得推翻重来。   秦泽远冲他招招手:“过来。”   徐夕景赶紧跟过去,他们乘的领导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徐夕景仰着脑袋跟秦泽远汇报工作:“今天去拍了宣传照,是那个特别厉害的摄影师丁子拍的。”   秦泽远嗯了一声,说:“他父亲跟你叔叔阿姨是同学,他是我同学,卖了我一个人情。”   徐夕景失望的不得了:“啊?卖你人情啊?”   秦泽远看他难掩失望之情,问他:“没让我出点血你就这么失望?”   徐夕景识趣地岔开话题:“那他不是比你小几岁,怎么跟你是同学啊?”   电梯到了,秦泽远领着他出来,上下看了他好几眼,奇道:“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这么八卦呢?”   徐夕景就趁机把事儿跟秦泽远说了:“他今天夸我呢!说我长得好看拍的也好看,还让我给他做模特,明天再去拍一套。”   “被夸了两句瞧你得意的。”秦泽远说是这样说,还是细细给徐夕景解释“他小时候聪明的不得了,本来读书就早,又连跳两级,初中就出国了,我以前还以为凭他的劲头,将来怎么也得做个科学家呢,结果前几年再回国摇身一变开始搞摄影了。”   秦泽远把他带到办公室里,问他要去里面休息室还是就在外面小沙发上坐着。徐夕景怕进了休息室又要屁股开花,连忙说在外面就可以。又小心翼翼问秦泽远:“那明天我能去吗?”   “既然请你了你就去吧,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忙完了陪你玩。”徐夕景被他这种对待小孩子一样的态度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坐在小茶几跟前吃坚果。   秦泽远一忙就忙到了快下班,徐夕景坚果壳都吃了一大堆,秦泽远笑他没出息,吃个坚果给吃饱了,晚上看着他吃大餐吧。   徐夕景自从十六岁以后再也没跟秦泽远出门过,秦泽远开车带他去吃饭的路上,他总觉得怪怪的,被这样的氛围弄得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正经的小锅菜。山环水绕,炊烟袅袅,初冬的天气河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秦泽远告诉他待会儿点一条鱼,这里的鱼是直接从河面凿个洞捞上来的。   徐夕景没见过,压根儿没心思点菜,就想跟着师傅看看怎么捞鱼,秦泽远只好挑了几个菜单上的热门菜式然后陪着他去。   秦泽远口中的从河里捞一条鱼,只不过是学了北方冬捕的模式罢了,并没有真正冬捕的那种丰收的喜悦。徐夕景看了就有点失望,跟秦泽远嘟囔:“和我在电视里看的不一样。”   秦泽远回答他:“图个新鲜而已,看看形式就行了,这边儿这个天气也捕不了。”   吃饭的时候徐夕景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那条鱼,好好一条鱼被他弄得惨不忍睹。秦泽远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好好吃饭,干什么呢?”   徐夕景慌忙回过神来,突发奇想地试探秦泽远:“不想吃这个了,想吃冰淇淋。”他报了个店名,说是那里非常出名,每天都有人排队买。   秦泽远斜了他一眼:“没有老宋管着你,你晚上连甜食都敢吃了。”   话是这样说,开车回去的路上秦泽远还是特意绕到那家店门口,天色渐晚,店主已经准备打烊了,秦泽远让徐夕景在车里好好待着,下去给他买了两个。   徐夕景一手拿一个,美滋滋地一边抿一口,还没到家就把两个都吃掉了,秦泽远开着车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因为冰淇淋融化以后流到了手上而扎着两只手,抽了张湿巾递给他,同他开玩笑说:“你可真够没良心的,使唤起我来顺手,到手了尝都没让我尝一口。”   徐夕景凑过去亲了秦泽远一下:“给先生尝一口。” 第16章   第二天徐夕景到的很早,丁子在门口抽烟,看到他笑了笑:“今天来的早,我以为你一直踩着点儿上班呢。”   徐夕景十分不好意思,丁子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精准地扔进了门口另一边的垃圾桶里,说:“走,进去吧。”   “咱们今天还在棚内拍吗?”徐夕景问他。   “对啊,不然呢?你想拍外景?”   “不是不是,我拍什么都行,我只是昨天感觉你不是很喜欢棚内拍摄。”徐夕景连忙解释道。   丁子正在前面选镜头,听到他这样说笑道:“不是我不喜欢棚内拍摄,我只是不喜欢在你们那个棚内拍摄。”   丁子带着徐夕景在他工作室转了一圈,上下两层楼,人不多,装修的很有近几年流行的工业风风格,丁子颇有些遗憾地说:“流于俗套了,我爸请人装的,说是艺术家工作室就得这么弄。”   徐夕景不懂他们艺术家的艺术人生,跟着瞎点头:“我觉得挺好看挺别致的。”   丁子噗嗤一声笑了,说了句真可爱。   丁子没给徐夕景化妆,说是拍素颜。这几年也有不少摄影师热衷素颜,追求纯粹和自然。丁子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是个一线男装品牌的秋冬新款,这个品牌以繁复的设计、大胆的配色和少有人挑战的复古风吸引了众多圈内人士的目光。   徐夕景拿着衣服看了看,为难道:“这一套……我能穿得了吗?”   丁子不由分说地给他把衣服套上,满意地拍了拍手:“对,就是这样。”   不得不说丁子是很会调教人的,徐夕景原本看着那套衣服心里就发怵,被丁子指导了几下就自在了。   丁子边拍边说:“你不觉得这才是你吗?你很犹豫,也很彷徨。”他让徐夕景换了个角度:“你陷入了一个很为难的选择,不论选什么都有你舍不得放不下的。”   特写镜头焦距对准了徐夕景的眼睛,丁子说:“你身上这件衣服,就是你舍不得放不下的那些东西,你掂量着它们,觉得自己承担不起,收下了,又被这件衣服禁锢住。”   透过镜头,徐夕景在丁子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他只好一直默默不说话。丁子工作起来以后非常正经,他的镜头和徐夕景有种莫名的默契,非常合拍,效率极高,徐夕景前后换了三套衣服,一早晨就顺利收工。   因为是私人邀约,徐夕景没带老宋也没带冯婷,难得的是一直甩不掉的私生饭也没再跟着他,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孔蔚薇被大肆曝光感到没有安全感,还是全都脱饭了,徐夕景很享受这种平静,邀请丁子一起吃午饭。   丁子带他从工作室后门岔进一条小巷子,随手又点了根烟,抽了两口才反应过来似的问徐夕景:“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徐夕景摇了摇头,丁子就继续说:“从这儿走到头左拐,有一排小餐馆,味道特赞。我请你,你随便挑。”   徐夕景第一次来,还摸不清方向,晕晕乎乎选了家川菜馆。丁子站在门口笑着说:“这家老板娘特正,脾气特火爆。”他的笑夹杂着一点点不惹人厌的挑弄,像老电影里的港仔。   他刚说完就被坐在收银台的老板娘用抹布砸了一下:“日你仙人板板,莫要打趣老子。”   丁子一把接住直冲脑袋而来的抹布,笑嘻嘻还给老板娘,顺手拿了份菜单。   菜单油乎乎的,徐夕景每翻一页都觉得手上沾了一层地沟油。徐夕景征求丁子的意见,丁子大喇喇地回答:“你别问我,我不吃荤菜,你自己喜欢什么随便点。”徐夕景这才知道丁子居然吃素。   趁着等上菜的间隙丁子又点了根烟:“你想问我为什么吃素是吗?其实也没什么原因,有一年一群朋友去非洲,遇上爆炸了,我眼看着有个同伴当场被炸死,活着的人却什么也顾不上,大家四散逃命,等稍微安定点的时候再想去收尸,才发现几只兀鹰已经凑过去把尸体吃的七七八八了。”   烟雾缭绕,徐夕景都听呆了,丁子问他:“你看过那张很出名的摄影作品吗?《饥饿的苏丹》,比那个还要残忍一点。不过我比摄影师坚强,摄影师自杀了,我只是戒肉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像是在给徐夕景复述纪录片里冗长乏味的场景。徐夕景却吓了一跳。他没见识过那种战火纷飞的世界,自然也体会不到死里逃生之后的谢天谢地。   丁子见他脸色难看,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的,你不会相信了吧!我吃素当然是因为抽烟太多了得清清肺啊!”   徐夕景平白无故被他耍了,难堪又羞恼,憋了半天才说:“朋友圈里的文章少看一点,都是骗人的。”   丁子忙不迭地点头,菜陆陆续续上来,丁子又换了个话题,说:“你知道我最羡慕谁吗?”   徐夕景抬起头洗耳恭听,心中却想,我都已经够羡慕你这样的人生了,你却还有羡慕的人,可不是要让我嫉妒死了。   丁子朝老板娘方向抬了抬下巴,邪气地给老板娘送了个飞吻:“我最羡慕这家夫妻俩了。也不请人帮忙,也不扩大店面,丈夫掌勺,老婆收钱。赚到一点钱,就去打打麻将,打麻将输了,就再赚一点。”   徐夕景扭过头看了老板娘一眼,丁子冲她招了招手:“来瓶酒。”   酒是最普通的白酒,包装也很粗劣,丁子倒了一杯,问徐夕景:“你喝吗?”   徐夕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丁子自顾自端起来喝了一口,说:“你瞧瞧你,活得多无趣。想喝就喝,眼巴巴地看着我,又不喝,还等着我喂到你嘴里不成?”   徐夕景总不好跟他解释是因为秦泽远不喜欢他喝酒,只好低头默默听着。   丁子边吃菜边数落他:“也不知道你跟着老秦图什么?我看你也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当大明星就那么重要?”   徐夕景睁大眼睛,有点结巴:“我……我没跟他。”   “得了吧,你可别蒙我。”丁子又喝了一口酒“我拍片价格可不便宜,老秦前前后后请了我好几次。我现在想想他根本不用费这个劲儿,是你自己妄自菲薄了。不说别人,单说我吧,就算没有老秦,你单独来请我,我也同意啊,谁让你长得好看呢?”   徐夕景先前还认真听他说话,听到秦泽远去请了丁子好几次还有点想笑,毕竟秦泽远可是跟他轻描淡写说着“卖了我一个面子”。可听到后面他就知道丁子又在开他玩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徐夕景到底一口酒也没喝,丁子也不逼他,一边跟他聊天一边喝酒,喝完了才心满意足地喊来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来的时候拿了个笔记本,递给徐夕景:“你是那个大明星吧,我女儿特别喜欢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给你打八折。”   丁子给挡了:“签什么签啊,我付钱又不是他付钱,我给你签名,你给我打折。”   老板娘啐了他一口,笑骂道:“我跟你打什么折,你三天两头就来喝酒。”说着就把纸和笔塞到了徐夕景手里。   徐夕景认认真真给签了个名,还附带了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丁子揽着他就往外走,嗤笑道:“你怎么这么童真童趣,她哪来的女儿啊,就是认出来你了图个新鲜,真笨。”   徐夕景的车还停在丁子工作室门口,两个人又沿着巷子走回去。回去才发现工作室的员工已经擅自下班了,丁子拿不着车钥匙,只好回头看了看徐夕景。   丁子坐在徐夕景的车上环顾了一圈,问他:“这车老秦给你买的?”   徐夕景点了点头。   丁子往后一靠,说:“老秦真是太不了解你们年轻人了,让你开个笨重的SUV,下回让他给你换辆超跑。”   徐夕景笑了:“我又不去哪儿,要那个干什么。在这儿也施展不开。”   丁子点了点头:“也对,反正一辆车在咱们这儿,百分之八十的速度都是白费的。”   丁子这嘴估计开过光,没过几分钟他们就堵在路上了。徐夕景掐着表,眼看着不能在秦泽远下班到家之前赶回去了,心里就有点慌。秦泽远同意让他来拍片没错,可没同意让他在外边浪这么久。   丁子看他脸色越发紧张,问他:“怎么,害怕待会儿回家被老秦批评?”   徐夕景一眼被看破,感到非常难堪,咬了咬嘴唇,说:“不是。”   丁子也不再逗他,看着窗外停滞的车流不说话了。   一路沉默到丁子住的小区门口,丁子下车以后又绕到徐夕景这边敲了敲车窗,徐夕景把车窗摇下来一点,丁子趴在车窗上跟徐夕景说:“吃饭的时候跟你说的那事儿是真的,是我男朋友。人啊,活着的就要好好活着,精彩点儿乐呵点儿,不然你图什么呢?”   丁子说完就走了,徐夕景还没反应过来,被车窗吹了好久的冷风才明白丁子说的是什么。他拍了拍脸,丁子下车以后车里还留下一点他身上挥散不去的烟味儿,像是丁子这人,看不透摸不透。 第17章   徐夕景发了太久的呆,只能一路飙车回到老宅,这会儿他倒是真的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开辆跑车。回去以后秦泽远果不其然正沉着脸等他,徐夕景赶紧跑过去坦白这一天的行程。   秦泽远倒也没有太过难为他,抬了抬下巴让他坐了,说:“你跟丁子合作挺顺利啊?”   徐夕景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模棱两可地回答:“也还好吧。”   “那我看他对你挺满意的,准备把你们今天拍的图放到杂志内页,今天都派人去公司谈合作了。”   徐夕景压根没听过这件事,非常诧异:“杂志吗?我怎么不知道。”   秦泽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你现在知道了。不过也没用了,公司给推了。”   “为什么啊?”   秦泽远把他带进怀里,说:“因为前段时间时装周的时候,公司跟另外一个品牌谈妥了合作,虽然还没通知你们,但过几天你们也要知道了。根据合约,合作期间你们的公开亮相都要穿那个牌子,别的不能随便穿,更不能上杂志了。”   行业规矩徐夕景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劳动成果,又问道:“那我今天拍的照片怎么办?”   “这次是真让我放血了,我买下来了,你想看吗?”秦泽远问他,又捏了捏他脸:“这张脸还真贵,花了我好多钱。”   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夕景突然想起了周帆,想起Karen风风光光全身而退,想起自己深夜甜腻的冰淇淋。原来只要小情人在秦泽远面前表现得乖巧听话,那么一切都能好商好量,不论平时在外边做出多少蠢事,秦泽远都能尽心尽力地买单。   徐夕景搂住了秦泽远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我不用看了,先生要是想看,可以现在拍呀。”   秦泽远一把把他抱起来,贴着他的耳朵说:“小妖精,真是学坏了。”   秦泽远心情好,自然对徐夕景百依百顺,徐夕景便同他开玩笑,说想要一辆跑车。秦泽远让他自己去车库里挑一辆自己喜欢的,又问他怎么突然想要车了。   徐夕景当然不是真的想要车,他趴在秦泽远胸口,抬头看着秦泽远说:“丁子教我的,他说让我问您要辆车,要是您当场就同意了,那才是真宠我。”   “丁子都跟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辆车哪有你值钱。”秦泽远失笑道。   徐夕景点了点头:“我是挺值钱的,今年是不行了,明年我再努力努力吧,先生明年还要继续捧我做摇钱树吗?”   秦泽远点了点他脑袋:“不捧你捧谁。”   徐夕景乖巧地低下了头,笑容黯了黯,没再说话。   第二天徐夕景没工作,就赖在床上不想起,秦泽远觉得再放他回去工作以后,他撒娇的频率也大幅度提高,喜欢的不得了,用被子把人裹得跟蛋卷似的,说:“行了,你睡吧,我还得赚钱养你。”   徐夕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刚收拾好电话就响了,丁子在电话那头叫唤:“小少爷,快出来,今天带你玩去,我在你们家门口呢!”   徐夕景走到门口一看,门口停了辆越野,丁子探出脑袋:“行了,上车吧。”   “我得跟他说一声。”徐夕景自然是很想跟丁子出去玩的,只是他还得过秦泽远那一关。   “行了,我来的路上问过他了,他让我带你出去转转。”   徐夕景得到准许,拿着手机就蹿上车了。他兴奋了好一会儿才问丁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丁子开着车也不忘记抽烟,烟灰顺着大敞的车窗飘出去:“你可以问的再晚一点儿,等我把你卖了数钱的时候再问。”   徐夕景又被他数落,立刻回嘴:“你能把窗户关上吗?满大街除了你,谁在这么大冷天开着窗啊?”   丁子笑着点了点头:“行!听小少爷的,把窗户关上。小少爷的脸可不能给别人随便看。”   嘴上功夫没占到便宜,徐夕景只好软下声音,说:“那我只带了一个手机,别的什么也没带啊。”   “得了,你带个人去就够了,带你去烧烤,别的我都准备好了,你玩过吗?”   丁子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徐夕景的摇头,他笑眯眯地揉了揉徐夕景的脑袋:“真是小可怜,什么都没玩过,今天哥哥带你出门长见识。”   徐夕景被他揉地静电都起来了,一偏头躲开,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呢?我小时候要读书,长大了要工作,哪有美国时间烧烤啊?”   他被秦家收养以后很快就办好了入学手续,塞进了非富即贵的重点,班上的人个个眼高于顶,对他这种惶恐瑟缩的土包子不屑一顾。但别人确实有对他不屑一顾的理由,别人张嘴闭口都是他听不懂的流利外语,而他在原来学校能背会单词表都算得上优秀。   徐夕景无事可做,只好专心学习,不过秦家一向自诩名门大户、书本网,他读书用功,就能得到秦泽远父母的欣赏,成绩喜人,自然也能获得两句来之不易的夸赞。十六岁生日以后他央求秦泽远将他送出国,倒是比当初一心等着出国喝洋墨水的秦海平走的还快。   但出国有什么用呢,秦泽远像是多年夙愿达成,一发不可收拾,居然飞到国外只为同他做那种事。第一次出于被背叛的愤怒,徐夕景还能说服自己忍受。可第二次第三次第许多次呢?完全是一副收归己有的姿态。   他第二次选择了背叛,偷偷在学校办了休学手续跑回国做练习生,消停了没两个月,被秦泽远发现又是一通狂风暴雨。   徐夕景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秦泽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丁子聊天。   丁子聊起天来总没正形,说不了几句就要损一损徐夕景,再加上他平时工作的时候也非常挑剔,看着虽然不像,仔细体会一下确实gay里gay气的,徐夕景就大着胆子问他:“你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说,那个人是你男朋友,所以你是,喜欢男人吗?”   丁子哈哈大笑,说:“你可真是跟别人不一样,换成别人难道不该好好听我说故事吗?”丁子朝他眨了眨眼,“听我说过那段故事的人,都觉得我特别迷人呢!”   徐夕景翻了个白眼,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儿啊?认真问你问题呢,你偏要打岔,不想回答算了。”   丁子不以为忤,反问道:“那你呢?你喜欢男人吗?”   “我不知道。”徐夕景答的非常诚实,他的确不知道,毕竟他除了秦泽远没跟过别人,他笑了一下,说:“更准确地讲,应该说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啊,就是开心的事情要跟他分享,难过的事情要等他安慰,生气的事情要向他吐槽,闲下来了想他,忙起来了也想他,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   车子开上了出城高速,比起拥挤的市区要敞亮很多,冬天的阳光立刻就洒进了车里,照在丁子身上又黑又亮灿烂极了,他说:“就像,我喜欢你这样。” 第18章   徐夕景吓坏了,一时间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你怎么回事儿啊,你好好说话,不要胡说八道!”   丁子笑了:“我哪里像是胡说八道了?”   “你这人真是太小心眼了,我才回了你几句嘴,你就要拿我开涮。昨天还深情忧郁地跟我讲前男友,今天就开这样的玩笑,烦人!”徐夕景有点慌。   “是吧,你也承认我很迷人了!”丁子抚掌大笑。   徐夕景被他吓得心跳都要停了:“你好好开车啊!不要这么一惊一乍地吓人!”   丁子的手又稳稳地抓住方向盘,也不再开玩笑,说:“放心吧,我技术很好的。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徐夕景平复了一下心情,挑了一个暂时不是那么太棘手的问题问道:“你说的你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助手,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刚迷上摄影,他恰巧会一点,就来应聘我的助手了。我们一起合作拍了很多片子,去过许多条件艰苦到没法想象的地方蹲守几天几夜,只为拍一张最好的图。”丁子说到这里,心驰神往地笑了一下。   “后来我们就理所应当地在一起了,算是日久生情吧。在一起的几年里,我的工作室规模变大,作品也渐渐开始被人喜爱认可,也拿到了几个奖。然后就像很多老套的故事一样,共患难容易,稳定下来以后我们开始产生争执,会冷战好几天好几个星期,最终我们理智地讨论过后选择了分开。虽然分开了,但他仍然做我的助手,工作室不仅是我的事业,也是他的事业。”   车子一路沿着高速飞驰,初冬难得看见这样的好天气,丁子继续说:“去非洲那次,我们原本已经从投宿的小镇开车走了,可他突然想起来遮光罩落在小镇上了,其实他极少出这样的纰漏,一个遮光罩也算不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可能这就是命吧。”   丁子又点了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那会儿其实已经有一点征兆,小镇进出盘查严格,手续复杂,所以我们返回之后在镇外等着,他一个人进去了。就是那么巧,当地的民间武装发生了暴动,小镇瞬间就开始交火了。”   “然后呢?”徐夕景跟着紧张起来。   “然后,我急疯了,想冲进去,被工作室的人按住了。我可以不要我自己的命,但我不能不管这一车同事的命,所以只能掉头。暴动应该策划了很久,前后几个村镇接连响应,我们开出很远才勉强找到了情势被控制的地方。”   “等了两天,我实在等不了了,就开车回去了。你知道那是我第一次亲身体会战争逼近的滋味儿,车子几乎无法通行,路上全都是拖家带口逃难的难民,还有没人收尸等着腐烂的尸体。小镇已经几乎被夷为平地,前两天还人来人往的地方瞬间就只剩下炮火的味道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能辨明身份的东西了,只有一个遮光罩,手表、手机、戒指、项链这些值钱的东西,全都被人从身上扒走,天气太热,尸体暴露在外边,已经开始腐烂,两只兀鹰围在尸体跟前吃腐肉,看见活人走过来就飞走了。”   徐夕景听到这里难以抑制地开始干呕,丁子伸手过来给他顺了顺气,递给他一瓶水:“漱漱口吧。是不是恶心坏了。”   徐夕景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问他:“那你呢?”   “我当然也恶心坏了,把酸水都吐出来了。整个小镇就像一座死城,活的人早就逃走了,死的人就这样躺在街上。我吐得腿软,也可能是吓得,就坐在大街上,从天亮坐到天黑,一直到工作室的同事找到我,然后我们一起把他下葬了。”   “然后你就回国了吗?”徐夕景问。   “没有,我先回了美国,把工作室解散了。然后去看了心理医生。”丁子苦笑了一下“可能是我软弱,也可能没人能抵挡得住那种冲击,我发现自己病了,心里的病,外表看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也不知道是医生学艺不精还是怎么回事,反复治疗了两年也不见好,于是我就放弃了,拿着相机四处拍照,也回那个小镇看过他。”   “回去之前我非常紧张,我很怕再看到当时那个场景,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回去之后才发现,暴动早就已经平息,小镇也重建了,炮火纷飞的日子只是这里的一个意外,意外过后,活下来的人依然好好地活着。”   “哦……所以你就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恢复正常了是吗?”   “算是吧,去过小镇以后我就回国了,又筹建了现在的工作室,如果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上,就不会觉得痛苦或是怎样了。”丁子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冲徐夕景吹了声口哨:“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对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夕景摇了摇头,丁子笑嘻嘻地说:“既然没什么想问的了,那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徐夕景在副驾驶上缩了缩,说:“你的心理疾病就是随时随地发情吗?”   丁子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恰恰相反,我是畏惧跟人打交道。看不出来吧!”   丁子完全软硬不吃,徐夕景毫无办法,只好央求他:“你可别再乱说了,被他知道我会很惨的。”   丁子转过头认真跟他分析:“刚才告诉你喜欢人是什么滋味儿,那你觉得你喜欢他吗?”徐夕景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丁子继续说:“既然你并不喜欢他,也不是非他不可,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是怕被他知道了会影响你做大明星吗?你如果真的天赋过人适合吃这碗饭,不需要他也能行。你觉得他对你来说是一条捷径,那你现在走在捷径上,觉得自己是举步维艰还是一帆风顺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   徐夕景刚开口就被丁子打断了:“我知道,你要说我们含着金汤匙出生,根本不知道你这种人活着的艰难,也不知道机会有多么重要。但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故事,谁能没有心酸痛苦的往事呢?你不该把别人的生活想的太容易,也不要把自己的道路想的太艰难。你这么妄自菲薄,活着不累吗?”   徐夕景无话可说,闷闷地低下了头。丁子又笑了:“再说了,我追求你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他要是为难你,那也太不是男人了。”   “那你呢,已经忘了他吗?可以心无旁骛地开始一段新感情吗?”徐夕景突然问他。   “为什么开始一段新感情就等于忘记呢?不是告诉过你,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把自己活成一个活死人又有什么意义呢?人有那么多种可能,千万不要画地为牢了。”丁子转头冲他非常灿烂地笑了一下:“你问我这样的问题,会让我觉得你已经开始思考我们俩的可能性了。” 第19章   徐夕景频频被丁子说的无话可说,只好不再同他说这些话题。他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人,这会儿没办法,绞尽脑汁搜寻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跟丁子交流,丁子也跟着笑,总算熬到了目的地。   他们来的是一个市郊周边小村庄,附近的村镇都开发成了短途旅游景点,唯有这里还难得地保持着淳朴的乡村生活。丁子把车停在河岸边,下了车就有一家院子。   院子里收拾地整整齐齐,丁子满意地冲徐夕景说:“怎么样,不错吧。特地买的,有空了就来玩玩。”   徐夕景进去逛了一圈,客厅卧室厨房一应俱全,客厅里还有一个壁炉,连着一个烧炭的小炉子,看起来温馨又居家。回头冲丁子说:“是挺好的。”   他没烧烤过,却生过火干过活,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挑拣柴火,挑了半天最后使唤丁子:“你要不去问隔壁邻居家借一点吧,这放太久了有点潮了,生不起火来。”   丁子正把车上的东西往下搬,凑过来看了一眼,夸赞他:“不错嘛,你还挺懂。”   徐夕景把手上的枝杈都扔了,堆到一边,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家家户户的小孩儿都很能干活。我那时候个子矮,还够不着灶台,不能做饭,只能烧烧火。”   他很少提被收养以前的事情,此刻说出来,仿佛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丁子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跟前,比划了一下,说:“嗯,现在也没多高。”   徐夕景刚跟他好好说了两句话就又被调侃,推了他一把:“让你去借点柴,你坐这儿干嘛呢?”   丁子出去没一会儿就抱来了一大抱,徐夕景嘲笑他:“你怎么尽占人家老乡的便宜,让你借点柴生个火烧碳,烧好碳了用碳烤,你借这么多,做一桌满汉全席都够了。”   丁子奇道:“你不是没玩过,你还懂这些啊?”   徐夕景摊手:“我也只懂这些了,剩下就靠你了。”   烧烤架和佐料都在房子里备好,丁子把肉切好腌上,坐在外边跟徐夕景一起串丸子蔬菜。徐夕景还坐在刚才的小板凳上,串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哎呀!刚才没洗手!”   丁子哈哈大笑,徐夕景瞪了他一眼,说:“那我也不管,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反正你也要吃。”   丁子赶紧点头:“吃吃吃,小少爷都发话了怎么能不吃。”   他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中午,徐夕景早晨什么都没吃,折腾了一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丁子有先见之明,带了点熟食给他垫了垫就准备开始烧烤。   徐夕景不会,只能坐在旁边干看着,丁子自己不吃肉,倒是先给徐夕景烤了两个鸡翅,徐夕景光吃不干怪不好意思的,凑过去说:“我也给你烤一串吧,茄子行吗?”   丁子就停了手笑眯眯看徐夕景烤。徐夕景毫无经验,处女作不出所料地烤成了一片焦黑。丁子拿起来看了看,说:“挺好的,再烤一会儿能直接扔到火里当碳了。”   徐夕景又羞又恼,丁子就手把手教他,让他再拿一串茄子,帮他刷了一层酱,“你这样蘸一点酱,上面带着油,烤的时候才不容易焦。”   这一串果然烤的滋滋冒油,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丁子尝了一口,夸他:“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又问他“这么有成就感的时刻,居然不拍照发条朋友圈吗?”   徐夕景摇了摇头:“不玩那个。”   丁子看了他一眼,说:“不玩也好,免得点赞之交的朋友一大堆,真心朋友却没几个。”   这样边烤边吃就不容易觉得饱,到了下午的时候徐夕景揉着肚子说不能再吃了,晚上要不消化了。他一个人放肆地吃了许多肉,多吃的确不容易消化,丁子把东西搬回房子里,问他要不要四处走走。   冬天的河岸没什么好看的,四周景致也光秃秃的,丁子说这会儿最没意思,等再过一段时间下雪了来也很有意思。   徐夕景突发奇想,问他:“那这里能冬捕吗?就是那种凿个洞捞鱼的?”   丁子笑了:“这么小一条河,哪能称得上捕鱼,夏天来钓两条鱼吧。”   徐夕景颇感遗憾,丁子就跟他许诺,如果实在好奇,就等再冷一点了带他去查干湖看真正的冬捕。   丁子一路给他讲了许多他在各地拍照时候的趣事,徐夕景是个外行,又没行过万里路,问了很多傻兮兮的问题,得到了丁子的大肆嘲笑。   徐夕景叹了口气,说:“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美国读书了,逃难一样去的,读了没两个月就被星探看中,我想瞒着他去做练习生,因为练习生是全封闭的嘛,想着几个月不被他找到,就能放过我,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丁子沉默了一下,温言劝他:“你年纪还小,人生还有许多可能,不要总是这么伤感,觉得人生无望。”   两个人沿着河岸走了很远,又绕回来,还没走到半路,丁子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还是接了:“老秦,怎么了?”   徐夕景立刻紧张起来,站在了原地,丁子就也站在原地跟秦泽远打电话:“你要过来找我们?”   徐夕景拉了拉丁子的衣角,丁子心领神会:“哎呀!你别跑了,我们已经准备回去了。”   但丁子的话并没什么用,丁子挂了电话冲徐夕景摊了摊手:“他说他已经在路上了。”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还没给他地址,他怎么知道咱们在哪儿的?他给你装定位了?”   徐夕景有点蒙,他还从来没发现自己被追踪过,丁子说:“把你手机拿来给我看看。”   徐夕景的手揣在口袋里,把手机攥得死紧:“算了,装了就装了,卸载了反而又是一堆事。”   丁子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瞬间就冷了下来。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丁子才叫住徐夕景,说:“我不想插手你们两个的事情,尽管我不认为自己在撬墙角,但我也的确不愿意做你们两个的催化剂。你跟他的事情,你来决定,我跟你的事情,我也会努力的。”   徐夕景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冬天太阳落山得早,天快黑了,徐夕景也不回屋,仍然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   夏天的时候院子里有葡萄架,这会儿草木凋零,葡萄藤都埋在土里保存,光溜溜的架子下面坐着一言不发的徐夕景。   没过一会儿秦泽远就到了,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过来,天色已晚,荒郊野岭有没有路灯,秦泽远难免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徐夕景便过去接他。   秦泽远看着一个影子冲自己跑过来,走近了看是徐夕景,便把他搂在怀里,问:“一直等我呢?”   徐夕景点了点头,秦泽远就揽着他的腰往前走。丁子也在门口站着,说是天已经黑了,来回折腾太麻烦了,今天晚上就在这儿凑合一夜吧。秦泽远同意了。   屋子里生了火,暖烘烘的,秦泽远拉着徐夕景的手放在炉子上给他取暖。他方才在外面坐了太久,手都冻得又红又肿,秦泽远给他搓了搓,问他:“还冷不冷?”   徐夕景还没回话,丁子就从炉灰里扒出来了两个烤红薯递给徐夕景:“抱着这个吧,又能取暖又能吃,刚才就给你放进来了,这会儿才熟。”   秦泽远看了一眼丁子,又看了一眼徐夕景,把烤红薯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塞到了徐夕景的手里。   既然说了不走,丁子就去厨房里把中午剩下的食材弄了几个菜,秦泽远让徐夕景一个人坐着吃红薯,走过去靠着厨房的门盯着丁子。   丁子扭头笑了笑:“怎么不去坐着?”   秦泽远也笑了:“干坐着也没什么事儿,来看看你。”   丁子从橱柜里翻出几瓶酒,冲秦泽远扬了扬:“待会儿喝两杯?”   秦泽远说:“行,喝两杯。你先忙,我去看看小景。”   丁子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在秦泽远转身的时候说:“他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你用不着把他盯得这么死。”   秦泽远头也没回:“我不盯这么死,就被别人盯上了。”   徐夕景啃了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脸也吃的红扑扑的,秦泽远过去把他脸上蹭到的灰擦掉,数落他:“都多大了,吃东西还吃到脸上。”   徐夕景也不敢躲,干坐着让他擦,秦泽远给他擦干净了,坐在他身边,像是有点犹豫。徐夕景还从没见过秦泽远也有犹豫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好奇,就安安静静等他开口。   秦泽远想了想,说:“之前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虽然你不表现出来,但我看着你长大,还是能明白你的心思。”   他一上来就这样动之以情,徐夕景心惊胆战,慌忙摆摆手,坑坑巴巴地说:“没有……我没有怨恨先生。”   秦泽远抓过他的手攥住,说:“你也不要总在我面前装作不在意,我说了会对你好,就肯定会对你好的。你乖乖听话,就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徐夕景的手指挣扎了几下,反而被攥得更紧,他只好问秦泽远:“先生是想弥补我吗?”   秦泽远想了一下,说:“算是吧,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徐夕景用另一只手覆在秦泽远的手上,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更推心置腹一点,他说:“我并没有怨恨先生,如果先生坚持要给我补偿……我之前的戏都是剧组的替身大哥帮我拍的,先生不如给替身大哥安排个好去处,算是谢谢他了。” 第20章   徐夕景酒量一般,秦泽远和丁子却像商量好似的哄他喝了许多,很快他就喝的晕晕乎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秦泽远把他抱回床上躺好,丁子从柜子里抽出一床新被子给他盖上。两个人关好房门才又回到了酒桌上。   丁子先冲他举了举杯子:“出国太早,没赶上老秦你大发慈悲做好事,收养了这么个小孩儿。”   秦泽远也端起杯子:“那你现在知道了,我看你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丁子笑了:“你不满意,却还不许别人满意,天底下哪有你这么霸道的道理?”   “谁又同你说我不满意呢?”秦泽远也笑。他喜欢徐夕景吗?当然是喜欢的。只是这喜欢却好像总有哪里欠了一点儿,不够炽热浓烈,也不够让他温和亲昵,相比起来还是占有欲和掌控欲居多。   丁子不想再跟他弯弯绕,又倒了一杯酒:“老秦,你这个人向来高傲自负,你扪心自问,究竟是把他当做猫猫狗狗小宠物,还是当做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自由的人。”   “我一手将他养大,该怎么对他是我的事,我总不可能做出害他的事情。倒是你,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这么一副古道热肠打抱不平的样子,你了解他吗?”   丁子冷笑了一声:“你难道还没害他吗?你根本不了解他有多么热爱他的工作,哦,也可能是你了解,但你更了解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小景连这些都跟你讲了?还真是没把你当外人。”   丁子不理他的冷嘲热讽,讥笑道:“更何况你说什么你把他养大的话啊,你养过他吗?你会养小孩儿吗?把他养大的难道不是你家里那些阿姨佣人?你只不过是看人长大了长成了就下手了而已。”   秦泽远脸色有点阴沉:“丁子,我不想为了一个小情人跟你撕破脸皮,你讲话也不要太难听了。”   丁子毫不在意:“老秦,你只把他当做小情人,也许还是小情人之一,我心里却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再退一万步讲,既然是个小情人,你一向出手大方玩得开,拱手相让又能怎么样呢?”   秦泽远冷笑一声:“我的人,怎么对他是我的事,你既然这么喜欢捡漏,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推荐两个。”   丁子像是觉得他无药可救似的,悲悯地看了他一眼:“老秦,我真不知道你是死要面子不肯松口,还是从没意识到他是个活人他也有自己的精神意志,抑或是你真的铁石心肠从没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喜欢,你再这样下去,根本不需要我,你们也要完了。”   秦泽远一口喝掉杯子里最后的酒,啪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那也是我们的事,轮不着你来插手。”   丁子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变化:“我已经跟家里出柜,能堂堂正正的带他给家里人看,你呢?你是问心无愧还是粉饰太平?你敢吗?”   秦泽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他进了房间,徐夕景还在睡,他酒品很好,喝多了不吵不闹,只是闷头大睡。喝过酒以后他的脸颊飞红,嘴巴微张,娇憨稚气,秦泽远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心里觉得有些荒唐。   徐夕景不是没有过追求者,毕竟是看脸的时代,更多人还是贪图他这张脸,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贪图他的名气想来分一杯羹,大多数都被秦泽远挡掉了,少部分冲到徐夕景面前的,也都不足为惧。   丁子让秦泽远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丁子家世同样显赫,年轻,有才华,艺术家,这些都只是附加条件,重要的是,徐夕景并不抗拒跟他相处。   徐夕景对人不亲,几乎没有投缘的朋友,秦泽远怎么也想不到只是让丁子来帮一个忙,竟然给自己帮出了大麻烦。他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粗暴地把人赶走,徐夕景现在对他心态大变,他也担心做不好就让两个人关系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当着丁子的面他是不敢承认的,丁子说的每句话都的的确确戳在他的心口。长久的养成游戏让他丧失了对徐夕景最热烈的喜爱,他更喜欢的是听他话的小情人。他的父母早早回秦家发迹前风景宜人的故土疗养,偶尔来电话还要过问一下养在家里的小孩儿的情形。明面上这一层收养关系也藏得很好,遮盖了内里更为不堪的关系。   徐夕景不是他过往随意抛却的普通情人,他也舍不得把人放走,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像一盘自己精心烘焙的甜点,甜度分量卖相通通都合自己心意,一点小脾气,徐夕景吃了苦头有了教训,明面上不再闹腾,私下里的不满秦泽远都能包容。   从前徐夕景喜不喜欢他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毕竟徐夕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可现在他真的有点担心徐夕景会被丁子哄着离他越来越远。   秦泽远叹了口气,搂着徐夕景睡了。   徐夕景醒来发现自己窝在秦泽远怀里,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睡在一起,悄悄爬起来出门了。丁子已经起了,正在弄早饭,炉子上烧了一壶热水,徐夕景洗完脸刷完牙就凑到厨房看丁子做饭。   “你饿吗?”丁子问他。   徐夕景摇摇头,他扒着门框问:“你们昨天晚上几点散摊儿的?”   “让你睡下我们就散了,没喝多少,酒还剩了一瓶呢,你要不要再来点儿?”   “不要不要,我下午还有事儿呢,不能喝酒。”   “哟,大明星好忙啊,下午就要回了?”   徐夕景嗯了一声,说是有工作,又指着丁子正在切的腌白菜问他:“你从哪儿弄的白菜啊?我怎么不知道?”   丁子给他撕了一点儿喂到嘴里:“昨天腌肉的时候顺便弄了,就这么多,腌了一天刚刚好,味道也不重,还新鲜脆生着呢。”   徐夕景尝了尝,有点辣,但还是十分佩服地说:“你连这个都会啊,真厉害,我吃不下剧组盒饭的时候可想吃这些了,可是助理他们都不让我吃,说是吃多了长痘痘。”   丁子把早晨烧开晾凉的水递给他,说:“你还是小孩儿呢,还长痘痘,哈哈,这个又不难,你想吃让家里阿姨给你弄也行。”   徐夕景冲他撇撇嘴,说:“家里阿姨才不做这个呢,做了又没人吃。”   丁子笑了:“那你这意思就是让我单独给你做呗?”   徐夕景摆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么麻烦,你把做法教给我不就行了,我自己弄。”   丁子把切好的白菜丝整整齐齐码在小盘子里,又拿出瓶瓶罐罐准备把萝卜丝调汁拌一下,神神秘秘地跟徐夕景说:“那我可不能随便教你,我这是独门秘方,传内不传外的。”   徐夕景切了一声,哼唧道:“真小气!”   丁子一边调汁一边告诉他:“你就把白菜掰成一片一片的,用大粒盐巴里里外外搓一遍,腌半天,再倒一瓶白醋,一点调味料,一点糖,辣椒看你口味,能吃辣就多放点,长痘痘的小朋友就少放点。”   徐夕景恨不得拿个笔记一下,听了半天还是似懂非懂:“一点是多少?”   丁子哈哈大笑:“你看,我给你说了你也学不会,有经验的拿着材料就能做,你这什么也不会,精确到克也做不出来。下次吧,下次给你弄点儿你拿回去。”   秦泽远起床看两个人大清早就热火朝天地聊着,心情越发不爽,他咳了一声,徐夕景反应过来,慌忙跑到他跟前坐好。   秦泽远见他方才跟丁子讲话的时候十分活跃,此刻坐在自己面前又死气沉沉,看也不想看他们一眼,开始跟助理秘书打电话听他们汇报工作。   丁子已经准备弄鸡蛋饼了,徐夕景看秦泽远也没空搭理他,又凑到厨房里去找丁子。丁子让他打鸡蛋,徐夕景无从下手,用筷子在鸡蛋头上敲了个小洞让蛋液倒出来。   丁子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一转头看徐夕景蹲在地上研究蛋黄怎么倒不出来,忍不住笑他,“怎么这么笨?”   丁子说话间已经顺手把几个鸡蛋都打进碗里,徐夕景心服口服,自己确实笨,只好谄媚地讨好丁子:“那你会做的多,你就辛苦一点吧,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吃的时候贡献一点力量了。”   秦泽远打完电话,发现徐夕景又溜了,刚准备把人喊过来,徐夕景就端着东西过来了,徐夕景把鸡蛋饼撕了一小块递给秦泽远:“先生尝尝,我自己弄的。”   秦泽远看着徐夕景手上的一小块色香味俱不全的鸡蛋饼,洁癖发作,不想上手。徐夕景伸手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想尝一尝的意思,默默收回来送到自己嘴里了,然后招呼丁子:“丁子,你把剩下的东西端过来吧!”   吃完早饭以后秦泽远又去打电话了,丁子去收拾厨房,吩咐徐夕景把桌椅板凳摆摆好,既然下午有工作,待会儿收拾完了就要往回走了。   秦泽远在家什么都没让徐夕景做过,徐夕景也什么都不做,毕竟应付一个秦泽远都已经足够劳心劳力,跟着丁子出来,哪怕有秦泽远在旁边,徐夕景也算极其放飞自我。秦泽远有一种丁子给徐夕景撑腰,徐夕景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这种想法让他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挫败感,冲徐夕景丢下一句“收拾完了来车里找我”就出去了。   徐夕景收拾的比丁子快,又坐着等了丁子一会儿才一起朝停车的地方走。快到车跟前的时候,丁子拍了拍徐夕景的脑袋,说:“你坐他的车回吧,我看他憋了一早晨,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徐夕景一步步走着,觉得十二点的钟声就要敲响,灰姑娘的舞会就要结束了,他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第21章   回去的路上徐夕景不敢开口,老老实实缩在副驾驶上装睡,装着装着居然真的睡着了,车停了才醒过来。秦泽远把车从高速上开下来,上了辅道,停在路边从后边拿了条小毯子,原本准备给他盖上,却发现他已经醒了。   秦泽远把毯子递给他,说:“刚睡醒,披上吧,别感冒了。”   徐夕景默不作声接过来披上了,秦泽远又发动了车子向前走。辅道要绕路,秦泽远这就是有话要说了,徐夕景猜不到他的心思,只能当闷葫芦。   秦泽远开出一段路,突然问他:“你跟我就无话可说吗?”   徐夕景赶紧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先生开车太辛苦了,不敢打扰你。”   “……”   “……”   徐夕景自己也觉得这个谎扯得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别说他们是睡够了一整夜吃饱喝足出发的,这边离市区前后也就四十多公里,根本算不上辛苦,只好又闭嘴了。   秦泽远叹了口气,说:“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准备把那个替身签进公司,单独给他新成立了一个工作组带他。主攻影视,走实力派路子,慢慢来吧。”   秦泽远一向说一不二,效率极高,这一点徐夕景是知道的,这次秦泽远办的这么快,应该是真心实意地想补偿他,徐夕景忍不住有点后悔,如果昨天让徐夕景放过自己,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呢?   秦泽远见他不说话,问道:“怎么?不满意?”   “没有没有,这样安排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只是……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浪费了先生给的机会,应该用在自己身上的。”   “那你现在再同我提一个要求也可以。”   徐夕景歪头想了一下,提了个不太容易惹怒秦泽远的要求:“我想……忙完这段时间回美国继续上学。”   徐夕景当初匆匆忙忙远赴美国还是高中生,读了没多久就当了练习生回国训练了,后来又出道,只在那边读完了高中,申请的大学压根儿没去上过,一直办的休学。   徐夕景像是怕秦泽远不同意似的,继续说:“我已经20岁了,可是还没读大学,我不想学历上填着高中生。”   秦泽远扭头看了他一眼,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想读大学,也不要再千里迢迢跑去美国了,先在国内读就行了。刚好,现在到了年底了,年初就有艺术学院招考,我让老宋看一下过没过报名时间,直接给你报个名。你想考哪个学校?”   秦泽远三两句话就替徐夕景做了决定,徐夕景十分无奈,只好随口说了个影视院校。   秦泽远回忆了一下,说:“这学校不错,你上次合作的苏导演在这个学校做名誉导师,公司也有跟学校合作的项目,你要是心里没底,就给你找几个靠谱的老师突击一下?”   徐夕景心愿落空,没精力再跟秦泽远商讨艺考的事情,全权交由秦泽远做主,又恹恹地窝在副驾驶上了。   一路把徐夕景送到公司楼下,徐夕景拉开车门就想跑,秦泽远把人拦住,说:“老宋早晨跟我通了电话,说手头有三四个本子要给你看看,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秦泽远这胡萝卜加大棒的法子把徐夕景弄得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上楼了。   老宋早就在办公室里等着他,把几个本子堆在他面前,挨个介绍:“两个古装,一个民国,一个现代,古装的一个仙侠一个正剧,民国是偶像剧,现代是都市情感剧。梗概都在第一页,你自己看看。”   徐夕景挨个翻了一遍,仙侠剧是热销小说改编,剧本应该不会差,但现在仙侠剧都不舍得花钱做特效,国内特效技术也不过关,反而容易被吐槽,民国剧剧本太薄弱,故事也不够引人入胜。正剧有历史原型,几个主要角色都赫赫有名但也饱受争议。倒是都市情感剧,算是人物群像,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老宋劝他:“现在仙侠大热,年轻演员挤破头地往里塞,现代剧的热度现在已经降了,又是人物群像,主角不够突出。你要想把之前的口碑再攒起来,还是要慎重一些。”   听着老宋又提起之前的事情,徐夕景憋了一肚子的不痛快,这会儿终于爆发了:“不是说让我自己选吗?怎么我喜欢的我想干的都不行啊?”徐夕景越想越委屈,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是秦泽远的声音,徐夕景愣住了。   老宋见秦泽远进来,识趣地溜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秦泽远和徐夕景两个人。秦泽远走到小沙发跟前坐下,让徐夕景坐到自己跟前来。   徐夕景磨磨蹭蹭挨着他坐好,秦泽远拉过他的手,说:“瞧把我们小少爷委屈的,这得有多少不满?来,都冲我说说吧。”   徐夕景犹豫了一下,刚才他喊得声音大,秦泽远在门口肯定是听到了,因此绝对不能说没有不满,故而避重就轻了一下:“先生明明说了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可老宋刚才偏要说我喜欢的不好,让我再想想。这不就是不让我选的意思?”   秦泽远捏了捏他的脸,把四个剧本摞成一沓扔远了,说:“要我说都别选了。”眼见徐夕景大惊失色,他又掏出手机给徐夕景看:“刚才准备走了,收到了一个剧本,是个电影,特地发到我这里,你看看喜不喜欢。”   剧本讲的是一名年轻的美术专业毕业生离开大学以后四处碰壁,白天去景区给游客画素描,晚上还要准备作品投稿应聘。他无意间目睹了一个雨夜的暴行,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将对面楼道居住的一名怀胎数月的孕妇从楼上拖到楼下,任由孕妇血流成河,男人扬长而去。他想救人,却发现楼道没有人理会孕妇凄厉的哭喊,生性软弱的他只好把场景稍作改动,画成了自己的速写作品。此后由这幅画引起了一连串的蝴蝶效应,他也在一系列变故中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剧情很俗套,但徐夕景从没尝试过平凡懦弱的小人物角色,他常听人说能演好小人物的演员才算是合格的演员,因此十分心动。秦泽远见他高兴,就拍板定了:“那行,你既然喜欢,那我就给那边应了。过几天你去试个镜,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什么问题。”   徐夕景想了想,说:“我刚才看有个男四的角色,挺适合孙伟大哥的,就是之前的替身大哥,先生能不能也给孙伟大哥一个机会。”   这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秦泽远当然答应,说是让他放心。   试镜定在一个星期之后,电影班底很好。导演编剧都是拿过许多大奖的,尤其是导演张河山,这是他闭关三年之后再出山的“潜心之作”,徐夕景不敢马虎,虽然有秦泽远的承诺,还是认真钻研了几天剧本。   他这段时间忙得不行,秦泽远说到做到,刚巧卡在艺考报名的最后一天给他报上了名,又说他准备完试镜就给他请几个老师紧急突击一下,免得艺考过不了丢人。   徐夕景来试镜这天孙伟也来了,见了徐夕景就感恩戴德,孙伟在圈子里混了小十年,能签约做正经演员已经是天上掉馅饼,更何况新筹备的电影还能给他个试镜的机会,他抓着徐夕景的手说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让徐夕景失望。   这事儿本来就不是徐夕景出力,这一番真切感谢他当然受之有愧,只好含蓄地抽回手说:“我只是跟秦先生提了提,还是秦先生感谢大哥也欣赏大哥。”   孙伟进公司没多久,公司的大小八卦已经摸透了,公司里人人都知道秦海平就是个废物脓包,是个只会花家里钱花天酒地的二世祖,公司真正能拍板做决定的还是集团的当家人秦泽远。   这会儿孙伟听说真的是秦泽远做主签下了自己,还是有些激动难耐,混了这么久,这是他离出人头地最近的一次了。他这么激动,试镜表现的就有点瑕疵。导演原本是不满意的,但碍于秦泽远已经打过招呼,也只能让他通过。   相比起来徐夕景就发挥的很好,他试的那场戏就是目睹了雨夜暴行之后作画的过程。这是一段很难把握的心理戏,只有他一个人,要在软弱惊惧里表现出担忧,还要在作画过程中表现出情绪的反复与举棋不定。   徐夕景站在画布前,手上拿着签字笔充当素描铅笔,落笔之前他的笔尖一直无意识地戳着画布,留下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小坑。楼下的女人似乎又痛苦地叫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却又缓缓地叹了口气。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笔尖断了,画布上留下了一道划痕,以此为界,他重新挑了一支笔,准备作画了。先前他因为听到叫喊而打开的窗子里漏进了风雨,他走到窗边,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关上了窗户。   导演非常满意,当即拍板通过。徐夕景也兴奋极了,只试了一场,他就能体会到这个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确实是很有难度也很有挑战性。   徐夕景长舒一口气,老宋也跟着松了口气,凑上来问他:“要不要给先生报个喜?”   徐夕景的喜悦转瞬即逝,接过手机默默说了句那我发个短信吧,他想也没想,完成任务似的敲了一行字:“试镜通过,谢谢先生。” 第22章   剧组还要准备一段时间,过完元旦就能开拍,导演唯一对徐夕景提出的要求是,趁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再去学一些绘画基础,拍的时候也能轻松一些。   徐夕景坐车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盘算,既有组合行程,又有考前辅导,还要学点美术,他比中学生还辛苦了。   剧组那边试镜结束,主要演员也都敲定了,就开始准备前期的宣传工作。没料到刚开始宣传就出了纰漏,剧组官方微博公布了男四号人选孙伟以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之前的热门候选人落选,却换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有什么猫腻。   没过多久网络上就出现了大量《广和娱乐重金包装新签约小生,高层亲自拍板疑似新宠》的通稿,抽丝剥茧地分析了孙伟从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替身一跃成为广和娱乐唯一一个签约演员,一经签约又跻身名导大戏,实在看起来不简单。   更何况,有人放出孙伟的试镜片段,含蓄点说叫做不功不过,直接点说就是毫无优势,却凭借这样一段表演拿下男四的角色。在这样的作品里,露个脸的镜头竞争都格外激烈,更何况是戏份不轻的男四,大家对孙伟的争议越来越大。   徐夕景忙里偷闲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心道秦泽远给孙伟配的这个团队可真是别出心裁,为了打开知名度不惜自毁形象,塑造一个没演技靠后台的人物。   这样跟老宋吐槽的时候,老宋却说,只有把观众的期待值降到最低,上映的时候才会触底反弹,只要他表现的稍微有可圈可点的地方,都会被无限放大。   但不管怎么说,孙伟和他的团队都很懂“好风凭借力”的道理,在开拍之前已经小小的红了一把,也算是把这个机会物尽其用了。   倒是公布徐夕景作为男主角的时候,舆论还是争议了一番,吵来吵去依然是那几件事:徐夕景上次的丑闻还没彻底翻篇儿,内部控场了,吃瓜路人心里还都记着;徐夕景年纪轻轻就大戏一部接一部,他到底是能担当重任还是毁人不倦;徐夕景资源羡煞旁人,到底是不是被包养了。   徐夕景不玩社交网络,当然看不到这些糟心言论,他心情倒是一点没被影响,趁着闲暇跟丁子找了家咖啡馆聊天。   丁子说他心态真好,网上吵翻天了,他还有心思美滋滋坐这儿喝下午茶。   徐夕景伸了个懒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能做什么呢?事情都是他做的,他收不了场,我也没那个本事,慢慢来吧。”   “可你总是需要口碑和声誉的,否则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丁子劝他。   “所以我这不是让他给我拍板决定了几个能扭转口碑的戏吗?你也说了,这是我的捷径,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我以前也太傻了。”徐夕景嗜甜,喝不了太苦的,说话间把砂糖细细地撒进杯子里,又问丁子:“你放糖吗?不放给我。”   丁子伸手拦住他,表情有点不忍:“你觉得很苦吗?如果很苦就换一杯吧。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到。”   徐夕景轻轻拂开他的手。他微微笑起来:“如果互相喜欢,你还能等到感情耗尽、两看相厌的那一天。可是单方面的独占欲,你真的不用等,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丁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小景,你从没想过要离开吗?”   “怎么能没想过呢?”徐夕景依然笑着“我总归是要离开的,但我不想把任何无辜的人扯进来,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丁子的三两句话打动不了徐夕景,只好作罢,换了个话题将他哄开心了才结账出门。   丁子之前帮徐夕景联系了一位行业内很知名的画家,这一天刚好来B市开讲座,徐夕景就想趁着闲暇先登门拜访,请教一下。   到了酒店丁子说先给画家打个电话知会一声,两个人便坐在大堂里,丁子在讲电话,徐夕景无所事事左顾右盼,一转头却看到秦泽远进来了,身边跟着孙伟。   他慌忙想转过头,秦泽远却已经看见了他,转头冲孙伟说了句话,孙伟便径直朝电梯方向走过去,秦泽远自己朝徐夕景走过来。   走进了才看到站在床边打电话的丁子,徐夕景抢先招供:“丁子给我联系了一个画家,为电影做准备,今天来见画家的。”   秦泽远点点头,徐夕景却觉得烦躁,秦泽远跟孙伟这样子分明是有猫腻,怎么自己反倒比他还心虚,于是便反问道:“那先生呢?来做什么?”   “孙伟说感激我,费了好大功夫辗转找到我,说要好好报答我一下。”秦泽远毫不掩饰,坦坦荡荡告诉徐夕景。   徐夕景内心嗤笑一声,什么样的报答要到酒店来报答,孙伟倒是真没辜负徐夕景的一句话,把一个偶然变成长久了。   秦泽远颇有些暧昧地捏了捏徐夕景的肩膀:“说起来,这个机会还是小景你给他的。要是我满意,也会好好谢谢你的。”   秦泽远扭头便走,丁子已经打完电话站在徐夕景身后,徐夕景拍了拍方才被秦泽远捏过的位置,说:“联系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丁子问他:“哪怕这样,你都没想过要离开吗?”   丁子站在徐夕景面前,他的胸膛看起来宽厚可靠,徐夕景避而不答,只说:“好了,先干正事吧。”   丁子实在是见不得他这个失落又失望的样子,恨不能点醒他,只是此刻大堂里人来人往,他只好按捺住情绪,跟徐夕景一起去等电梯了。   徐夕景工作起来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跟画家聊得很是投缘,临了画家还亲自提了一幅字送给徐夕景。   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秦泽远从大堂的休息区站起来,他走到徐夕景面前,说:“走吧。”   丁子气极了,想开口与秦泽远争论,徐夕景却不愿此刻在这里引起纷争,扯了扯丁子的衣摆,默默跟秦泽远走了。   上了车徐夕景并没开口说话,只默默系好安全带看着前方。秦泽远将车开出很远,才说了句:“以后少跟别人去酒店,公众人物,总得避嫌。”   徐夕景心里觉得有些荒唐,但还是点头应了,依然不发一言。秦泽远见他不说话,又说:“好了,不要再跟我闹别扭了,我没跟孙伟有什么。”   台阶送到徐夕景脚边,徐夕景不能不接,只好说:“以后我会注意的,不会再破坏先生的好事了。”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回到老宅徐夕景身心俱疲,只觉得同秦泽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神经都是紧绷的,随手脱了外套就上楼洗澡。   他回了自己房间,秦泽远却还是推门进来了。徐夕景想他进门左右不过是同自己做那种事,却不愿在自己房间里跟他做,只好站起身裹了件浴袍说:“去先生房间吧。”   秦泽远却一把搂住徐夕景的腰,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狠狠亲了下去。   他们在一起极少接吻,徐夕景技术当然很差,一路被秦泽远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在徐夕景的口腔里搅弄。徐夕景仰着头被迫承受秦泽远的凶残攻势,觉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却也不敢推开他,只能等秦泽远放开他以后才大口呼吸。   秦泽远依然搂着他,他呼吸之间湿润甜腻的气息全都喷在了秦泽远的胸口,火烧火燎的一片。他此刻终于相信,他的确是非常喜欢徐夕景的。被他撞见自己和别人出入酒店,会有一瞬间的心虚。自己撞见他和别人私下在酒店见面,居然也会有醋意。   他想狠狠心干脆就和孙伟做了,反正徐夕景也背着自己和丁子在酒店约会。但孙伟真的洗完澡靠近他的时候,他居然推开人走了,他克制不住地想起徐夕景,想起徐夕景摩挲着自己的手,说:“先生给孙伟大哥安排个好去处吧,算是谢谢他了。”   坐在酒店大堂里等徐夕景的时候,他也是心虚的。如果徐夕景在骗他呢?如果徐夕景真的跟丁子发生了点什么呢?爱情里的患得患失、忠诚、责任感,这一瞬间,他好像全都有了。   只差一颗徐夕景的真心。   这颗心却不知道能不能得到。   徐夕景呼吸缓过来,轻轻挣扎了一下,想从秦泽远的怀里挣脱出来,秦泽远却把他搂得更紧,徐夕景不解其意,只好试探地叫了句先生。   秦泽远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徐夕景,说:“继续洗吧,你要是不想做,那就不做。”   徐夕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狐疑地看了眼秦泽远,秦泽远被他这一眼勾地心火“蹭”地冒起来,恨不得把人就地正法,还是强行按下了这股火,转身走了。   徐夕景洗完澡就爬上床睡了,秦泽远在厨房鼓捣许久给他端了杯牛奶上楼,推开门人已经睡着了,秦泽远暗笑自己不合时宜,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细细打量起徐夕景。   徐夕景看起来还是小,像十几岁的小孩子,他十六岁外强中干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还历历在目,秦泽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要说他从没打过把徐夕景“卖”掉的主意,那自然不可能,否则也不会带着他出门。只是被越多人欣赏,他的私心就越重,这么招人疼的孩子,他又不舍得了。有什么事儿非得靠一个小孩儿才能解决,也显得他太没能耐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徐夕景的逆反心理像是野火烧不尽的草场,越来越茂密繁盛,这几年他从没停止过想要逃离的想法。秦泽远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他能把人绑在身边一生一世,却不能永远和徐夕景这样冷淡疏远地相处。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人了还想得到心,得到心了还想得到一心一意。 第23章   徐夕景第二天下楼,秦泽远正在餐厅里吃早饭,他跟秦泽远问了声早,就去沙发上捡自己昨天晚上随手扔下的外套和字。   他拿着卷轴就有点发愁,不知道该挂在哪里,秦泽远招手让他过去,问:“写的什么?”   徐夕景把卷轴摊开给秦泽远看,上面写了四个字“万事随缘”,秦泽远点点头,说:“写的不错。”又同他开玩笑“今天拿去挂我办公室里。”   徐夕景当然不舍得,犹豫地盯着卷轴,秦泽远笑了:“逗你的,你自己看着挂哪儿吧,只一样,过几天我爸妈回来了瞧上你这幅字,给你要走了你可别心疼。”   徐夕景也顾不上字了,问道:“叔叔阿姨要回来了吗?”   秦泽远的父母嫌B市环境不好,早早就搬到风景宜人的故居修养,无聊了就世界各地旅行,家里的事有秦泽远,家族的事有几位长辈,倒是他们这一辈成了闲人,一年也只有过年会回B市待一段时间。   徐夕景是秦泽远做主收养的,也没同他父母有多深厚的感情,自然了,他父母对他也谈不上热络,但徐夕景总归还是紧张的,每年被他们不咸不淡地问几句话,再提点几句,也足够提心吊胆。更何况秦泽远父母总说既然收养了他,他就也是秦家一分子,说话做事都要有点样子,他就更紧张了。   秦泽远见他立刻坐直了,心中觉得父母比自己还要管用,忍不住给他顺了顺气:“还得过几天。”他知道徐夕景必然是一刻也不愿在老宅待了,却也不愿意立刻将人放回他自己的公寓,便哄他道:“你要是怕他们突然回来了,自己在老宅碰上,不如跟我回市里吧。”   这是要让自己跟他同居了。   徐夕景从没去过秦泽远别的房子。以前只知道他有套房自己住着,谁都没去过。还有买给小情人的,徐夕景当然也没去过。他想拒绝,可是刚开口说了个“不”,就对上了秦泽远的眼神。徐夕景只好改口:“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了。”   徐夕景这样说,就是松口同意了,秦泽远微微松了口气,让他待会儿上楼收拾收拾东西,看有什么要带过去的,又给他喂了一口春卷,说这幅字等回了那边房子给他寻个好地方装裱了挂起来。   说是收拾,徐夕景也没什么要带的东西,他总不想在秦泽远那里常住,随手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双肩包里。秦泽远在楼下等他,看他背着双肩包下楼,总觉得他看起来还是学生,一副中学生模样。   秦泽远不赶着去上班,先让司机把他们送到了自己的公寓。公寓在市区,属于有钱人们最喜欢的闹中取静式设计,称得上是寸土寸金。秦泽远买了顶层,是套复式,放眼望去四周风景却没什么可看的,徐夕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房子倒不是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秦泽远三天两头也会在这边住下,请家政阿姨收拾地整整齐齐。秦泽远把徐夕景带到主卧,让他把东西放到衣柜里。徐夕景有点不乐意,期期艾艾抱着双肩包跟秦泽远讨价还价:“先生,我……我还是住客房吧。”   秦泽远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没有客房,我让人改成健身房了。快点儿,收拾完了我赶着去上班。”   徐夕景还不死心,瞥了眼楼梯,秦泽远把背包从他怀里抽出来,把衣服一件一件在衣柜里挂好,然后又带着他出门了。秦泽远把他塞进车里,说:“我看你也别自己在家无所事事,跟我上班去,晚上带你去见导师。”   徐夕景还有点懵,问他:“什么导师?”   秦泽远吩咐司机开车,回他:“前几天跟你说的影视表演导师,合适的话每周来给你上三次课,考前突击一下。”   徐夕景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传说中的熊孩子,去工作的父母担心他在家捣蛋,还得带着他上班,他抬头看了眼在车上发邮件的秦泽远,觉得秦泽远有点太严肃了,实在不像是一个慈父,不知道秦泽远以后真的做了父亲还会不会这样。   秦泽远今年32岁了,虽然眼下还玩的开,但总要有结婚生子的一天,徐夕景忍不住开始想象秦泽远会跟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结婚。秦泽远肯定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如果他结婚了,自己应该也能抽身了。总之徐夕景是绝对不想插足别人婚姻的。   秦泽远倒不知道徐夕景想了这么多,只看他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以为他不开心了,伸手把人圈在怀里说:“你要是觉得去我办公室没意思,回公司也行,看看有没有你的队友抽空在公司里训练。”   徐夕景想了一下,说:“那我下午去公司吧。”   徐夕景到底还是没能去成公司,秦泽远的父母提前回来了,下午他跟着秦泽远一起去机场接机了。   秦泽远的父亲秦康震年轻时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养出了一身高不可攀的气势,秦泽远的母亲罗芸汀出身名门,保养得宜,丝毫看不出老态。夫妻两个人唯有秦泽远一个儿子,一年见不了几天,见着了也没有过分亲切。   徐夕景跟在秦泽远身后,喊了声叔叔阿姨,秦泽远父亲淡淡地嗯了一声,倒是他母亲拍了拍徐夕景的肩膀,说小景长大以后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车子开出机场,秦泽远的父母询问了些这一年来集团的运营情况,秦泽远都一一回答了。秦泽远的确很有远见,秦家从前依靠实业把集团做大,之后又赶上了房地产行业的黄金时代,到了秦泽远接手,为了规避风险,现在已经撤出一部分财力,转而依靠互联网发展新兴产业,抢在了前头,赚的盆满钵满。至于手底下的像徐夕景待得娱乐公司,一些小的营销公司、外贸公司之类的,都能保证盈利。   秦泽远父母自然非常满意,唯一不满的就是他至今没有结婚。罗芸汀坐在后座忧心忡忡地说:“远儿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这样耗着我跟你爸爸也不放心,今年提前回来就是想给你安排几个姑娘见见面。也不说要多高的门楣,你看得上就行。”   徐夕景坐在副驾驶忍不住偷笑,心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真是来催婚相亲了。秦泽远淡淡地瞥了徐夕景一眼,徐夕景就不敢笑了,老老实实听秦泽远胡说八道:“妈,不着急,你别替我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秦泽远的母亲还没说话,倒是他父亲开口了:“结婚不着急就算了,有的事情你得着急起来了。过完年就要开会,你如果有心也可以开始准备,虽说耽误了几年,但大器晚成,过早崭露头角也不是什么好事。今年刚好要大规模地变动,之前我也给你安排过了。你要是同意,集团就找职业经理人打理,你退到幕后,先在这边历练两年,再到地方待几年。”   秦泽远顿了一会儿,才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说吧。”   秦康震的声音一下就提高了:“再说什么再说!你别当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这几年玩得开,盯着你的人可不少!以后你可小心收敛着些!”   徐夕景听得心惊胆战,一会儿想秦泽远父亲知道他在外边玩得野,那很有可能也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一会儿又想秦泽远监视自己,他父亲又监视他,可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泽远却不为所动,只回答道:“在车上说这些做什么,回家了细说吧。”   秦泽远不再开口,他父母也就不会喋喋不休,车里安静下来。秦泽远一路开回了老宅,佣人刚端了茶上来,秦泽远的母亲就挥挥手让佣人都下去了,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说:“远儿啊,也不怪妈妈自作主张,你这实在是太让妈妈着急了。妈妈给你挑了一些合适的姑娘,你抽空跟人家见上一见,吃个饭,聊一聊。”   这会儿徐夕景真的憋不住了,忍了又忍,还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秦泽远立刻回头瞪他一眼,被罗芸汀拍了一下:“那么凶做什么!小景现在还小,不着急,过几年到年龄了没个合适的,阿姨也是会帮你做主的。”   秦泽远一口回了:“他当大明星的,不能随便恋爱结婚,要保持形象。”   罗芸汀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那先不管小景以后怎么样,先看你吧,你想先见哪一个?”   父母远道而来,秦泽远没道理一见面就拂了他们面子,却又实在提不起兴趣,只好说:“随便吧,您看着安排,到时候通知我就行了。”   秦泽远同他父母应付了好一会儿,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乏了,上楼歇息前总算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忙自己的去吧。   秦泽远又带着徐夕景开车往市区走,秦泽远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跟别人结婚的。”   徐夕景莫名其妙,不懂秦泽远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也不懂秦泽远又在玩什么花样,只好默默地低头装困。   秦泽远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亲了亲,说:“别装了,好好听我说话。我喜欢你,你怎么想?” 第24章   秦泽远的字典里没有拖延二字,喜欢了就是喜欢,磨磨蹭蹭一点徐夕景就离他更远了。徐夕景却吓了一跳,他的手挣了挣,没挣开,秦泽远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说:“就是那种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对你好的喜欢。”   徐夕景对这种“有什么事情非得开车时候说”的毛病不敢恭维,颤颤巍巍回了句:“先生,要不您先好好开车?”   秦泽远笑了一下,松开了手。他原本也没指望徐夕景有多么合他心意的回答,但徐夕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心里真的没他的位置了。   路上一来一回,时间就耗得差不多,秦泽远直接把徐夕景带到了饭店,等着约见的几位老师。按理说考前是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只是规矩都是给普通人定的,像秦泽远这样请一请老师,谈几个项目,满足点心愿,双赢共赢,何乐不为。   秦泽远不想在老师来之前把徐夕景吓傻了,给老师留下个不太美好的印象,跳过方才的事情不提,逗他说:“我陪你来见老师了,过几天你阿姨安排我去相亲,你也得跟我一起去。”   徐夕景搞不懂秦泽远到底在想什么,前一天跟别人去酒店开房被他撞见之后,仿佛撞开了他的任督二脉,整个人变得奇奇怪怪,徐夕景吃不消他这幅态度,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先生这样,我猜不透先生的心思。”   秦泽远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进度还是把人吓着了,只好耐下性子哄人:“别喊我先生了,还像以前一样喊我大哥吧。”   秦泽远说完以后一直目光灼灼盯着徐夕景,徐夕景心知自己如果是个合格的小情人就应该喊一句大哥满足一下秦泽远,可这句大哥却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泽远等了半晌,徐夕景还是一言不发,难免有些失望,徐夕景却抢先开口说:“先生,之前……在草原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在怪先生了,昨天,也不是故意破坏先生的好事,先生也不用觉得要对我补偿或者安抚,还像以前一样吧,或者先生厌倦了,也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样。”   秦泽远这会儿总算体会到自食苦果的滋味儿,着实又酸又涩,偏偏徐夕景一直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认真抠着手上的死皮,没一会儿就抠到了好肉,伤口冒出了血珠,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秦泽远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截纸巾给他包住。   “很疼吗?上一次。”秦泽远抓着他的手指,细细给他包好。徐夕景手指格外纤细,看起来脆弱易折,秦泽远给他包好以后,像哄小朋友似的,给他吹了吹。   徐夕景像是被秦泽远的呼吸惊到了,一把缩回了手,攥住了包好的手指,说:“不疼,一点也不疼。”   秦泽远虽然着急,也知道不能把人逼得太紧,恰好此时电话响了,几个联系的导师已经到了门口,秦泽远便带着徐夕景出去接人。   一顿饭当然是吃得少说的多,徐夕景毕竟有过表演经验,秦泽远又给学校许了不少好处,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几位老师夸起徐夕景也是不吝溢美之词,说是一定会好好教,让他早日成为学校骄傲。   徐夕景还算清醒,没被酒桌上的两句话冲昏头脑,几位老师更满意了,说是这么不骄不躁的学生越来越少见。秦泽远也得意,倒真像是自家的孩子耀眼夺目一样。   晚上回了公寓,徐夕景就有点为难,趁着秦泽远去洗澡,他把房子上上下下逛了一圈,居然真像是秦泽远说的,没有客房。原本楼上有两间房,徐夕景把朝阳的一间改成书房,把背阴的一间改成远程会议室。徐夕景只好抱着睡衣悻悻地窝在沙发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中了秦泽远的计。   秦泽远仿佛沉浸在他自己一往情深的氛围中无法自拔,徐夕景不知所措,只能以不动应乱动。这会儿他才有点遗憾,秦泽远怎么没真的跟孙伟发生点什么,好让秦泽远的注意力转移一下,不要总是放在自己身上了。   秦泽远洗完澡出来,看徐夕景抱着睡衣窝在沙发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忍不住就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来。徐夕景极瘦,秦泽远把他抱起来颠了颠,觉得徐夕景的确不算茁壮成长,一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   徐夕景吓得不行,下意识搂住了秦泽远的脖子,秦泽远心情大好,把人抱到浴室里像鸡蛋剥壳一样把人剥干净了,举着花洒说:“来,我给你洗。”   徐夕景跟秦泽远同床共枕好些天,秦泽远一直没同他做那件事,反应迟钝的徐夕景终于体会到一种秦泽远对待“喜欢的人”和“小情人”的区别。   徐夕景当然不会认为秦泽远就是真的爱他爱的不行,无非就是秦泽远作为上位者,想同他玩一些情趣,找一些乐子而已。徐夕景仰人鼻息,没有不奉陪的道理。   不过徐夕景自己每天也忙得脚不沾地,组合的新歌已经制作好在各大音乐平台上线,他一天要跑好几个节目组接受采访,下午到晚上要去电影学院去上两个小时的表演课,忙里偷闲的一点时间要掌握一点美术基础,并没有多少心思来忧心秦泽远的事情。   他也有好些天没跟秦泽远交流,秦泽远时不时就被他父母叫回老宅耳提面命一番,徐夕景心知秦泽远这两年一定会转向政坛,他母亲着急给他安排相亲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多加一个背景雄厚的亲家,秦泽远的筹码也会增加不少。   这一天恰好徐夕景没工作,其他的事情都早早做完,下午闲在家里睡觉。懵懵睡醒,就被秦泽远逮住了。秦泽远想必是轮番见了太多各式各样的姑娘,因为不耐烦而更增添了一点盛气凌人,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扔到徐夕景面前:“穿上吧,跟我出门。”   徐夕景还很困,慢吞吞地问:“换衣服干嘛去啊?”   秦泽远嫌他动作太慢,亲自上手给他套衣服。房间里暖气开的大,秦泽远动作也大,徐夕景的头发全都因为静电炸起来,又软塌塌地贴在脸上,弄得痒痒的,他忍不住哼唧了一声,秦泽远把他拉起来笑着说:“别撒娇了,快起来。该你陪我去相亲了。”   徐夕景没想到秦泽远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要带自己去相亲,立即甩开秦泽远的手说:“我不去!”   徐夕景毕竟是个明星,他又坐回床上说:“先生上一次还教导我‘公众人物’不要乱跑,今天就要带着我去做这种事,先生换个人吧,我做不来。”   他最近也听说秦泽远相亲的时候各种挑三拣四,挨个相过去,一个也瞧不上,女孩家的门第也随之降低,罗芸汀急的上火,秦泽远丝毫不为所动,整个上流交际圈无不议论纷纷。   秦泽远青年才俊,有家世有相貌,既不是只会买游艇逛赌城的败家子,也不是没脑子没远见的绣花枕头,虽然玩男人,但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毛病,他们这样的家族,总是要结婚生子留个后代的。   秦泽远相亲的时候敷衍了事是一回事,带着徐夕景过去又是一回事。徐夕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去干嘛?示威吗?给相亲对象证明一下秦泽远的的确确是喜欢男人的吗?   但徐夕景的不乐意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秦泽远铁了心要带徐夕景过去终结这没完没了的相亲大会,顺带小小的暗示一下他的父母,等正式出柜的时候让他们不要太震惊。   徐夕景被胁迫似的弄上车,跟着秦泽远去赴约。他心里觉得简直是荒谬,跟着秦泽远进饭店都心虚,生怕被人看出来今天自己的任务就是砸场子。   秦泽远进包厢之前逗他说:“你不用说话,坐那儿就已经够了。”秦泽远话还没说完,就先愣住了。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草率赴约。他肯定会问清楚罗芸汀,今天见的人姓甚名谁,是哪家姑娘。   此刻,坐在包厢里的姑娘出于礼貌站起了身,一句你好还没出口,就眼尖地看到了秦泽远身后的徐夕景,她惊喜地大喊一声:“小景?你怎么来了?还记得我吗?我是孔蔚薇,你粉丝啊!”   徐夕景站在门口,几个月前的事情像跑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现,他最后一次看见孔蔚薇,还是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巨大的电视屏上,鲜妍的笑容。此时此刻再次看见笑容飞扬的孔蔚薇,重获自由以后被他强行忽略的囚禁般的日子,全都复苏了。   秦泽远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见到孔蔚薇,扶着门框表情僵硬,倒是徐夕景先缓过来,说:“进去吧,站在门口做什么。”   孔蔚薇并不知道徐夕景消失的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徐夕景脸色非常不好,给他倒了杯水,问他:“小景,你怎么跟着秦先生过来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   徐夕景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别管我,你们聊吧。”   秦泽远万万没想到再次见到孔蔚薇是这个场面,百密一疏的挫败和紧张让他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方才进门是出于礼貌,现在人也见了,坐也坐了,万万不能再留在这里,他开口说:“孔小姐是吧,你也看到了,小景跟我一起来的,他是我……”   秦泽远还没说完,话头就让徐夕景给截了,徐夕景的双手紧紧交握,看起来既恐慌又无助,他说:“是我大哥,秦先生是我大哥。”   孔蔚薇不疑有他,立刻笑了:“哎呀!秦先生居然是你大哥啊。怪不得呢,上次来找我接受采访的时候那么严肃。小景,你家里是不是不同意你做明星啊?”   徐夕景缓缓地抬起了头:“秦……我大哥,找你做采访?” 第25章   孔蔚薇用力点点头,说:“对啊,就是你突然生病离开剧组之后,秦先生找来媒体要采访我呢。当时我还奇怪,不过我爸妈看到我采访以后,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说我整天在外边不务正业,就知道追星,还不追自家公司捧出来的星,不让我出国了,给我安排相亲呢!”   徐夕景也配合地笑了:“是吗?那你就不出国了?”   孔蔚薇嘁了一声,“哪儿能啊!我考试的时候有多痛苦啊,他们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我这不是先乖乖待一段儿嘛!把他们哄开心了,到开学的时候我就能去啦!”   徐夕景方才那股被扼住咽喉一般的窒息感已经缓过来了,他点点头说:“还是趁着年轻多出国转转吧。”   孔蔚薇忍俊不禁:“小景,你年纪比我还小,怎么讲话老气横秋的?”   秦泽远在餐桌另一边暗自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他此刻真是暗恨孔蔚薇居然真是个没脑子的大嘴巴,一张嘴就把他卖了,怪不得当初找到她,她能那么爽快的接受采访,秦泽远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那会儿徐夕景还在老宅昏昏沉沉养伤,秦泽远铁了心要把徐夕景走的好好的路给毁一毁,好让人死死地拿捏在自己手里,就找上了孔蔚薇。   他派在徐夕景身边的人当然不止老宋一个,徐夕景的手机也被他监控着,他对徐夕景的行踪可以称得上了如指掌。   秦泽远那时还觉得是老天也在帮忙,这个对徐夕景一腔热情的小粉丝来历居然不小,扔出去又是一枚重磅炸弹。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枚炸弹还非常好说话。秦泽远只是小小地调换了一下事件说法,就让自己的要求变得冠冕堂皇起来。   他和孔蔚薇的第一次私下见面就很顺利。秦泽远把拍到的徐夕景和孔蔚薇的照片拿给孔蔚薇看,告诉她现在媒体认为徐夕景私下恋爱了,这则消息明天就会登报,希望她作为主人公,能站出来为徐夕景说几句公道话。   粉丝天生有一种能为爱豆仗义执言是自己的荣幸的使命感,孔蔚薇答应地很爽快。第二天秦泽远就找来了媒体,孔蔚薇也许是在自家公司见惯了长枪短炮,也许是她自己也举过相机镜头,并不紧张畏缩,她打扮得体、态度合宜,看起来无懈可击。   秦泽远坐在媒体拍不到的角落指点孔蔚薇的回答。表面上看,孔蔚薇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是深究一下,孔蔚薇那种独属于私生饭特有的,沉浸在和偶像“更近距离”接触的私密感,还有孔蔚薇话里若有若无的炫耀和暧昧,都让人觉得两个人绝不只是朋友。   秦泽远的计划几乎称得上天衣无缝。这种模棱两可的新闻往往伤害不到远在天边的屏幕饭,却能真切打击到每天跟着徐夕景的、最舍得为他花钱出力的粉丝。   没人跟着他,他在网络上的资讯就变得稀少,他原本就没有依靠自己社交媒体而凝聚起来的粉丝群体,全靠粉丝自发的源源不断的信息来维持新鲜感和存在感。秦泽远这样,几乎断了他的传播链。   事情也果然向秦泽远期望的方向发展。徐夕景再回去工作,身边再没有一直紧跟着他的女孩子,他在网络上的热度全靠秦泽远花钱造势。如果秦泽远想断了徐夕景的路,只要不给他工作,再停了他的网络营销,渐渐地徐夕景就会被人遗忘。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秦泽远没想到自己舍不得对徐夕景下狠手,想让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徐夕景碰上了孔蔚薇。   秦泽远食难下咽,徐夕景和孔蔚薇却吃得津津有味,一顿饭结束,秦泽远出于礼节去买单,其实他是非常不想去的。如果离开他们两个身边,秦泽远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泽远前脚刚走,孔蔚薇就开始给徐夕景咬耳朵:“小景,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家里人是不是不同意你做明星?你大哥上次找到我的时候,真的好严肃啊!我看过挺多八卦,那些有背景的家庭,好像都不同意孩子做明星哎!”   徐夕景笑了一下:“没那么复杂。他只是因为要给我收拾烂摊子生气了而已。”   孔蔚薇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是你大哥嘛!采访的时候还都教我怎么回话,看起来挺关心你的。”   秦泽远已经结过账朝他们走过来,远远地看着,他身姿挺拔,气度超然,徐夕景看着秦泽远的身影,说:“是啊,是挺关心我的。”   孔蔚薇自己开车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秦泽远说:“秦先生,咱俩可要串好供,你没瞧上我,我也没瞧上你,我可不能栽在这儿了,我得出国呢!谢了啊!”   秦泽远很不走心地嗯了一声,才跟徐夕景上了车。徐夕景上了车就保持沉默,秦泽远这一次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两个人沉默地回到了房子。   进了门徐夕景依然一言不发,换了衣服准备去洗澡,秦泽远在浴室门口拦住了人,徐夕景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泽远说:“小景,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这样闷着。”   徐夕景笑了,他笑起来眼睛波光粼粼深不见底,他说:“先生,我没什么想说的。如果我求您,放过我,您肯吗?:”秦泽远一时语塞,他当然不舍得放开徐夕景。   这反应像是在徐夕景意料之中,他依然笑盈盈地,“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受着。”   徐夕景绕过秦泽远关上了门,秦泽远靠在门口无可奈何。他在路上设想了无数种徐夕景的反应,他以为徐夕景会趁此机会搬走,或者回到家同他大发脾气,又或者翻出旧账控诉他的行为,独独没想过徐夕景会说出“放过我”。   秦泽远从前一直以为,徐夕景只能在他羽翼下生存。他给予徐夕景多少,徐夕景就能得到多少。徐夕景性格倔强不好相处,脾气又被他宠坏了,他像一个孩子青春期时期头疼的家长,用各种手段敲打徐夕景。   秦泽远无非是希望徐夕景乖一点。   浴室里水声哗哗,徐夕景打开花洒直愣愣地站着。从见到孔蔚薇那一瞬间一直紧绷的神经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徐夕景能猜到秦泽远对他的所作所为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是什么感觉呢?失望?灰心?难过?   其实都有。又其实都没有。徐夕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太失望太灰心太难过以后,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情绪起伏。要不就认命吧,徐夕景心想。总也逃不出秦泽远的手掌心,反而让自己像个笑话似的难堪,图什么呢?   徐夕景洗完澡推门出来,秦泽远还在门口,看他出来,拉住他的手腕进了卧室,“小景,我们聊聊。”   徐夕景头发湿漉漉地滴水,他烦躁地用毛巾擦了几下:“先生,到了床边还要聊聊?没什么可聊的了,直接做吧。”   秦泽远接过毛巾刚准备动手给徐夕景擦头发,徐夕景就把头偏到一边躲开了,秦泽远拿着毛巾非常尴尬,徐夕景头也不回地倒在床上:“你不做吗?不做就早点洗洗睡吧。”   秦泽远把手里的毛巾叠好,说:“我以为你不愿再同我睡在一起了。”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我没得选。”徐夕景盖着被子靠在床头,非常平静地说:“我说我不怪你了,你可能不信,但的确是这样。我其实也没什么资格怪你。你是金主,在我身上图个快活,作为回报给我工作。我惹你不开心了,是我没尽到自己的职责,你也不是做慈善的,当然没义务继续给我买单。以前是我想错了,总想着我跟你别的小情人会有一点不一样,叫什么?自作多情吧。之前是你给我的惩罚,我记住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你现在喜欢的两情相悦的游戏我也可以努力做到让你满意,一切都按你想要的来,直到你厌倦为止。”   徐夕景说了这样一大段话,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像是在谈论明天早晨吃什么一样,秦泽远站在床的另一头,盯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徐夕景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秦泽远的回答,自顾自躺下睡了。秦泽远一直站在那里,站得腿都麻了,听见床上传来徐夕景均匀的呼吸声,才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徐夕景。徐夕景睡得很平静,秦泽远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喜欢你不是游戏。”   秦泽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完这句话就站起身,出门去了。   他刚一走徐夕景就睁开了眼睛,他的一侧脸颊还有被秦泽远抚摸过的触感,徐夕景自嘲地笑了一下,还说什么喜欢他,秦泽远只是深陷在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剧本里,他甚至根本不了解徐夕景。   如果秦泽远能稍微多多注意一下徐夕景,就会发现徐夕景睡着的时候从不会那么安稳。他总是做梦,被关起来之前就会做梦,被关起来之后,一直到现在,他的睡眠状态都非常不好。   徐夕景接连好几天都没再看见秦泽远,秦泽远的生活助理找到徐夕景,说是秦泽远也有好几天没去公司,谁都联系不上,公司那边一大堆事情等他过目。   徐夕景心里觉得荒唐,他让秦泽远放过自己,秦泽远人跑了,算是变相地同意他的请求吗?   秦泽远消失一个星期以后,徐夕景在下班路上被家里的管家给堵了。管家在秦家干了一辈子,后来又一直贴身照顾秦泽远父母的起居,徐夕景楞了一下,不知道秦泽远的父母找他要做什么。   管家把他带回了老宅,徐夕景进了门,看见秦泽远的父母正坐着等他。他与秦泽远父母感情不深,敬重多于亲切,恭恭敬敬问了好。秦泽远母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罗芸汀抬了抬下巴,说:“坐吧。”徐夕景依言坐了,罗芸汀又问:“小景,我们家养了你几年了?”   “十二年了。”徐夕景回答。   罗芸汀点了点头,“十二年,也是把你从萝卜头那么大的小孩儿养这么大了,还把你培养成大明星,算不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罗芸汀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和蔼可亲,秦泽远跟罗芸汀一脉相承,徐夕景一看这表情就知道罗芸汀要发脾气了,硬着头皮回答:“叔叔阿姨和先生的恩情,我绝对不敢忘的。”   “是吗?”罗芸汀笑了,“所以你就勾引你的恩人,哄得他不肯结婚了?” 第26章   徐夕景一下子呆住了。秦泽远这一个星期没出现,该不会是被他爸妈软禁了吧!徐夕景心想他们真不愧是一家人,怎么从上到下都喜欢把人关起来。   罗芸汀拨了拨精心保养的指甲,说:“远儿前几天半夜突然回来告诉我们不结婚了。这也就算了,不结婚就不结婚,无非就是打通关节的时候要费点力气……”   “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坐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秦康震突然开口说道。   罗芸汀也发觉没必要跟徐夕景这个外人说这些,咽下之后的话,说“他不想结婚不要紧,想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可就不行了。更何况,养了你这么些年,倒没发现你这么有手段,把远儿哄得鬼迷心窍,死不松口啊?”   徐夕景又气又急,惶惶然开口:“我没有……”   “行了,你不要跟我胡扯!”罗芸汀厉声打断他“这些天我一直派人跟着你,远儿消失不见这么几天,你着急过吗?你找过他吗?你对他上心吗?你根本不在意他的处境!我之前还想呢,远儿要是实在和你难舍难分,将来结婚了,金屋藏一个你,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看来,你只是攀附远儿向上爬,根本不在乎他!”   徐夕景被这一通高帽子砸的头昏眼花,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应付长辈的能力实在是十分匮乏,更何况被突然发难,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罗芸汀说清楚他跟秦泽远的纠葛。罗芸汀却不一样,她一直是豪门太太,几十年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妄想跃上高枝变凤凰的人,却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养虎为患,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秦泽远刚告诉他们的时候,罗芸汀气得血压都升高了,让人一连跟了徐夕景几天,发现徐夕景对秦泽远不管不顾,既是庆幸又是生气。庆幸的是两个人没有难舍难分,这样劝动秦泽远就会容易得多,否则两个人心意相通了,秦泽远那个性格,肯定是不愿意回头的。生气的是自己家宝贝儿子哪哪儿都好,徐夕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居然还瞧不上。   女人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一分一毫也不露出来,像是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徐夕景。   罗芸汀看够徐夕景的恐慌了,才闲闲地开口,“远儿给了你不少好处吧。你不用急着否认,给了也就给了,我也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只是远儿要为了你不结婚,那可不行,你跟他断了吧,跟公司也解约,不要你赔违约金了,你之前赚的钱也都自己拿着吧,我们家也不要你还钱。”   徐夕景梦想多年的事情一朝变成现实,还没反应过来,罗芸汀并不需要他的答复,继续说:“我听说你还有部新戏没开拍是吗?我跟你叔叔商量了一下,你毕竟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至于苛待你,接着拍吧,再给你筹备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之后你的造化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徐夕景坑坑巴巴开口:“电影电视剧就不用了……”   罗芸汀已经不再看他:“给你你就收着,别那么啰嗦。行了,你走吧,以后这门你也进不来了,上楼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徐夕景当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这座房子里他的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是秦家给予他的,他一样也不会带走。出门的时候他只带了手机钱包和钥匙,他站起身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说:“钥匙我就留在这儿了,叔叔阿姨注意身体,多多保重。”   他离开秦家老宅的时候,像是看见十几年前刚刚来到这里的徐夕景,跟二十岁的徐夕景擦肩而过。   八岁的徐夕景瘦小的像个五六岁的孩子,面黄肌瘦的,秦泽远牵着他的手,他的食指怯怯地勾在秦泽远的手上。秦泽远照顾他的步伐,走得很慢,徐夕景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秦泽远,又飞速地低下头。   那时的秦泽远也还很年轻,还没有练出一身令人不敢接近的气场,但他仍然像个徐夕景仰慕且崇敬的天神,一步一步带着徐夕景离开过去的生活,带他来到全新的、未知的世界。   秦泽远推开了那扇门,八岁的徐夕景站在门口犹豫又畏惧,秦泽远蹲下来,温和地同他讲了几句话安慰他,然后将他抱了起来。   年幼的徐夕景紧紧地搂住秦泽远的脖子,他对他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和依赖,秦泽远抱着他进门,桌上摆满了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甜点,秦泽远告诉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恍然如梦。   徐夕景没有再回头。   ——   罗芸汀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人送走,却丝毫没有松口气,埋怨秦康震:“你瞧瞧你,这事情解决起来多容易,你偏要下手那么狠,把人打得躺在床上现在还起不来。”   秦康震依然很生气:“平时胡闹也就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了,婚姻大事也要任性!你也别给他安排相亲了,门第一家不如一家,直接挑你看中的给他定下来!”   罗芸汀心疼儿子,也生气了:“你这人十几年了官场上颐指气使的臭毛病还改不掉,远儿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你这样独断专行,不是要让他怪你吗?”   “他自己有什么主意!他自己的主意就是跟个男人过一辈子!他再敢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秦康震显然不为所动。   罗芸汀劝不动秦康震,扭头就走:“那也得先把远儿说服了才能定!你就在这儿自己气自己吧,我上楼看远儿醒了没有!真是!亲儿子还下狠手!”   秦泽远并不是被他父母关起来了,他只是因为在他父亲震怒之下挨了顿打,受了伤。秦泽远伤还没处理好就想回去找徐夕景,伤口撕裂,他又不肯老实养伤,时不时就要尝试溜回去,这才越来越严重,发起烧来。   罗芸汀也是因为见到秦泽远伤的越来越严重,才终于把徐夕景请到家里敲打一番,亲自解决。她上楼进了秦泽远房间,秦泽远已经醒了,罗芸汀赶紧倒了杯温水给他。   秦泽远自己生病了,才知道上一次让徐夕景病成那样该有多难受,皱着眉头问:“刚才你跟爸爸在楼下吵什么呢?”   罗芸汀不打算瞒秦泽远,准备趁机劝秦泽远死心:“刚才小景来了,我跟你爸爸跟他聊了聊,他已经答应跟咱们家断绝关系,跟公司解约。你看,他毫不留恋,你在这儿死撑什么呢?”   秦泽远一口水没咽下去就呛着了,他哑着嗓子问:“断绝关系?”   罗芸汀赶紧给他顺了顺气,抚着他的背劝道:“人是我做主叫来的,可决定是他自己做的。远儿,虽然爸爸妈妈都想你赶紧结婚成家,但妈妈总归还是心疼你的,只要你过的高兴,哪怕是个男人……妈妈也能尝试接受。可你看,现在人家一点留恋都没有,两个不相爱的人偏要在一起,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秦泽远万念俱灰,恹恹地躺下了,“您先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他之前冒失告诉父母,其实是想向徐夕景表个决心,没想到弄巧成拙,竟然成为徐夕景离开他的理由。秦泽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他必须要尽快好起来,把徐夕景捉回来了。   徐夕景从秦家出来就没再回秦泽远那里,他沿着公路走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已经跟秦家、跟秦泽远没有任何关系了,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   他在手机里翻了半天,能分享这件事的还是丁子。丁子却没他那么乐观,把他约在自己的工作室里,说是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是必然的,丁子正在工作室里等徐夕景,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徐夕景来的路上已经想过,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还是要继续拍戏了,不过我也不想再签别的公司,免得徒增是非,我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吧。”   丁子点点头:“那钱呢?你有钱吗?”   徐夕景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公司分账他也是独一份,秦泽远没必要从徐夕景这里抽成,徐夕景的钱全留下了。这钱放在秦泽远眼里或许不值一提,但放在徐夕景这里就不算是个小数目了。他给丁子报了个数,丁子的态度依然没有松懈下来。   “我从小就认识他父母,你也知道,在这个阶层上混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纯真善良。更何况,他因为你的事情跟他父母出柜,他父母应该气坏了才是。这样好言好语地给你许诺了这么多好处,我总觉得不对。”   徐夕景当然不傻,“他们的许诺我都不当真的,当时我就拒绝了,只是没成功。不过也不重要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丁子问他:“那你现在这部电影呢?他们如果在你电影开拍之前公布你解约的事情怎么办?”   徐夕景低头想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估计会被当成炒作了,最后再在我身上捞一笔,在商言商,不能亏了。”   丁子半认真半玩笑地说:“以后他不捧你了,我来捧你。”   丁子的手轻轻地覆在徐夕景的手上,徐夕景低头看了一眼,把手抽了出来。 第27章   丁子也低头笑了一下,他想他还是太着急了,可他眼前就摆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也不舍得错过。   徐夕景想了想,还是正色道:“丁子,我从前一直依附他生存,现在我自由了,不想再依靠别人,我自己的事情只想我自己来决定。今天告诉你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只是我很激动,很不可置信,想有个朋友一起分享这种心情。”   丁子像是有些失落,但又有些满足:“那你以后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来找我分享。”他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过分暧昧,让气氛冷了下来,便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徐夕景原本想回自己的公寓住,后来又想到公寓也是公司给分的,他既然要解约了,当然没有再住过去的理由,就回答说准备找房子。   丁子认识的人多,找个房子不是难事,当天下午他们就去看了几间房,最后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徐夕景自己很满意,当场就拍板定下了。   房子还是新房,刚刚简装了一遍,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徐夕景一次租了两年,又拉着免费劳动力丁子去买了家具家电。他现在也没车,大家具让配送了,小一点的家具全都由丁子的车运回来。   忙忙碌碌一直折腾到晚上才终于闲下来,徐夕景躺在新买的沙发上跟丁子说这一天真的太戏剧化了,转眼间他就有了新家新生活。   丁子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按门铃,徐夕景过去开门,来的人是外卖员,徐夕景签了以后惊喜地喊道:“你什么时候定了火锅外卖啊?我都不知道!”   丁子从外卖里拿出啤酒,先开了一罐递给徐夕景,又打开了一罐同他碰了碰:“乔迁之喜,恭喜你。”   两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火锅,徐夕景喝的没有上次烧烤的时候多,所以并没有直接睡过去,难得醺醺然起来,咬着筷子跟丁子规划未来,他满怀豪情壮志地端起酒杯:“我将来……我将来,肯定……肯定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明星!我肯定要……要拿影帝!”   丁子从没见过徐夕景醉成这样,心里像是有个小钩子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徐夕景站不太稳,忍不住地向前倾,丁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让徐夕景变成一个靠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徐夕景吃了辣,又喝了酒,脸颊红扑扑的,嘴唇也很红润,丁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挨上了徐夕景的嘴唇。   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一起,全是辛辣重油的火锅味儿,实在不算一个美妙的亲吻。徐夕景一瞬间就扭头躲开了。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哼唧道:“我不喜欢,别弄我。”   丁子把徐夕景搂地更紧,徐夕景被迫贴在他身上,丁子在他耳边问:“为什么?我不可以吗?”   徐夕景觉得难受极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丁子没有得到徐夕景的回答,也控制不住动作越来越大的徐夕景,只好松开了手。   徐夕景重获自由,冲丁子哼了一声:“你也是坏人!我不要跟你玩了!”他蹿进卫生间反锁了门。   徐夕景虽然有醉意,还记得要洗澡,他把自己脱得光溜溜地,打开了水。徐夕景难得释放天性,一边洗澡一边唱歌,唱到高音部分还会非常可爱地转个音。   丁子在外边听着,心里更痒了,但他想到刚才徐夕景说的“你也是坏人”,却又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徐夕景还是天真,旁人哪有这么快就能找到水电气暖一应俱全的房子,当然是丁子拜托中介演了场戏,把自己的一处房产“租”给徐夕景了。   徐夕景和秦泽远断了关系,简直是天赐的机会,他要珍惜机会,不能轻举妄动。然而接下来他就苦笑了,这实在是太考验他了。   徐夕景洗完澡清醒了一点,想起丁子还在外边,手边却没有浴袍或者睡衣,他闻了闻换下来的衣服,一股酒味加火锅味,立刻就扔进了洗衣机里。他在马桶上沉思了一会儿,只好裹着短短的浴巾一个箭步溜进卧室。   丁子眼看着洗完澡香喷喷的徐夕景露出一大片赤裸白皙的皮肤一闪而过,心里觉得像秦泽远一样做个禽兽也没什么不好,可他刚刚才选择做正人君子,太难为自己了。   徐夕景的手机正在卧室里充电,他想了想,给丁子发了条短信:“刚才醉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今天非常谢谢你,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吧。”   丁子的手机亮了一下,他点开看,徐夕景喝醉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可爱得多,清醒的他实在是太残忍了。丁子叹了口气,把餐桌上的垃圾分类收拾好,提着垃圾离开了徐夕景的新家。   ——   徐夕景坐在床上心想,不能再跟丁子走这么近了,尽管他并不想失去丁子这个朋友,可他也并不喜欢暧昧。   徐夕景一整夜没睡着,前半夜想着该如何解决自己和丁子的事情,后半夜他站在窗户边对着茫茫夜色发呆。新生活来的太猝不及防,徐夕景还没做好准备,他总觉得不可置信,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凉风吹在脸上,心旷神怡。   虽然开始了新的生活,徐夕景的表演课和美术课还是在上,老宋和冯婷却没再跟着,应该是老宋已经从秦泽远父母那边得到了消息。   美术课是新电影导演的要求,必须要去。表演课却是秦泽远给电影学院许了好处才换来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上,原本想着见到老师当面问一问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老师那边却大手一挥,说是没什么消息,下次课还要按时来。   组合那边的事情他已经不再去了,组合对外公布的是徐夕景生病了,徐夕景知道自己该低调点,免得徒增非议,出门上课都捂得严严实实,一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他这边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秦泽远的病也好了。秦泽远捱了几天,病终于好的七七八八,一秒钟也等不了,立刻就回了市里的公寓。   徐夕景不在,应该说徐夕景自从离开就没再回来过。秦泽远站在门口,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大失所望。房间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秦泽远想了一会儿,转身给丁子打了电话。   丁子在自己的工作室见到秦泽远并不惊讶,他起身给秦泽远倒了杯水:“动作还挺快,挨的打好透了?”   秦泽远皱了皱眉,问:“谁告诉你的?”   丁子哈哈大笑:“我猜的。我爸那么好脾气的人,我出柜的时候他都把我往死里揍了一回,你爸那暴脾气,没让你躺上半个月,算是心疼你了。行啊老秦,你这玩的哪一出?为爱走钢索还是苦肉计啊?”   秦泽远不想听他的讽刺挖苦,“行了,我来不是让你看笑话的,他人呢?”   丁子摊手:“我怎么知道?”   “他只跟你走的最近,你不知道还能有谁知道?你不是三天两头就凑到他身边刷一下存在感吗?别跟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秦泽远已经快忍不了了。   丁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你不是给人手机装了定位吗?这会儿找不到人了跑我这儿来要人干嘛?”   徐夕景早就把定位给关了,秦泽远被丁子大喇喇戳到痛脚,立刻就火了,他站起身,气势凌人:“丁子,你最好快点告诉我他在哪儿,我不想用一些不太文明的手段知道他的消息。”   丁子乐了:“秦泽远,你多大了,你威胁他上瘾了,还来威胁我?恕我直言,跟徐夕景在一起,你真的不配!”   秦泽远一拳就冲着丁子的脸过去了,半道被丁子强行抓住了手腕,丁子嗤笑一声:“秦泽远,你真的喜欢他吗?你懂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吗?你只不过是养了条小狗,你虐待你的小狗,你的小狗就亲近了对他好的人,你心里不平衡了,你怕你的小狗跑了,才骗自己说你是爱你的小狗的!你根本就不懂!”   秦泽远听不下去,用另一只手挥到了丁子脸上,丁子毫不含糊,还了他一拳,仍旧愤愤不平地说:“你如果真的喜欢他,就会想尽办法保护他,而不是像作秀一样表演什么出柜!你都没想过后果吗?你都不想想你贸然出柜,你的父母会留什么后招对他吗?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想毁了他?!”   “那也是我的事!”秦泽远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大了起来,“我告诉过你吧,我跟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丁子狠狠地甩开了秦泽远的手腕,“秦泽远,搞成现在这样,你真的活该!你就算找到他,他也不会再跟你回去的,你死心吧。”   秦泽远并不理会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我,现在就查一下,在B市,丁子名下的房产,地址报给我。对,就是丁书记家的丁子。”   丁子冷笑了一声,“真幼稚!不到黄河心不死。”   秦泽远拜托的是一个房产局的领导,平时没少一起吃饭应酬,办事效率也很高,没一会儿他就收到了邮件。秦泽远打开刷了两下,用手机狠狠指了指丁子,“等我找到人,再跟你好好算账。”   丁子摊开手,“随时奉陪。”   秦泽远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毫无意义的争执上,转身离开了丁子的工作室。 第28章   徐夕景收到丁子短信的时候还在上表演课,看了短信他就有点心神不宁,老师罕见地批评了他,说既然今天他心浮气躁,就先下课吧,免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徐夕景没车,也不敢在大街上瞎逛被人拍到,买了张电影票在电影院里发了两个小时的呆。他不敢回家,因为摸不准秦泽远是已经走了还是正在守株待兔,整个人茫然又烦躁。   电影散场的时候徐夕景留到最后,工作人员都进来清理垃圾了,他还在发呆。清洁员对这种影响自己工作的人非常不耐烦:“喂,让一让了,看完了还不走。真是!”   徐夕景起身朝外走,心里既憋屈又烦闷,他在想自己为什么总也躲不开秦泽远的阴影,已经都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怕他。   这样一想,徐夕景一鼓作气搭上车回了家。天刚刚擦黑,徐夕景住的还是新开盘的楼盘,并没住几家人,他的勇气在回家途中已经消散的差不多,现在伴随着冬天的寒风,徐夕景一步一挪,慢慢挪到了自家楼下。   他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秦泽远的车,便有些放下心,进了电梯。出了电梯他低着头掏钥匙,就感觉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声音很低很平静:“以后钥匙提前拿出来,不要走到家门口才开始找,这样不安全。”   徐夕景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地抬起头,看见了秦泽远的脸。   秦泽远顺着他的手在包里摸到了钥匙,递给徐夕景,说:“有自己的家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徐夕景握紧了钥匙,说:“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秦泽远却不说话,打定主意跟徐夕景在门口僵持着。徐夕景率先撑不住了,问他:“您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吗?守在这里有意思吗?”   “小景,我在这儿等了你一下午了,你总得让我进门喝口水吧。”秦泽远回地驴唇不对马嘴。   徐夕景一把拿掉自己戴在头上的鸭舌帽,捋了捋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烦躁极了,“先生,您母亲已经做主让我跟你们家断绝关系了,我知道我欠你们的,养我这么大也没什么回报,我会想尽办法还的,您能别来催债了吗?”   他声音大了些,没想到话音刚落,自家房门就开了,丁子探出头:“小景,你回来了?”   徐夕景莫名其妙,问他:“你怎么在我家?”   丁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徐夕景身边的秦泽远,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你先进来吧,外边冷。”   秦泽远想跟着徐夕景一起进门,却被丁子拦在外头:“你别进我家。”   徐夕景顾不上好奇,疲惫地说:“先让他进来吧,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秦泽远于是堂而皇之登堂入室,他环顾了一圈,评价道:“房子新是够新,就是太小了点儿,又没住几家人,不太安全,小景还是跟我回去吧。”   徐夕景不理他,把包包帽子外套扔在沙发上,问丁子:“刚才他说是你的房子?怎么回事?”   丁子快被秦泽远气死,硬着头皮回答徐夕景:“我之前想着你找个合适的房子不容易,又急着要住,就把我自己的房子贡献出来了。不过这是新的你放心住。”   徐夕景想到刚搬来那天的事情就不太想接受,但眼下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他是肯定不会跟秦泽远回去的,只好答应了,想着未来又多了一件找房子的事情要做。   他问完丁子,又转向秦泽远,说:“我不会跟你回去,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我当着你妈妈的面已经答应断绝关系,我不想食言,也没什么再保持关系的必要,你们俩回吧。”   三个人站成一个三角形,把徐夕景夹在中间,秦泽远看了徐夕景一眼,问他:“那理由呢?我妈让你断了你就断了?你怎么这么听我妈的话?”   徐夕景冷笑一声,“需要理由吗?行,你如果真的需要一个理由,那我告诉你,你说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丁子也跟着帮腔:“是啊老秦,感情的事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这样未免强人所难了。”   “还有你,丁子。”徐夕景或许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放缓了语速,尽量温和地说:“你能帮我,我很谢谢你,但我也不想再接受你的帮助了,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会尽快搬出去的,希望我们的关系也能仅限于朋友。”   两个人都在徐夕景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再五十步笑百步,都沉默了下来,徐夕景把门打开,说:“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以后都别再来找我了”   秦泽远还想再挣扎一下,知道自己劝不动徐夕景,就开始打人情牌:“小景,你不跟我回去,行,但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跟公司解约吧,你解约了,你的队友怎么办?”   徐夕景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就劳烦您慧眼识珠多多栽培了。请吧。”   秦泽远之后又找了徐夕景几次,徐夕景却一直没松口,大约秦泽远也烦了,再加上步入十二月,年底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秦泽远就很少现身了,只派自己的助理过来把车钥匙送到他手上。徐夕景当然不收,助理却十分为难,求徐夕景收下,否则自己连年终奖都拿不上。   难得的是丁子也不再来找他了,丁子每年都会回非洲那个小镇一趟,走的时候告诉徐夕景,今年这会儿去,赶在年前回来,希望能跟徐夕景一起跨年。   徐夕景的新电影年前大概就能开机,难得有这么长一段清闲且顺心的日子,这些天很是滋润。其实他也在计划着筹备工作室的事情,都说万事开头难,他这些年并没攒下多少可靠的人脉,一切都很杂乱无序,只好暂时静下心来,捋出头绪再说。   徐夕景有时间有耐心,也并不是很着急,慢悠悠地晃到了十二月中旬,仍然没有传出他解约的消息,徐夕景心中了然,看来必然是要在开机前炒作一番了,不愧是秦泽远的做法。   见到罗芸汀是一个雾霾很重的下午,罗芸汀不辞辛苦特地在他小区楼下候着,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摸爬滚打,出门向来穿的朴素低调,力求展现自己的亲和力,脸上却戴了个巨大的防霾口罩,把人隔绝出千里之外,显得不伦不类。   徐夕景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直到罗芸汀走到他身前了,他才反应过来是谁。罗芸汀也不想跟他在雾霾天里啰嗦,要同徐夕景上楼去说。   徐夕景敬重长辈,依言把人带上去,倒了杯茶,罗芸汀端起来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徐夕景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一次就恢复到豪门贵妇人的高贵自矜,有点拿不准罗芸汀的态度,“您不用客气,有什么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罗芸汀古怪地笑了一下,说“你先别急着答应,免得做不了了日后反悔。”   徐夕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尴尬地在她对面坐了。罗芸汀打量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年度震撼人物》这个节目你知道吗?听过吧。前几天呢节目组的导演去找了远儿,说是把今年的十大人物的位置空了一个出来留给他,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去颁奖礼上发表一段致谢演讲。”   “演讲?!”徐夕景非常惊讶,“演讲什么?”   “当然是讲讲远儿如何对你恩重如山,我们秦家又是如何将你抚养长大了。”罗芸汀含笑瞥了他一眼。   徐夕景的身份从来没有大张旗鼓地对外公布过,能知道的人不用说,不知道的人也没必要讲。小时候他极度自卑胆怯,秦泽远为了给他养成正常的性格,一直让家里下人把他当真正的小少爷对待。长大了以后两个人闹得不尴不尬,徐夕景做了明星,更不想暴露身世惹来是非。   但现在突然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他其实是非常抗拒的,突如其来地公开他是养子的身份,让他对秦泽远感恩戴德一番,徐夕景还勉强能够容忍,可在他已经跟秦家断绝关系之后再承认,徐夕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徐夕景极其敏感的自尊心几乎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他知道罗芸汀能在说出“断绝关系”以后再来找他,肯定是有一定能让他妥协应允的条件,试探地反问:“如果……我拒绝呢?”   这反应不出罗芸汀所料,她抬了抬形状优美的下颌指挥徐夕景:“水有点凉了,给我换杯新茶吧。”   徐夕景心神不宁,倒水的时候就被开水烫红了一片,他不想吱声,把水放到罗芸汀面前,罗芸汀吹了吹浮起来的茶叶,慢悠悠地说:“你不用试探我,我手上的东西当然是要什么来什么。你又不是透明人,你和远儿也不是活在外太空,总会留下些你们彼此都不太想看到的痕迹。”   罗芸汀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抬眼看了徐夕景一眼,“但是呢,毕竟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太难看的手段也不想用在你身上,你就当帮远儿一个忙,算是你们好聚好散了。你也知道,远儿这几年就准备入仕了,如果有你这一层光环加身,路走起来也容易得多。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会不肯帮这点小忙吧!”   罗芸汀几句话说的轻巧容易,徐夕景却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罗芸汀是不是在诈他,但他不敢赌,万一罗芸汀手上真有什么东西,伤不到秦泽远,却能把他粉身碎骨。   “可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答应跟公司解约了。”徐夕景说,“解约的消息早晚要公布,如果我公开身份,可能……”徐夕景话说得吞吞吐吐,罗芸汀却是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的。   “瞧你这话,你帮了远儿这么大一个忙,还提什么解约。上次让你答应解约,远儿跟我发了好大的脾气。”罗芸汀看起来像是在心里过了一圈儿,一副实在是不想让徐夕景再在自家公司里同秦泽远纠缠的样子,提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公司单另给你开个工作室,挂靠在公司名下,人还是之前带你的那些人。”   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罗芸汀给了徐夕景足够的承诺,虽然这承诺虚无缥缈,但徐夕景能想到的借口都已经试过,他甚至连个凭证都不能向罗芸汀求得。他只能赌,赌罗芸汀能说到做到。   徐夕景咬了咬下嘴唇,说:“好,我答应。”他攥紧了手,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会再跟秦泽远有任何瓜葛,又想着怕他们做什么,总不能次次被他们威胁。   罗芸汀目的达成,心满意足,拎起包包就准备走,“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孩子,行了,我走了,时间地点以后会通知你的,也过不了多久了,内部评选就是走个过场,年前就能有消息。”   徐夕景还想再挣扎一下,问她:“我听说,先生这十几年一直在资助那边的教育和建设,为什么不请那边的孩子来呢?”   罗芸汀粲然一笑:“傻孩子,山里来的那些呆头呆脑的人,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可太小瞧自己的影响力了。”   徐夕景心里很慌,“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罗芸汀扭头盯着他,像是审视又像是承诺,“行,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次。”   徐夕景送走罗芸汀,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徐夕景心想,自己有拒绝罗芸汀的底气吗?并没有。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呢?徐夕景茫茫然心想。 第29章   几天后徐夕景收到了开机的通知,同时收到了《年度震撼人物》的颁奖礼时间。   秦泽远分明是夹队插进来的,却分了个最有价值的大奖,徐夕景盯着手机感叹,有钱有势可真好。徐夕景其实也能猜到秦泽远父母给他规划的路,今年拿到大奖,走亲民的慈善家路线,明年代表换届就能让他顶上,后年开春就会开会,秦泽远可以在会上正式露面,一路顺风顺水,算盘打得哗哗响。   徐夕景没想到自己还能在秦泽远的人生履历上扮演这么一个转折点的角色,休息了几天,率先参加了新电影的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是老一套的烧香拜佛媒体访问,徐夕景心中其实有些惴惴不安,他总觉得会出一些自己想不到的岔子。   徐夕景先接了一个独家专访,留下剧组其他人在外边群访,专访是挨个来的,徐夕景做了头炮,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好在专访的记者并没扔什么太过犀利的问题给他,在上个剧组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更是提都没提,徐夕景越发不安。   等他从专访的化妆室里出来,外面已经换了天地了。记者们一涌而上,长枪短炮差点把他淹没,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都在问“听说你单方面跟广和娱乐提出解约是真的吗?”“听说你要求带着原来的团队另起炉灶是吗?”“你真的解约了吗?”“今天怎么只有你自己来参加开机仪式,所以你向广和娱乐提出的条件他们拒绝了是吗?”“解约后你有什么打算?”   徐夕景懵了,他甚至有那么几秒钟站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罗芸汀一定会过河拆桥、釜底抽薪,没想到桥还没搭起来她就率先采取行动了,这算什么?下马威吗?   剧组一片闹哄哄,导演气得发飙,请保安强行赶走了记者,把徐夕景痛骂一场,责骂他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事先告知,现在合同也签了,发布会也开了,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让他自己把这烂摊子收拾了。   徐夕景怎么能收拾得了,这话当然就是让他自己退出剧组的意思了。   如果换成以前,导演肯定不会这么绝情武断的,毕竟有广和娱乐做靠山,当家主推轻易不能得罪,但现在不同,徐夕景完全是一副被人摆了一道的样子,他跟跟广和娱乐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导演又不是慈善家,当然不可能用剧组和自己作品的口碑给徐夕景搭避风港。   徐夕景第一次体会被导演亲自开除的难堪,他默默站了一会儿,只觉得简易的化妆室里连个自己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想起半个小时前自己坐在这里接受采访,想必媒体就是那时候被通知的。   这根本就是早就设计好的。找个记者拖住他,他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变天的机会。   徐夕景深吸一口气,冲导演鞠了一躬:“导演,造成这样的麻烦我很抱歉,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我选择退出剧组,违约金我会照价赔付,还是多谢导演之前的赏识。”   导演背对徐夕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收工走人了。   徐夕景早晨来剧组的时候,还是风风光光人人艳羡的男一号,这会儿灰头土脸地走了,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徐夕景强撑着走到停车场,觉得自己的脊梁骨都要被戳裂了。   罗芸汀就坐在徐夕景的车里。她给足了徐夕景下马威,总算是教训了一下徐夕景,心情也变好了,徐夕景根本不想应付她,也不想追问罗芸汀怎么坐进车里的,归根到底车也是秦家的,徐夕景强撑着精神气,疲惫地问她究竟有什么事。   罗芸汀郑重其事地通知他,别忘了过几天的颁奖礼。徐夕景气得要跳脚,质问道:“你都已经撒过气了还要让我去?!”   罗芸汀压根不吃他这一套,徐夕景的气愤在她眼里不足为惧,她慢悠悠地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只能我请你去了,我给记者们拉了个微信群,现在群聊还没解散呢。”   徐夕景快崩溃了,他向罗芸汀求饶:“我求你了,放过我吧,留我一条路。我没有勾引你的儿子,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任何联系。您高抬贵手吧。”   罗芸汀早就见惯了各式各样谄媚地、心口不一地、卑躬屈膝地、感激涕零地乞求她的面孔,不差徐夕景这两句话,她仍然不为所动:“你如果早一天在他面前消失,让他死心,我给你留的后路当然就会宽一点,现在你没得选了,就按我说的做吧。”   徐夕景终于愤怒了:“所以你就要毁了我吗?就因为你们养了我,就因为你的儿子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占有了我,就因为我不按照你们的意思来,你们就要毁了我吗?你们高高在上,别人的命运就那么不堪吗?”   罗芸汀冷淡地坐在副驾驶上,徐夕景不入流的几声质问甚至都没让她左耳进右耳出,对付年轻小孩子,罗芸汀连眉毛都不用抬一下。   徐夕景在秦泽远的父母面前从没有这样失态过,他没有痴心妄想仅凭几句话就会打动铁石心肠的秦家人,心里那种气愤和悲哀却不能让他保持沉默。   等他略微平静一些了,他哑着嗓子,说:“我自己会离开的,最后一次求您,放过我,别让我去了。”   罗芸汀温和地笑了:“不是亲自看着你死心,不能自己断了自己的路,我不放心哪!不过你也不要想着去死或者去跟远儿告状什么的,远儿人生紧要关头,如果你来坏事,我想你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名声扫地吧。”   罗芸汀是什么时候走的,徐夕景并不清楚,他把车开到一片荒芜的空地上,沉默着发呆,天很快就黑了,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秦泽远。   秦泽远时不时就会打电话给他,徐夕景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往常秦泽远都是打两个见他不接就不再打来,这次却格外的着急,电话一个接一个,嗡嗡震动不停。   徐夕景解约的事情绕过了秦泽远,是由他父亲的心腹办的,手续齐全,只差秦泽远盖一个章,秦泽远却把东西一直压在自己案头不动。   可秦泽远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在头版头条看到了徐夕景解约的事情,这种大范围高密度的突然曝光,秦泽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父母。秦泽远不想跟他父母继续没有意义的拉锯战,只想先找到徐夕景。   徐夕景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打到第九个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接了起来,秦泽远那边快急疯了,听到他接电话就开始吼:“你在哪儿呢?!是我妈把你解约的事情透出去了吧!我妈她还跟你说什么了?!你说话!”   “先生,真的谢谢你了。”徐夕景觉得自己从没这样平静过。他想起来曾经秦海平跟他说的,说秦泽远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垫脚石,要挑他最值钱的那次卖了。现在想想秦海平说的真没错,他们秦家是要卖了他,却不是他理解的那种卖了,比那种更残酷一些。   徐夕景的声音脆弱又沙哑,像干渴的旅人看见海市蜃楼,他说:“这十几年,我其实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到秦家,我不会知道世界其实是这样的。说一句夸张点的话,小时候你在我心里像兄长也像父亲。”   秦泽远听着徐夕景的话,心都揪紧了,脱口而出:“那长大以后呢?”   “长大以后,就都变了。你不再宠我,对我又凶又差,哎,也是因为我在你的情人里表现实在太不好。我既不温柔也不乖巧,也不是有趣可爱的小孩子了,还总拿着小孩子的脾气,先生这几年,真的非常辛苦了。”   秦泽远没有回话,徐夕景就接着说:“就像先生身边的人总有各种目的,我也有目的,我想做大明星,想得大奖,可我不像他们,我没什么可倚仗的,他们舍得争奇斗艳争宠卖痴,我却做不到,我以为我唯一与众不同的,我唯一能倚仗的就是我是先生养大的。我把这份养育的情谊看的太厚重了,也太不自量力了……”   “别说了……”秦泽远听着徐夕景的声音虚无缥缈,心里越发不安。   徐夕景舒了口气,“先生,我难得说一次真心话,听我说完吧。不过仔细想起来,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就还是,谢谢您吧。”   秦泽远急的上火,他这会儿真是后悔,把车还给徐夕景的时候,非得做出什么贴心伴侣的样子,把定位给关了,又怕徐夕景恼他,也没再让人跟着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徐夕景的人。徐夕景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秦泽远手心蹭蹭冒汗,他声音都是虚的:“小景,你不要干傻事。”   徐夕景笑了:“先生,你想哪儿去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呢。”   他发动了车子,“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了。”   徐夕景电话挂的很快,秦泽远再回拨过去,已经关机了。 第30章   秦泽远以为徐夕景会回新租的房子,在门口等了一整夜却始终没有等到人。天亮的时候秦泽远熬得双眼通红,底下的人又报上来说徐夕景的通稿都是罗芸汀做主发的,背后也有秦康震的意思,下面的媒体都不敢撤。   秦泽远一晚上一事无成,焦急又愤怒,也顾不上通稿不通稿的了,问题是要把人找到,当下就带着人去交通部门了。   按照徐夕景车子的牌照,一路追查到他上了出城高速,往西南方向去了。秦泽远想到徐夕景说的“要回家了”,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反应过来徐夕景应该是回自己老家了。   秦泽远这些年给徐夕景老家投了不少钱,县城翻了个新,一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样子。徐夕景开车走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县城,又在县城兜了个大圈,才找到回自家村子的小路。   他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家乡在他心中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一路停停走走,等远远看见村子,才发现村口还停了一辆车,是秦泽远。   徐夕景的车停在不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秦泽远先朝他过来了。秦泽远对这一片比徐夕景要熟悉一些,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徐夕景之前守株待兔,等到了人。   秦泽远把车停在徐夕景前面,从车上跳下来打开徐夕景的车门,一把把他拽了下来。徐夕景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又开了一天一夜的车连口水都没喝过,被秦泽远一拽,只觉得人都要被扯散架了。   秦泽远把他搂地很紧,说:“你吓死我了!”   徐夕景从没见过秦泽远这么失态的样子,把秦泽远略微推开了一点,打量起他的模样。秦泽远原本还因为徐夕景把他推开感到有些失落,发现徐夕景盯着他看,又默默松开手让徐夕景看个够。徐夕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了。   秦泽远是真的憔悴了很多。他毕竟不是超人,这样连轴转了好几天,下巴上冒出了杂乱的胡茬,没了那副意气风发的气势打底,就显露出人到中年的沧桑感。   徐夕景试探着跟他说:“我想进去看看,你要不要先在车里休息一下?”   秦泽远当然不会同意,拉着他的手腕跟他一起朝村子里走了。节气入九,村里还没落雪,路却冻得硬邦邦的,很是坎坷。徐夕景本来就已经非常虚弱,走一下绊一下的,秦泽远就把他背了起来。   徐夕景也不逞能了,也不跟秦泽远保持距离了,像小时候一样,把毛茸茸的脑袋乖巧地贴在秦泽远脸上,说:“我小时候你也这样背过我。”   那时候徐夕景已经在秦家待了一段时间,能淘气了,也能撒娇了,秦泽远难得答应带他出去玩,他乐的一下跳到秦泽远背上蹬腿,秦泽远被他闹得差点摔倒,垮下脸吓唬徐夕景,才让他从过度兴奋里恢复正常。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远到他们仿佛从没经历过那样亲昵和谐的时光。   秦泽远勉强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这路前几年就投了钱要修,几年过去了还没动工,效率太低了是不是?”   徐夕景听秦泽远转移话题,提到路况,以为秦泽远说这话是嫌他娇气,又从他背上慢慢蹭下来,说:“我还是自己走吧。”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秦泽远的脸色,又加了句:“马上到村口了,让人看见不好。”   秦泽远失落极了,他跟徐夕景之间的鸿沟已经大到他无论怎样修补都填不平的地步,只好把徐夕景的衣角抻展,说:“那就进去看看吧。”   天气冷,村里的几条路上并没有人,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徐夕景绕了两圈,辨别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指着其中一边给秦泽远说:“我家以前好像就住那儿。”   秦泽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徐夕景一想也是,当初收养他,秦泽远肯定是把他祖上三代都查了个底掉。   徐夕景默默不说话了,秦泽远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他:“你想去看看你爸爸妈妈吗?”   洪水退了以后,许多人都尸骨无存,能找得到尸体的人也难以辨明身份,像徐夕景的父母,把唯一活下来的希望留给了他,早就连骨头渣都找不到了。秦泽远说:“洪水时间太长了,没找到他们,是衣冠冢,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徐夕景小时候家里非常穷,没几件衣服可穿,衣冠冢也修的寒酸,十几年过去,早就和周围的荒山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石碑上的字也斑驳了,徐夕景拨开荒草,又把墓碑擦干净,长久没有说话。   “从前找了人修缮陵墓,前几年那人也没了,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也干不了这个活儿,也就没人做了。”秦泽远跟他解释。   徐夕景低不可闻地说了句:“谢谢你。”然后又说“你能稍微回避一下吗?”   秦泽远依言走开,却不敢离得太远,挑了个合适的距离默默地看着他。徐夕景感觉到秦泽远避开了,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流出来,慢慢地变成啜泣,最后就成了失声痛哭。   徐夕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他跪坐在一片荒草中,哭的几乎脱力。他有许多话想对他的父母说,想告诉他们自己这些年过的并不快乐,自己现在生不如死,自己一步步靠近梦想,又一步步失去了梦想。   死了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唯有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承受痛苦。   太委屈了,委屈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崩溃大哭。徐夕景的哭声长长久久地在荒山之间回响,隆冬时节,飞鸟不见,徐夕景也变得跟这片土地一样灰败荒芜,从秦泽远的角度看过去,徐夕景摇摇欲坠。   秦泽远一直坚持的信念在这一瞬间开始动摇,他想,徐夕景在他身边这么痛苦吗?既然过的这么痛苦,不如就放他走吧,让他过的开心一些也好。   他又不舍得放他走。当他终于跳出了“徐夕景理所应当属于自己”的思维,他仍然不舍得放徐夕景走。   只是一天没有徐夕景的消息,秦泽远就觉得惶惶不安,如果真的让徐夕景离开了,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剜心剜肉的痛苦。   我会对他好的,我会好好宠他爱他,我不会再让他离开我了。秦泽远心想。   徐夕景的精神压抑了太久,哭过以后就开始生病,在墓地前就撑不住了,秦泽远强行把他带回了县城。   徐夕景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过了两天突然像好起来了一样,跟秦泽远说要回去。也不要开车,要坐飞机赶紧回去。   秦泽远见徐夕景强撑着精神,不忍心叫他希望落空,只能订了机票又到这边的省城坐飞机回B市了。   到B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折腾了几天,秦泽远也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徐夕景还是精神满满,他说:“去先生那吧!”   秦泽远愕然,他以为徐夕景不愿意再去那里了。   回了房间徐夕景就像他仿佛只是出门吃了个饭似的,若无其事地换衣服洗澡睡觉,秦泽远神色复杂地盯着徐夕景钻进被子里,问他:“你真的不要紧吗?生病好了没有?”   徐夕景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另一半床:“快来睡觉呀!我病已经好了,不会传染你的!”   秦泽远只好躺过去,徐夕景满意的睡了。   既然已经回来,秦泽远没有再耽误工作的道理,他又不放心徐夕景一个人在家,想带徐夕景一起去公司,徐夕景却使劲摆摆手:“我没事,我已经好了,我自己在家可以的,你快去上班吧!”   秦泽远翻了翻手机里秘书给他发来的工作安排,说:“晚上我有点事,回来得十一点了,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睡。”   徐夕景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泽远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以后,徐夕景就打开了衣柜。他知道秦泽远晚上有什么事,今天晚上是《年度震撼人物》的颁奖礼,他也要去的,他得选一身合适的衣服。   徐夕景的病还是没有彻底康复,有点昏昏沉沉的,徐夕景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换上了刚才选好的衣服,从早晨开始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怕把衣服坐的皱了,他只坐了一点点位置,时不时就要站起身看看衣服有没有变形。   他从天亮坐到天黑,终于等到了罗芸汀的电话,罗芸汀派人来接他了。他下楼坐上了车,在茫茫夜色中驶向会场。   车里坐着秦家的管家,还是像上次把徐夕景带去秦泽远父母面前那样,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从口袋里掏出打印好的演讲稿交给他:“待会儿到了,你从后门直接进去,时间卡的刚好,你去了就上台,对着念就可以,一个字也不能改,你先自己过几遍吧。”   徐夕景低头默读了一遍,堆砌了太多溢美之词,读起来拗口又陌生。薄薄两页纸,仿佛并不是徐夕景经历过的人生,换成任何甲乙丙丁都可以。   我真的经历过这样的人生吗?徐夕景在心里问自己。 第31章   时间卡的一分一秒都不差,主持人在台上说“有请秦先生的受助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徐夕景刚刚好站在幕后。   跟徐夕景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小男孩,大约上中学了,应该是从家乡请来的,徐夕景猜之前的彩排还有跟秦泽远的互动,应该都是这个小男孩代替他完成的。徐夕景到了,就有人把小男孩领走了。   徐夕景上台的时候台下安静了几秒钟,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太亮了,他看不清秦泽远坐在哪里,会是什么表情。   徐夕景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致谢稿,抬头笑了一下,说:“大家好,我是徐夕景,秦泽远先生的资助对象之一。”   相机对焦拍照的声音一下子密集了起来。   开了个头,接下来的话就没有那么难,徐夕景毫无纰漏地顺利念完了。在讲稿中,他对秦泽远的感激之情比山高比海深。   秦泽远坐在座位上,目瞪口呆。连主持人请他上台领奖,他都有那么两秒钟没反应过来。不过秦泽远很快就恢复如常,他风度翩翩地上台,风度翩翩地从徐夕景手中接过水晶奖杯。他和徐夕景都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按照规矩,颁完奖秦泽远会有一小段讲话,秦泽远站在话筒前,把站在他身后的徐夕景拉到自己身边,说:“没想到今天小景会来,挺惊喜的。”   主持人也接着话头说:“是啊,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徐夕景,所以秦先生是收养了他吗?”   秦泽远看了一眼徐夕景,徐夕景垂着眼睛,看不出表情,秦泽远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台上气氛有点冷,主持人就换了个时下热议度比较高的话题,问:“那这样看来,前段时间小景和公司解约的消息也是空穴来风了吧!”   秦泽远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徐夕景站在话筒面前,不带一点感情地说:“不是的,我真的解约了。”   场面一下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话题是主持人自己挑起来的,秦泽远不负责给主持人收场,带着徐夕景就下台了。   记者跟着追到门口堵人,秦泽远绕了几个口子都出不去,只好把徐夕景带进了后台的化妆间。   他不舍得冲徐夕景发火,只好把气撒在周围的东西上,举着奖杯就想砸了。徐夕景一把接过来捧在手里,“怎么能随便砸了呢,十二年就换了个奖杯,得好好珍藏着。”   徐夕景把奖杯抱得很紧,抬起头笑盈盈问秦泽远:“先生,我能走了吗?”他举着奖杯晃了晃:“这个能不能送给我收藏呀?”   徐夕景的笑容天真稚嫩,像心智未开的幼童,秦泽远隐约觉得不对,又担心拒绝了他会让他失望,便握着他的手说:“好,我送你回去。”   徐夕景的手湿漉漉冰冰凉,被秦泽远握住,从手指开始到半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他猛地挣开:“不!不要你送!”徐夕景整个人抖得厉害,靠着化妆台才勉强站住。   秦泽远上前抱住他,急切地问:“小景,你怎么了?”   徐夕景挣扎地更厉害了,秦泽远根本制不住他,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别碰我!!我已经按你们说的做了!!放我走!”   他把奖杯的尖头对准了自己的颈部动脉,已经扎出了赤红的一片,眼看就要戳破肌肤刺进动脉,秦泽远不敢再上前,深吸一口气,说:“好,好,你先把东西放下,门口的人散了就让你走。”   徐夕景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他听不进秦泽远的任何话:“我不信!!我现在就要走!!放我走!”   秦泽远带来的人都留着应付记者了,身边并没有什么人,只好给家庭医生发信息,让医生去他那里等着,一边又在想办法让徐夕景冷静下来,好把他带回去。   徐夕景趁秦泽远发信息的空档偷偷溜出了化妆室,沿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灯一路摸到了会场后门。后门堵了一大群记者,见到他立刻相机话筒闪光灯快门声一涌而上。   徐夕景被记者围在中间,手中紧紧抱着奖杯,又开始浑身发抖,他感到茫然失措,面对黑压压的人群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和恶心。徐夕景无法朝后退,往后退又会退回到秦泽远那里,又没法朝前进,他的路完全被堵死了。   徐夕景脸色煞白,站也站不稳,他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们能让一下吗?我要走了。”   记者爆发出嘲弄的笑声,并没有一个人为他让开一条路。徐夕景依然被死死地堵在人群里。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所有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秦泽远终于找到了徐夕景,他在人群里看起来茫然无助,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把徐夕景揽在自己怀里,不顾徐夕景的挣扎就强行带着人朝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给记者封口:“刚才的事情谁敢乱写就别干了!”   徐夕景趁秦泽远扭头说话,猛地挣开了秦泽远的怀抱朝外跑了出去,他并没有什么方向,只想着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秦泽远顾不得记者,扭头就追了出去。   记者们眼看着这么高潮迭起的一出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可刚被秦泽远恐吓过,没有一个人敢拍,失去奖金不可怕,失去工作饭碗比较可怕。   会场在近年新建的一个传媒园区,很多地方都还在施工状态,几条路都不通,徐夕景慌不择路,跑进了黑漆漆的施工区。   他没跑多远就被秦泽远追上了,秦泽远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好的耐心,他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靠近徐夕景,哄他说:“小景,这里这么黑,回去吧,好不好?”   徐夕景拼命摇头,一步一步后退,情急之下被脚下的碎石料绊倒摔了一跤。秦泽远见他跌倒,再也顾不了别的,冲上前去把他抱了起来。   秦泽远强行把人带回自己那里,医生早已等候多时,徐夕景面对秦泽远显得十分恐惧,秦泽远对他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会引起他强烈的反抗,秦泽远甚至没办法让他上楼,只好请医生到地下车库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秦泽远心力交瘁,把人抱上楼安顿好,才转而出来跟医生描述徐夕景的状况。   他把徐夕景的表现跟医生说过以后,医生也摇了摇头,说,这种情况应该得请专业的心理医生来看看了,他的镇定剂只能让徐夕景暂时稳定下来,等清醒了情况更不好说。   秦泽远在路上就有徐夕景可能有心理问题的预感,这会儿医生直接明白的建议了,他反而难以接受。明明是好好一个人,前几天还牙尖嘴利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上一次徐夕景生病来为他诊治的也是这位医生,医生在秦家做了三十多年,算是秦泽远的长辈,此刻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少爷的病应该早就有端倪,现在积压已久,他承受不了了,才会突然爆发。”   秦泽远送走了医生,想起他曾经在监控里看到过的,徐夕景半夜焦灼地在房间里踱步的样子,心脏都绞痛地皱在一起了。   秦泽远睁着眼睛看了徐夕景一整夜,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以后就昏睡过去,睡得也十分不安稳,总是皱着眉,像做了很多不愉快的梦。   秦泽远从前从未关注过徐夕景的睡眠,守了一夜才知道他的睡意如此脆弱,好像呼吸重一些他就会惊醒,他的双手一直紧紧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捂出了一额头的汗,秦泽远却不敢动手给他擦,怕搅了他的睡眠。   秦泽远枯坐到半夜,才决定请个正经的心理医生来看一看。他无比矛盾,理智告诉他徐夕景的一系列表现都证明他病了,他需要治疗,情感上又无法接受,不仅不能接受徐夕景的病,也不能接受徐夕景病的原因。   是他逼的。是他们一家人逼的。   徐夕景醒来的时候心理医生已经来了,他像是有感应似的,坚决抗拒心理医生的接近。他头发乱蓬蓬的,坐在床上跟秦泽远发脾气:“我没有病!我不要进精神病院!你又想把我关起来!!”   秦泽远想上前去劝他,结果徐夕景对秦泽远的抗拒远胜于对心理医生的抗拒,秦泽远根本无法靠近徐夕景。秦泽远束手无策,只好把心理医生带到客厅说话。   医生之前一直看着两个人的相处状态,委婉地建议说他现在状态极度不稳定,如果强行让医生介入,也不是不行,但还是希望秦泽远先把人安抚好再进行治疗,最起码要说服他先接受医生。   秦泽远再进房间看徐夕景的时候,却发现他抱着手机看的很认真,连秦泽远走过去了都没有什么反应。秦泽远觉得不妙,低头一看,徐夕景在看他自己的新闻。   记者不敢报后台的事情,但颁奖礼上那么大的新闻却不能不报,铺天盖地都是徐夕景是秦家养子,徐夕景承认跟公司解约的新闻。   十条评论九条在骂徐夕景忘恩负义没心没肺,被别人一手养大一手捧红,转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解约,好一手过河拆桥、釜底抽薪。   Karen也跳出来指桑骂槐,暗讽徐夕景在组合的时候就作威作福,几个队友对徐夕景也是积怨已深,只是他自己已经离开公司没什么怕的,队友们却还在公司手里,不敢说徐夕景什么不好的。   徐夕景像自虐似的一条一条新闻挨个点进去,挨个看评论。拜秦泽远所赐,徐夕景原本就已经没什么口碑可言,现在算是真正的全网黑,被大家历数五宗罪:拍戏期间擅自离组,滥用替身不够敬业,单独约见异性粉丝,排挤队友横行霸道,不知报恩主动解约。   秦泽远跟着徐夕景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把手机从他手中抽走,说:“别看了。”   徐夕景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像是恢复如常,顺势闭上了眼睛躺回床上:“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已经完了。” 第32章   徐夕景的情况时好时坏,他清醒的时候会一刻不停地看网上的恶评,看上一会儿就情绪继续崩溃,然后折腾地鸡犬不宁。   三天过去,秦泽远没有找到任何机会靠近徐夕景。徐夕景状况好的时候不理会他,状况不好的时候根本接受不了秦泽远与他发生肢体接触,秦泽远离他近一点都不可以。   秦泽远三天没有露面,外面早就闹得沸反盈天,记者不敢报道,但风言风语总会流出来,集团的事情没人管,秦泽远的父亲只好出马镇场。   秦泽远不放心徐夕景一个人睡觉,徐夕景又不让他接近自己,深更半夜两个人还在房间里拉锯。应该是秦泽远单方面的诱哄,徐夕景根本不给他任何回应,但他如果尝试离徐夕景近一点,徐夕景就会崩溃。   最后是徐夕景先熬不住了,他精神状况很差,撑不了太久,疲惫地睡着了。秦泽远比他还先松一口气,徐夕景睡眠越来越差,能安稳睡半个小时已经很难得,秦泽远想趁这会儿洗个澡。   澡还是没洗成。秦泽远的父母来了。   秦泽远母亲进门第一句话就问他:“人还在你这里?”   秦泽远嗯了一声。他父亲勃然大怒:“为了这么个东西!你是什么都不打算做了吗?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火烧眉毛!你就知道情情爱爱!不成器的东西!”   秦泽远皱了皱眉,“你们有什么话能小点声吗?把人吵醒了你们哄吗?”   罗芸汀也气得变了脸色,她转身就朝卧室走,恨不得立刻就把轰出去才好。徐夕景从有人敲门的那一刻就醒了,光着脚打开房门,正好和罗芸汀撞了个面对面。   徐夕景对罗芸汀的印象非常不好,似乎又知道这个人也不会容忍自己,只是极为不安地咬着唇一步一步后退,罗芸汀一步一步逼近他,高跟鞋咚咚咚地踩在地板上,显得极为可怖。   秦泽远听到那边没有动静,心里的预感就有些不好,撇下他父亲匆匆忙忙走到门边,看见徐夕景蹲坐在墙边,罗芸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罗芸汀回头看秦泽远走到门口,问道:“他这副样子,怎么了?”   秦泽远是断然不肯承认徐夕景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但又怕找个借口敷衍,罗芸汀更加逼迫徐夕景,只能选个折中的回答:“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吓到了。”   罗芸汀转过身多看了徐夕景两眼,因为对徐夕景知之甚少,因此不疑有他,不屑道:“瞧他这点儿出息,这点儿都受不住,还想巴着你进咱们家门……”   秦泽远听不下去,出口打断:“妈!您少说两句!”   他走上前去想把徐夕景拉起来,刚碰到徐夕景的手腕,徐夕景就猛地甩开他的手,尖叫起来,秦泽远被徐夕景甩的朝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在罗芸汀身上。   罗芸汀听着徐夕景的尖叫就心烦,又见秦泽远被推了一下,上前就一把推倒了原本蹲坐着的徐夕景,她骂道:“你做什么!你疯啦!”   徐夕景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墙上,一阵头晕目眩,秦泽远忍无可忍,厉声道:“对!他就是疯了!他疯了,您满意了吧!妈!好好一个人,被咱们全家人给逼疯了!”   罗芸汀听见秦泽远发火,就不敢吱声,秦泽远尽量放平语气:“您瞧瞧您像个什么样子!您什么出身,花这么大力气对付他,您有意思吗?现在还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动手,妈,您放过他吧,行吗?”   “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罗芸汀还没开口,秦泽远的父亲就走到了门口。   四个人挤在卧室里,气氛剑拔弩张,徐夕景的状态比之前更为不好,大概是知道房间里的人都对他虎视眈眈,他越发敏感起来。   秦泽远突兀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既然今天你们登门了,我就说了吧,我之前还想着该怎么说呢。就像我上一次告诉你们的,我想跟小景一直在一起,我喜欢他。上一次告诉你们的时候,可能我还不够真心,这一次,我是真的非常认真的了。”   “混账!你说什么胡话!”秦康震勃然大怒。   秦泽远一副无所畏惧地样子冲秦康震摊开手:“爸,上一次您已经打过我了,也已经把火撒在了无辜的人身上,这次还想怎么样?又要打吗?上一次是我作为儿子对您作为父亲的愧疚,您打我我受了。这一次我是作为一个爱人,我不希望自己没办法保护他,我不会再让之前的事情发生了。”   秦康震觉得荒唐,他甚至不屑跟这样沉迷情爱无所作为的儿子讲话,挥挥手示意罗芸汀去跟秦泽远说,罗芸汀愁云惨淡地看了一眼秦泽远,问他:“远儿,你说你作为爱人,那人家爱你吗?”   这话他生病的时候罗芸汀也问过,当时他心乱如麻,没有回答,此刻却胸有成竹:“他总会爱上我的。”   罗芸汀也觉得荒唐极了,她轻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远儿,妈妈不知道是不是你从小一切都顺风顺水,所以养成这一副对什么都志在必得的样子,只是在感情一事上,确实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会你。”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徐夕景,徐夕景浑然不觉,依旧保持着那种非常畏惧地,尽力自我保护的姿势。罗芸汀叹了口气,说:“远儿,听爸爸妈妈的话,你从前一直做得很好,怎么现在真么大了,开始叛逆了呢?”   “因为我不需要,我不想按你们说的偏要进体制,也不想牺牲别人成全自己,我不想娶一个没什么感情的人回家,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再让自己更辛苦。就当我不思进取吧。”   秦泽远父母气势汹汹地来,怒气冲冲地走,他父亲已经不想对他说什么了,只勒令他不准再待在家里,下周开始必须要去公司。秦泽远不置可否。   徐夕景之前磕了一下,他忙着看磕得严不严重。哄了徐夕景半天,徐夕景才敢站起来,可他蹲了太久,一站起来就是一阵头晕目眩,秦泽远赶紧把人抱住。   徐夕景自然是不愿意的,一个劲儿地挣扎起来,秦泽远难得把人抱住,当然不肯放手,徐夕景变得更瘦了,他的骨头直愣愣地硌着秦泽远的胸口,秦泽远觉得心疼。   多一秒都不敢再抱下去了。徐夕景瘦的吓人。哪怕把他抱在怀里,秦泽远都觉得他会在他怀中一点一点蒸发。   到了晚上,秦泽远家的门铃又响了,秦泽远自从搬到这里,家里从没这样热闹过,一拨一拨地来人。   这次来的人是丁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秦泽远开了门见到来者就有些不悦。   丁子自顾自进门:“我问你爸妈的,你爸妈听说我是来接徐夕景的,恨不得当场给我包个红包,给个地址算什么。”   “你要把他接走?我不同意。”   丁子径直朝卧室走:“秦泽远,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啊?你不会真把人看做你的私人物品了吧。”   秦泽远拦在门口,“你不能进去。”   丁子嗤笑:“秦泽远,你别自己感动自己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不就是怕他见了我就要离开你了吗?你到底懂什么叫爱吗?爱的前提首先是了解和尊重。你能尊重一次他吗?哪怕一次,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丁子把门推开,徐夕景又窝在床上看手机。他这样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看一些难以入眼的网络评论,就算在床上躺多久都养不了两斤肉。秦泽远原本已经不让他看了,床边根本不敢留手机,今天跟他父母闹腾了半天,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徐夕景见缝插针又开始自我折磨。   徐夕景衰败的精神状态是肉眼可见的,丁子想过徐夕景大受打击,没想到这打击对他来说这么严重。丁子刚下飞机就看到了徐夕景的事情,立刻就想买票飞回来,可是那个小国一天只有一趟航班,他只好心急如焚地又等了一天,又折腾去欧洲转机,虽然马不停蹄,在看到徐夕景的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来的太晚了。   丁子走到床边,蹲下身跟徐夕景说话:“小景,是我来了,太抱歉了,我来的有些晚。”   秦泽远受不了丁子酸溜溜地跟徐夕景讲话,插在他们中间,硬邦邦地说:“人你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走了,我不会让他跟你走的。”   因此秦泽远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靠在床头的徐夕景抬眼看到丁子的那一瞬间,原本麻木不仁古井无波的脸色,一瞬间焕发的神采。   丁子看见这样的神采,怜悯地看了一眼秦泽远,问徐夕景:“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带你去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   秦泽远非常紧张,徐夕景沉默的时间,对他来说像是即将到来的审判,他甚至不敢转过身看着徐夕景。   徐夕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思维很混乱,依旧在努力保持清醒:“我会……走,不需要你,我自己可以。”   秦泽远觉得自己被判处了死缓,暂无性命之忧,难逃牢狱之灾。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秦泽远在徐夕景这里已经丧失了从前的志在必得,做给他父母的信心满满,也是在给自己暗示。秦泽远能感觉到,徐夕景离他越来越远了,更可怕的是他对这种疏远无能为力。他只好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不会离开自己,自己总会拥有他。   丁子叹了口气,站起身,跟秦泽远说:“出去聊聊吧。”   秦泽远把人带到书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丁子笑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跟你出主意提建议的。”   “那你说。”   “你给他请过医生吗?”丁子问他。   “请过。但他很抗拒,不能接受医生,所以无从下手。”秦泽远手上夹着一支钢笔,很是忧心地敲着桌面。   丁子沉吟一会儿,开口说:“送他去疗养院吧,或者带他去国外治病。”   秦泽远一把砸了手里的钢笔:“你这是出主意吗?!你还是想带他走!”   “你冷静点!”丁子转过身把钢笔捡起来放回桌子上,“很明显,他对现在的环境很畏惧,也在讳疾忌医,给他换个新环境他才能放下心防接受治疗。”   秦泽远沉默不语,他知道丁子说的有道理,他不能一直耗着徐夕景,他耗得起,徐夕景耗不起了。秦泽远有些怕,也有些心虚,他不知道放开了徐夕景,还能不能再让他回来。   丁子双手撑着桌子,俯视秦泽远,“再说的直白一点,他怕你,怕你们一家人,所以不信任你们请来的医生,你跟他在这耗着,要么你服输送他走,要么他服输情况越来越严重,你自己选吧。”   书房里沉静许久,秦泽远终于艰难地开口:“好,送他走。不用你管,我亲自来。在他病好起来之前,我不会再见他了。” 第33章   徐夕景启程那天,是公历的新年,机场人来人往,游客行色匆匆,迫切地想要归家过节的心情洋溢在整个航站楼里。   秦泽远没有去送徐夕景,他给徐夕景身边派了最可靠的两个保镖,还带上了一直照顾徐夕景的张妈,足够安稳地把徐夕景送到目的地。   甚至连徐夕景要去的地方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的,秦泽远一分一毫都没有插手。他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窥探的心思,把一切都交给了保镖去办。   甚至为了阻止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去偷偷摸摸地看一眼徐夕景,他毫无人性地把年后的事情挪到年前,勒令集团上下所有员工加班加到八点。   好好的跨年夜变成了苦逼的加班夜,秦泽远知道大家都苦不堪言,想着徐夕景这会儿应该已经上飞机了,挥挥手让助理通知大家手上的事儿都停了吧,该下班下班,该跨年跨年。   秦泽远晚上有家宴,家里的各色亲戚都要去老宅分今年的一杯羹,秦泽远还得打起精神应付那群人。   回到老宅家宴已经开始了,他家从政这一脉交给了老二家,老二家于从政一事上实在无甚天赋可言,做了十几年,当真做到了政绩平平毫无起色。秦家上下人人唉声叹气,想扶秦泽远上位的人趋之若鹜。   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总是把嫡庶分的清清楚楚,交给老二只是权宜之计,最终还是要落回老大一家的。更何况老大一家现在的当家人秦泽远,看起来就很有出息。集团交到他手里,他也处理地很好。   要说没人想上位,接触一下真正的权利和势力,那当然不现实,可这刀光剑影无形,相比起来还是选一个人替他们挡风遮雨,他们只需要年底收收钱,这样的活计最为轻松。   秦泽远对前来套近乎的旁支说客不置可否,他父母二人见了他也冷冷淡淡,有心人就觉察出这一家人生了嫌隙。   这有心人里却是不包括秦海平的。   他原本就是个草包,手底下的公司唯有广和一个,还都是越级交由秦泽远打理,他年底等拿钱就好。徐夕景离开公司,秦泽远也不再管,公司唯有那几个人他也摆不平,只好舔着脸又来求秦泽远帮一帮他。   秦海平真可以说是把没眼色发挥到了极致,眼看着秦泽远一整晚黑着脸不说话,还要搬出徐夕景给自己卖惨:“大哥,你可得管管我,你说小景拍拍屁股就走啦,我可难了,哎哟我这……”   秦泽远凉凉地瞥了秦海平一眼,秦海平有些害怕,把后面的抱怨吞进肚子里,求饶道:“大哥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帮衬我一把,你说手底下那几个人,现在人人都动了心思,我这……我这根本摆不平嘛!”   “摆不平就别做了,回家躺着吧,底下的小辈能干的人数不胜数,交给谁都能解决了。”秦泽远冷冰冰地回答。   “哎哎哎!大哥!您别这么绝情啊!我能行我能行!我肯定做得好,我想想怎么弄……”秦海平闻言不敢再啰嗦,一溜烟跑远了。   秦泽远听秦海平提到徐夕景,心里又是一阵茫然,他去哪儿了呢?他的情况会好吗?他还会回来吗?   想到徐夕景,秦泽远就一阵心虚,他太揪心了,必须要找一点关于徐夕景的东西来告诉自己,他从前拥有徐夕景,以后也不会失去徐夕景。   秦泽远从喧闹的大厅上了楼,进了徐夕景的房间。   徐夕景的房间从他选择离开那天就被锁起来了,房间里的东西还都保存完整。徐夕景的房间不大,跟一个正常中学生的房间没什么区别,半面墙都是书柜,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教科书和教辅书,还有一些中学生必读书目,有些是秦泽远带给他的精装纪念版,有的是他自己在小书店里淘来的。   秦泽远开了灯,挨个看书柜上的书目,最上面一层摞着他用过的笔记本,徐夕景字写的说不上好看,只能说是干净整齐,有点扭捏的秀气,秦泽远随手翻了几本,都是他的随堂笔记,有的地方记的工工整整,有的地方应该是开小差或者困了,本子上有曲曲折折的线条。秦泽远想到徐夕景上课打瞌睡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忍不住就微微笑起来。   再往下翻了翻,有一本写过的地方被宽胶带粘的死死的,秦泽远内心斗争了一下,用小刀把胶带刮开,翻开了笔记本。   是徐夕景的周记。   应该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周都要交一篇周记,当做作文练笔,一本笔记本徐夕景记了小半本,秦泽远只看到第一行字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中了一枪,太痛了。   “**年*月*日 周六 晴   今天跟大哥出去吃饭,大哥有事要谈,只有我自己在吃饭,大哥只顾着说话了,他这样经常不吃东西只工作不会伤身体吗?不过大哥认真工作的时候真的非常厉害,我好佩服大哥啊,希望我以后也能变得像他一样厉害。   怪不得人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了,不知道等我长大以后,能不能成为大哥那样的男人呢?应该很难吧,听说大哥从小做什么都是佼佼者,不像我啊,吃饭的时候还因为咬筷子被大哥批评了。   可我真的很怕跟陌生人相处,所以做到像大哥那样跟任何人都能侃侃而谈应该更难了,好佩服他,什么时候我才能变成像大哥一样酷的男人呢?”   老师给的评语十分不近人情,“字数太少,语句重复,不要写流水账。”   秦泽远看着,有些好笑,更觉得心痛。   徐夕景一本周记,除开寒暑假,写了好几十篇,提起“大哥”的内容占到大多数。   “今天我月考考的好,特地把成绩单摆在显眼的位置,但是大哥都没夸我,他明明答应我如果这次进步五名就陪我待一天的。”   “大哥终于想起来答应我的事情了,可我都不知道要大哥陪我做什么,也不敢跟大哥商量,怕他说我优柔寡断不能做决定,只好让他给我辅导功课。不过大哥好厉害啊,我的功课他什么都会!”   “哎!今天早晨大哥说要带我去吃泰国菜,可我不喜欢吃泰国菜,不敢告诉他,怕他说我挑食,大哥凶我的时候好吓人啊!”   “好矛盾啊!为什么长大要有这么多烦心事,是真的吗?是不是我太傻了啊,别人都能看出来,怎么我就看不出来呢?我已经在努力了,再努力一点点你就能看见我了,不要这么快就放弃我,我很害怕。”   “明天我就要十六岁了,又长大了一岁,希望不开心的事情都快点过去,有一个很自私的生日愿望,虽然我做了不该做的事,可还是希望大哥能原谅我理解我,毕竟我也很怕啊!我要勇敢一点了,不管大哥会不会原谅我,我都要告诉他,我会变成和他一样厉害的人,让他不要再把我当成小朋友的小玩具。徐夕景已经是大人了。”   最后两篇周记的日期都在他生日前后,徐夕景写的前言不搭后语,更是很难得的几天时间连写两篇,这可惜这两篇还没当成作业交上去,徐夕景就再没去过学校了。   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秦泽远呆坐在书桌前回忆,秦海平跟他爸一脉相承,都是一样的不成器,当老板的做账的时候有一些出入中饱私囊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爸的漏洞确实太大了点,又想着夹在年中账目审核里浑水摸鱼,接连两个季度的大亏空,就已经足够夸张,更何况他有意拖延这么久,等秦泽远发现,账目已经很难填平了。   秦泽远气坏了,勒令秦海平他爸两周之内砸锅卖铁也得补上,集团才不会管他这个亏空,到时候补不上了就交给公检法处理。这账其实都花在秦海平身上了,他爸嫌在公司卖命拿那点儿钱不合算,得给秦海平单独留一份大家产,就拿着公司的钱自己单做。这边报假账作假账,那边已经准备自立门户。   秦泽远他爸算盘打得满,唯独过分夸大了自己的经营天赋,亏得一塌糊涂,账面怎么也摆不平了,听到秦泽远不近人情毫无人性的要求,连忙表忠心,说自己绝对不是家里最大的白眼狼,给自己几天时间,也捉一个白眼狼出来给自己拉个垫背的。   秦泽远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他默许纵容了秦海平对徐夕景的诱哄,秦家的实业早就分派到底下的分公司,能交到秦泽远手中的只有决策案,哪还有项目计划书之类的东西,分明就是秦泽远放出的饵。   徐夕景上钩。秦泽远也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失望,养了这么几年,还没养熟,想来也没机会让他为自己所用了,只能收到自己这里。自己时刻敲打着他,总好过真的把他放出去,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徐夕景能做什么呢?他那么轻易就能被骗到,偷个策划案还心有余悸,鼓足勇气跟秦泽远叫板的时候,小胸膛起起伏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第一次进入徐夕景的时候,虽然冲动,却也还清醒,太契合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放开徐夕景了,不会放开他年轻的肉体。   徐夕景醒过来又哭又闹,想出国,可以,随时抽空去找他。想做明星,也可以,亲自开个公司给他折腾。   到头来秦泽远才发现,这几年,画地为牢的却是他自己。他没禁锢住徐夕景,却禁锢住了自己。   徐夕景从没想过留下。 第34章   秦泽远把笔记本拿到楼下,塞进大衣口袋里。再想上楼就被罗芸汀拦下了,罗芸汀看了他一眼,低喝道:“越来越没规矩,都多大的人了,这种场合也随便跑,人都找不到!”   于是秦泽远便不再跑,挑了几个佣人去徐夕景房间把他的东西都打包了,自己安安分分地听各位长辈小辈轮番冲他献上一通褒奖赞扬,末了也慷慨陈词一番,回首了过去,展望了未来,中规中矩的一个新年,并没有什么幺蛾子,也没有什么重磅炸弹。   他终于懂得所谓情爱并不靠嘴上说说,空口无凭,他的决心只能让时间来见证。   把人送走,秦泽远也不再留,他上楼告诉佣人可以把东西搬下来了。几个佣人来来回回好几趟,把徐夕景的东西装了几个大箱子放在秦泽远车上了。   罗芸汀气得追出门问他要做什么,秦泽远回答说把徐夕景的东西带走,免得放在这儿让他们二老心里不痛快,哪天想起来一把火给烧了,他连个念想都剩不下。   他自己开着车回到市里,刚刚结束跨年,市区还很热闹,走到半路就堵得水泄不通,秦泽远摸了摸口袋里笔记本的封皮,格外有耐心。   到了家,他又自己把东西一趟一趟搬回去,等几个大箱子都搬回房子里,已经是午夜了。秦泽远丝毫不觉得困,他把箱子挨个打开,一样一样规整好。   书要放在书房里,跟他的书摆在一起,衣物要挂在衣柜里,徐夕景的衣服不少,秦泽远挂了半天衣架还不太够,只能把剩下的堆在床上,准备第二天去买。   秦泽远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天光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他把头埋在徐夕景的衣服里,让脸贴在领口,像是能感受到徐夕景脖颈细腻温润的皮肤。   是他把事情办砸了。   徐夕景从前那样尊敬他仰慕他,挂念他在乎他,全都被他自己搞砸了。秦海平说的没错,徐夕景把秦泽远当做救命恩人,当做人生方向,秦泽远把徐夕景当成什么呢?一个漂亮的小东西,能为他出力的工具,可以逗弄一下的小玩意儿,以为握在手中永不失去的所有物。   他们本来是可以水到渠成地一路走来。偏偏变成现在这样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局面。   能怪谁呢?   秦泽远恍然大悟,所谓爱情,酸涩远比甘甜更多,他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触及到的冰山一角,而掩藏在下面的失落、痛苦、舍弃、遗忘,才是构成他和徐夕景感情的基石。   徐夕景像是人间蒸发,秦泽远没有得到他一星半点消息。越是这样,秦泽远越是百爪挠心,他想知道徐夕景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顺利接受治疗,精神状况有没有恢复。他一边克制自己,一边疯狂想念徐夕景。   徐夕景的动向同样没有告诉丁子,丁子来找秦泽远喝闷酒,他们两个都被徐夕景排斥在外,同病相怜,达成和解。丁子说徐夕景在心里其实一直把他们两个划为同一阶层的人,自始至终没有觉得他与他们属于同一个世界。   秦泽远心服口服地点了点头,他心里一直觉得在他和丁子的竞争中,丁子更得徐夕景的信任和青睐,现在两个人输在同一个坑里,站在同一起跑线,他不会再输给丁子了。   等到农历新年也已经过完,春暖花开的时节,秦泽远终于收到了徐夕景的消息,消息是他派去的几个保镖带回来的,同时回来的还有跟去照顾徐夕景的张妈。徐夕景让人回到秦泽远身边,转告秦泽远,自己的病以及好了,不再需要他的人盯着,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秦泽远其实很想问徐夕景之前在哪里,以后又要去哪里,但他忍住了。病好之前不去打扰他,是秦泽远的承诺,病好以后,徐夕景也没有要再见秦泽远的打算。   应该要尊重他的意见吧,他不想见我,我就不要去惹他不高兴。秦泽远心想。   离开秦泽远以后徐夕景康复地很快,之前的躁郁失控都仿佛是一场梦,他在一家小岛上的疗养院接受了三个月的心理治疗,徐夕景觉得自己从没那样上进过,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好起来,我的生活也要好起来。   徐夕景回了美国,中止了休学,继续读书。他转了专业,开始学导演。他热爱镜头,不论是面对镜头还是掌握镜头,都是他的一种乐趣所在。他跟陌生人相处虽然也很艰难,相比于同秦泽远相处,已经正常得多。   徐夕景在学校里申请了宿舍,分到了两人间,同住的舍友是个黑人rapper,依靠着种族天赋,刷新了徐夕景对于rap这种表演艺术的理解。后来徐夕景才知道他的舍友其实是学数学的。   徐夕景班上没几个人,课也不多,但还是很忙。教授总是布置很多电影和书目让他们去看,徐夕景要么泡在图书馆,要么窝在宿舍里看一天的视频。   图书馆里都是英文原著,徐夕景的英语扔了好几年,日常交流还没什么问题,真要看专业书目就啃得磕磕巴巴,他更不敢松懈,班上只有他一个黄种人,教授对这个来自亚洲的年轻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经常提问他。徐夕景如果不好好完成教授布置的作业,提问的时候回答不上来,可就太尴尬了。   因为一直忙于读书学习,徐夕景到了新学校两个月,才认识了在图书馆楼下咖啡厅的另一位华人,打进了当地的华人圈。这学校声名远播,能来留学的要么家里非富即贵,要么就是真的是人中翘楚。   咖啡厅的投资人Lynn属于后者。   他是公费保研来的。大学以前他一直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高考一下子摘得他们县的高考状元,县政府承担了他的学费,让他顺利进了全国最高学府读书。读书期间他也毫不懈怠,顺利保研以后又在研二拿到了公费读研名额,锦绣前程次第铺展开来。   Lynn告诉徐夕景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国了,他明年才能毕业,已经收到了好几份offer,有的单位甚至承诺能把他的家人一起接来。   徐夕景非常羡慕这种人,Lynn的人生规划清晰,一步一个脚印,扎实认真。反之,当Lynn问到徐夕景的人生规划的时候,徐夕景茫然无措,只能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句再看吧。   Lynn以前一直忙着读书,对于这种银幕上的明星并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他也是那种漂洋过海来烧钱的二世祖,打着哈哈糊弄他,那也挺好的。   徐夕景不服气起来,他知道Lynn把他当成那种人了,于是邀请Lynn参与他的期末作业。他的期末作业是拍一部纪录片,不限题材,但必须程序完整,内容原创。   Lynn对于上镜这种事情还是有些羞涩,徐夕景在某些方面感受到了Lynn与他相同的自卑感,劝说Lynn的时候很能以己度人,Lynn被他劝的心服口服,末了夸赞徐夕景口才真的很不错。   徐夕景大为惊喜,他一直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收到“口才不错”的评价还是第一次,于是第一次期末作业就做得更认真了,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跟着Lynn取材,走哪儿跟哪儿,要不是他还扛着摄像机,估计会被认为是Lynn的狂热追求者。   Lynn是个纯正的百分百的直男,踏实努力积极向上的那种典范人生,可惜还没有过恋爱经历。毕竟人生前二十多年一直埋头奋斗,现在一切稳定下来,Lynn生怕徐夕景搅了他的寻妻大计,几次三番要求徐夕景别跟那么紧。   徐夕景一边嘟囔不跟着怎么能纪实,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人转。徐夕景心想,他这行为,就跟以前天天跟着他的私生饭似的。   想到以前的事情,徐夕景已经觉得遥远的像一场梦一样了。娱乐圈千变万化,几个月不出现,属于他的新闻已经遥不可寻。他既不愤怒也不哀伤,走的时候不是那么光荣圆满,希望有朝一日回去,是闪闪发光的。   是的,不像Lynn想要摆脱贫困的回忆不再回去,徐夕景是要回去的。从哪儿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他希望自己换一个方式,能够功德圆满。   所谓百毒不侵百炼成钢,徐夕景已经能够体会。他甚至注册了微博小号偷偷去看过自己的粉丝圈,一百多天杳无音讯,他的粉丝已经寥寥无几,剩下的都是一些痴情的小姑娘,每天都要问一次,什么时候能看到徐夕景。   徐夕景有些生涩地感动,他用自己注册的小号给几个小姑娘点了赞,被人惦记想念总是好的,能找到一点虚无缥缈的归属感。   距离deadline还有一周的时候,徐夕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疯狂地做后期剪辑,没日没夜地剪了一个星期终于剪出成片,他还从来没这么不修边幅过,打开宿舍门把他的rapper舍友吓了一跳,rapper舍友用蹩脚的中文说几天没见还以为他夜夜笙歌夜不归宿。   徐夕景哈哈大笑起来,夸他中文进步神速,连成语都能用了,还把成片拿给舍友看了一遍,又听从他的意见做了一点修改。   到底隔行如隔山,徐夕景拍了一个月,能用的素材剪出来还不到45分钟,万分忐忑地交给教授,战战兢兢地放假了。   徐夕景放假没什么事可做,Lynn就邀请他去旅行,正好rapper舍友也没事做,也加入了他们的旅程,三个人来了一场自驾。   Rapper舍友叫Duke,顺势给自己取了中文名叫杜克,他跟Lynn截然相反,Lynn几乎从不让别人喊他的中文名,自我介绍也不会扯出中文名字来,杜克偏要让人家喊他的中文名字,虽然也听不出什么差别。   Lynn性格内敛沉稳,杜克热闹活泼,两个人一静一动,倒是不需要徐夕景操心如何调节气氛。   Lynn规划路线,杜克负责衣食住行的安排,徐夕景,徐夕景负责搞搞艺术。 第35章   徐夕景为了积攒素材,随身带着设备,沿途拍了不少人文或自然景观练手,每天晚上投宿Airbnb的时候,会稍作整理,预备着以后再用。   Lynn开玩笑说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徐夕景才是隐形学霸,出来旅行都不忘了自己的学习。   徐夕景只能苦笑,解释道之前的作业教授已经回复了邮件,说他只是把作业当成作业去完成,而没有抛开作业的束缚,去拍摄一部真正的纪录片,希望开学的时候徐夕景能带给他一份新的作业,一部他的成品。   徐夕景皱着脸跟Lynn讨教:“到底什么样的作品才能叫真正的作品呢?”   Lynn给他递了杯冰啤酒,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什么样的作品才算是作品。你首先要搞清你的boss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作品。我虽然不懂你们这个专业,但教授如果给了你这样的评语,想必并不喜欢中规中矩的作业,你可以尝试一点新鲜的内容和拍摄方式。”   杜克过来凑热闹,嚷嚷道:“好啊!你拍他的纪录片,不拍我!我比他方便!”   徐夕景喝了点酒,心情也好起来,开玩笑哄他:“等我翻拍《音乐之声》的时候再请你啊!”   杜克是很可爱的那种性格,有一点独属于理工男的天真,又非常活泼,他说要学中文,一路就屋里哇啦地讲个不停,他开车的时候在讲,坐在副驾驶的时候还在讲,整个车里有他一个顶上整个乐队。   Lynn不胜其扰,把车里舒缓的乡村音乐换成德云社相声全集,这才让杜克安静下来。杜克听不太懂,徐夕景却听得热闹,笑得快要从后座上滚下来。   Lynn皱眉看了他一眼:“我怎么没发现你笑点这么低?”   徐夕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正常,说:“我这是身心愉悦放飞自我呢!”   Lynn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你这还是被杜克传染了的征兆,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杜克又听不懂了,旺盛的求知欲让他再一次发问:“什么猪?”   入夜以后他们借住在一家民宿,这边小镇建的很有特色,落基山脚下凉风习习的夜里,徐夕景跟着Lynn和杜克在小镇的主街上闲逛。   Lynn不是第一次出门自驾,边走边跟他们分享自己的心得:“我记得大概是五六年前,我还在国内读本科,十一长假,同学第一次邀请我去穷游。你们知道当时最打动我的是什么吗?”   徐夕景了然于胸,“你肯定是听到‘穷游’两个字就心动了吧!”   Lynn哈哈大笑,“对啊,当时听说穷还能游,简直太心动了。那是我第一次只为‘玩’而出远门,特别紧张,走哪儿都怕自己丢了,又好面子,不想让同学看出来自己没见过世面,心理压力比旅游本身还重。”   “那我们这样,是穷游还是富游?”杜克问。   他们在街边找了家店坐下,旅游旺季来临后,天已经擦黑,街上还有许多熙熙攘攘的游客,徐夕景要了三杯苏打水,咬着吸管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想怎么游就怎么游。”   “这就对了!”Lynn拍了拍手,对徐夕景说:“你知道我之前见到你的时候,你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我店里点杯咖啡也垂着眼睛,我还以为你这人很难相处呢?”   徐夕景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反问道:“我看起来这么奇怪吗?”   “倒也不能说是奇怪,只是我总觉得你在和自己较劲儿,现在感觉就轻松自在多了。”   他们聊的内容有点深刻,超出了杜克的中文理解水平,杜克三两口喝完手里的苏打水,蹿到店里的小舞台上开始唱歌,他不止擅长rap,抒情起来也一本正经,徐夕景撑着脑袋看杜克唱歌。   Lynn也仰躺在椅子上惬意地听歌吹风, 还不忘打趣徐夕景:“你完全没必要太过苛求自己,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如果你抬头看看,就会发现我店里好几个收银员姑娘都对你有点儿意思。”   徐夕景嘁了一声:“有什么意思啊!我可没意思!我要好好读书呢。”   Lynn哈哈大笑:“你可真绝情啊!那好吧,未来的大导演,苟富贵,勿相忘啊!”   徐夕景被他说得开心起来,也站起身凑到杜克身边,要跟他一起唱歌。杜克唱的是一首很出名的民谣《starry starry night》,看到徐夕景也过来,楞了一下,打算把话筒交到他手上,徐夕景摇了摇头,抱起立在墙边的吉他,自己轻轻地跟着杜克哼起来。   徐夕景以前在组合里并不是吉他手,唯一的任务就是做好他的门面,时刻保持美丽,算是没什么大用却不能缺少的角色,所以不像其他成员术业有专攻,他各方面都略微学习了一些。   他吉他弹得一般,但胜在心情不错发挥得也好,比起温柔舒缓,还多了一点点孩子气的俏皮。唱完以后他跳下舞台坐回去,兴奋地问Lynn:“怎么样怎么样,我唱的还行吧,你有给我拍照片吗?”   Lynn朝他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拍了,徐夕景嘿嘿笑了:“好久没有上台,还有点点紧张呢!”   “ARE U KIDDING ME?”杜克也从小小的舞台上蹦下来,坐回位置上,听到徐夕景这话就震惊了,“你们中国人真的很喜欢谦虚!”杜克评价道。   徐夕景的确有点点喜滋滋的小虚荣,让Lynn把图发给他。开始读书以后他也有了偶尔玩玩手机刷刷朋友圈的习惯,他的朋友圈里都是一些同事导演,他不想突兀地发一条朋友圈,却又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劲儿,一边修图,一边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微博号上。   修图是以前看丁子修的时候学了点儿,再加上他自己也在学习导演,怎么样构图,怎么样使用最合适的滤镜,怎么样分割光和影的比例,他得经常练练手。   Lynn拍图拍的草率极了,从头到尾充满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粗糙直男风,有好几张都糊了,徐夕景痛心疾首地选了半天,才选了张最不容易看出地点和人物的,又糊的不是那么惨烈的图。   他抱着手机修了半天,总算弄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准备发到微博里。他都按了发送,杜克才后知后觉地问他,为什么不用ins脸书或推特,说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又会唱歌又能拍电影的年轻男孩子,肯定会吸引一大批关注者。   徐夕景没好意思说自己连微博都没玩转,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上时代的步伐把这些通讯社交软件通通学会。他并不是想吸引多少关注,只是想换一种方式生活。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以前挥手告别,新生活的每一天,都应该是积极地向上的。   旅行结束后他又回到学校,一边准备新的作业,一边研究这些APP。但徐夕景对于通讯社交软件玩的还是不是那么流畅,他所有的账号都绑定了一个手机,又起了同一个ID使用了同一个头像。   从徐夕景第一次偷偷摸摸地点赞了几个忠实的粉丝以后,他这个名叫“Eastern_Easter”的ID就进入了粉丝的视野。   粉丝圈变小,频繁出现的人互相都能混个眼熟,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是非常惹眼的,尤其是这个人还取了一个这样一个ID。   猜到他是谁,对于低谷时期能留下来的死忠粉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姑娘们或许出自保护徐夕景的新生活,或许出自内心自私地不想共享徐夕景的私密资讯,对这个新账号既没有关注,也没有传播。   徐夕景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发了微博非常满足,时不时就会在几个不同的社交网站上po一些不同的照片,尽管他还是没有露脸的勇气,却已经能大大方方地分享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   秦泽远再一次听说徐夕景的近况,是在一个商业宴会上遇见了孔蔚薇。孔蔚薇到底没能如愿出国,不情不愿地跟随父母参加这样的行业晚宴,见到秦泽远纯属意外,天生的话唠属性让她跟宴会上唯一的熟人攀谈起来。   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唯有徐夕景一个,秦泽远听着孔蔚薇问起许多徐夕景的事情,都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比如徐夕景最近读书累不累啊,有没有跟他吐槽自己严苛的教授啊,秦泽远敏锐地觉察出孔蔚薇对徐夕景的了解要比自己知道的多得多。   “最近工作太忙,都很少跟小景联系,倒是不知道孔小姐跟小景联系地这么频繁。”秦泽远说。   “哪儿能啊!这不是他自己发微博说的吗?”孔蔚薇对秦泽远的借口丝毫没有起疑。   “微博?”秦泽远是真不知道徐夕景还开始玩这些。   孔蔚薇有了第一次被秦泽远套话摆了一道的经验,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不再多说。她也看了新闻,大概知道徐夕景和秦泽远之间的收养关系,而且猜测到他们之间肯定是出现了什么裂痕,上次已经给徐夕景造成一次麻烦,这次她总算学会了闭嘴,不肯再透露,落荒而逃。   孔蔚薇哪里能知道,徐夕景跟秦泽远根本就不是出现了裂痕,而是完全破裂了。   秦泽远看得出来孔蔚薇不想再多说,可她已经说得足够多了,秦泽远没心思再参加什么晚宴,找了借口就先离场了,弄得主办方以为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秦大老板生气,跟在后面捶胸顿足。   秦泽远最近几个月床上没人,听说秦泽远遇到了空窗期,往他身边塞人的数不胜数,送来了无数鲜嫩可口的小男孩儿,通通被秦泽远退回去了,最后甚至传出话说秦老板表示谁再往床上送人,就带着人一起滚吧,事儿也别谈了,这才把这股劲儿压下去。   徐夕景的周记秦泽远已经来回翻了好几遍,当成睡前读物似的每天都要看看才行,听说徐夕景有微博,他连回家都等不到,钻进车里就开始研究。   秦泽远毫无头绪,根本无从下手,抓着司机小吴让他也好好想想,集思广益早点找到突破点。   太想知道徐夕景的消息了。秦泽远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 第36章   一直翻到手机都快要没电了,才摸索出一点点线索。秦泽远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八卦娱记这方面这么有天赋,几个死忠的粉丝给徐夕景的新账号取了个代号,两亿大富翁。但她们既不截图“大富翁”的微博,也不转发或评论“大富翁”的动态,所谓“大富翁”到底在哪儿能看到,秦泽远被司机拉到家门口了还没个所以然。   秦泽远只能从他们的评论里知道“大富翁”前两天发的那张自然风光图滤镜用的特别好看,“大富翁”好像又被教授单独教授了,也不知道上次教授扔给他的比字典还厚的专业论著看完了没,“大富翁”的舍友给他做了烤吐司加芥末酱,姑娘们哈哈大笑“大富翁”不吃芥末啦!   其实秦泽远大可以委托他曾经为徐夕景雇过的职业粉丝去打探,但秦泽远自己很是享受这种亲力亲为的乐趣,就像是他在一点点靠近徐夕景。   徐夕景的新作业剪辑了他们暑假旅行的沿途风光,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他申请了留宿,就经常往Lynn的咖啡店跑。   Lynn是学金融的,杜克学数学,两个人的共同爱好就是钻研数字,徐夕景对数学头疼地不得了,Lynn就顺势把店交给徐夕景看着,经常跟杜克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课题或理论。   暑假是淡季,店里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徐夕景配了副平光镜架在鼻子上,这样一来,只要他把刘海放下来,偷偷睡觉也没什么问题。   不怪他偷懒,Lynn的店选在图书馆楼下,采光一等一的充裕,徐夕景实在是每天都很昏昏欲睡。   Lynn下楼倒水,就看见徐夕景坐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坏心眼地凑到他耳朵边大叫一声:“着火啦!!”   徐夕景吓得一下子坐直了,抬头看见Lynn盯着他笑,就伸了个懒腰嘟哝:“又没人来,偷睡一会儿还要吓人,万恶的资本主义。”   Lynn就拉开椅子坐在他身边,开始跟他讲自己也是二手的资本家,开始念叨自己艰难的创业史,说店面是从几个已经毕业的学长手里盘下来的,图书馆属于黄金地段,价格不便宜,他狠狠心,把在国内存了好几年的奖学金助学金都取出来。   徐夕景原本以为他成绩好到人神共愤才能让奖助补凑够盘下店面的钱,谁知道Lynn白了他一眼,对他谆谆教诲道:“你怎么这么笨,钱生钱,才能更快地来钱,我去炒了个股,见好就收赚的差不多,还差的那点儿我去贷款了。”   徐夕景深以为然,又期期艾艾:“那……那你没想过吗,如果赔了怎么办?”   Lynn一摊手:“赔了就赔了呗,赚钱的方式还不是很多。”他志得意满地笑了“主要是我也不会赔的,你忘了,我学金融的,证券交易所里坐的人,百分之八十业务水平没我高呢!”   徐夕景对他这种学霸式藐视人间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对着Lynn端着水杯施施然上楼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上。   秦泽远整整一夜没睡,熬到拂晓时分终于摸到徐夕景的微博账号,就看到了这样一条微博“啊……遭到了学霸泯灭人性的打击!”图片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徐夕景是很容易信赖并依赖别人的性格,旁人但凡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克制不住地去亲近别人。而徐夕景对于亲近的人,讲话就会不自觉带点亲昵。   这点亲昵放在秦泽远眼里,就变成了暧昧和情趣。徐夕景离他太远了,时空距离和心理距离都很远,远到他鞭长莫及。   更何况,秦泽远想到徐夕景在周记里写过的内容,徐夕景好像很崇拜成绩很好的人,曾经也很崇拜过秦泽远,他就更忧虑了。   这样的忧虑之下,秦泽远的心情甚至不能用缺乏安全感来形容,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徐夕景,徐夕景做什么他都无权干涉,而他站在徐夕景追求者的位置上,好像也并不比别人强很多。   徐夕景连见都不肯再见他一面,他好像还输了一大截。   秦泽远强自按捺住自己想要把照片上这个人查个底朝天的心情,哪怕知道徐夕景就在曾经申请的学校,哪怕查一查他身边的人和事易如反掌,他也不敢再自作主张。秦泽远的手在“关注”那里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鼓足勇气点下去。   他不能再一步一步推开徐夕景了。   徐夕景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号已经算是个公开的秘密,有空了就会在网上碎碎念几句,秦泽远只觉得徐夕景有空的时候太少了,他把徐夕景为数不多的几条微博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觉得徐夕景可爱。   秦泽远看着,才觉得自己对徐夕景真是知之甚少,不知道他讲话的时候很喜欢带语气词,不知道他很会拍照,不知道他每次被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都会被椅子绊到,不知道他现在还会自己调味道奇怪的咖啡。   唯一知道的是徐夕景离开他以后过得很好,甚至从没想过他。在他的字里行间充满了从前没有的活力,而之前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对徐夕景而言,已经过去了。   秦泽远一整夜没有睡,早晨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说请他们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立刻。   助理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之后的工作文件和会议怎么办,秦泽远在收拾东西,把电话开了免提,大喊着:“让你订你就去订!文件交给一秘!会议转成视频的!”   助理不敢再提问,哆哆嗦嗦给秦泽远订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秦泽远心急如焚,拎着箱子就走了。   上飞机的时候秦泽远觉得心里像有一把火烧得他头脑都懵了,坐在飞机上了,才迟钝地问自己,要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去,去了又能做什么?   秦泽远理智,冷静,不轻易做决定,不轻易改主意,现在这些原则放在徐夕景的事情上,就通通变了。哪怕是他最不理智不冷静的青春叛逆期,也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也不对,秦泽远从前没有叛逆期,他的叛逆期用在了徐夕景身上,所以他现在坐上了即将飞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千里迢迢奔赴一场未知的旅行。   秦泽远去了徐夕景的学校,因为是假期,学校里并没有多少人,他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既没有徐夕景的联系方式,也不敢贸然查他的动向。   秦泽远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但他并不困,只需要一杯咖啡提提神,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憔悴萎靡。   潜意识里,秦泽远是希望自己能在咖啡店里遇见徐夕景的,喝一口他调出来的不那么成功的咖啡。   徐夕景今天又在Lynn的咖啡店里打瞌睡了,一天的客流量都不值得徐夕景一趟一趟地烧热水,教授给他布置的专业书实在是太晦涩难懂,700页的书,徐夕景翻了两页,眼睛就睁不开了。   所以当徐夕景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秦泽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但他又觉得不对劲,毕竟自己从没梦见过秦泽远。   秦泽远也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种好事能发生在他和徐夕景身上,他以为至少要山重水复疑无路一番。   秦泽远还傻站着,徐夕景比他先恢复状态,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先生,要喝点什么?”   秦泽远没有回话,徐夕景只好又问了一遍,秦泽远总算反应过来,艰难地开口:“做你最拿手的吧。”   徐夕景一点也没客气,给秦泽远接了一杯白水,“我还没出师,只负责收钱,不负责制作,这杯水送给先生了,不收钱。”   徐夕景说完,便不再理他,又窝在收银台后面开始啃书本。他没去管秦泽远,却仍然觉得心烦意乱,这段日子刻意地忽略秦泽远,只想着有朝一日相忘于江湖,没想到秦泽远却仍然不愿放过他,居然找到学校来了。   他啪地把书合上,坐起身一看,秦泽远自己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对着徐夕景,因为逆光,看不清秦泽远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坐在那里,像中世纪忠诚的骑士。   徐夕景要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秦泽远看见徐夕景抬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像在品尝什么千年佳酿。徐夕景觉得秦泽远实在是无聊,他起身走到秦泽远面前,好言好语地同他讲话:“刚才还困,脾气有点大,这也算他乡遇故知,还没问过秦先生怎么过来了?”   连先生也不喊了,已经变成了秦先生,越来越疏远了,秦泽远心想。“你来国外这么久,一直也没你的消息,最近不太忙,就抽空来看看你。”秦泽远告诉他。   徐夕景抿嘴笑了一下,“秦先生不会不记得了吧,之前已经答应过我,我们从此再没有瓜葛,也不再见面的。”   “不不不!小景!见到你我也很惊喜,这真的是个意外!”徐夕景无情的时候比他情绪崩溃的时候更可怕,尤其是他那样美丽鲜嫩的一张脸,却说出“不再见面”这样残忍的话,秦泽远先慌了。   “既然是意外,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吧。”徐夕景站起身。   “小景!”秦泽远想也没想,抓住了徐夕景的手腕。接触到徐夕景皮肤的那一瞬间,秦泽远觉得自己的手指、手臂甚至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想要战栗。   徐夕景盯着秦泽远紧紧拉住他手腕的手看了一眼,毫不留恋地挣开了:“秦先生,说话就说话,不要这样动手动脚的,我不喜欢。”   Lynn和杜克下楼,刚好看见徐夕景甩开秦泽远手的这一幕,杜克吹了声口哨,徐夕景立刻防备地后退许多步,免得秦泽远当着别人的面又做出什么事。   “小景,这是唱哪一出啊?”Lynn走到他们跟前问。   徐夕景揉了揉被秦泽远抓红的手腕,冷淡地瞥了秦泽远一眼,转头跟Lynn说:“老板,咱们店里,职场性骚扰有赔偿吗?” 第37章   秦泽远被非常礼貌地请出了咖啡店。   徐夕景已经把他的性格摸透了,知道他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丢自己的脸,果然Lynn请他离开的时候,他虽然不甘心,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前还不死心:“小景,我就在外面等你。”   Lynn看着徐夕景的颜色把门关上,拉开椅子叹了口气,说:“世道变了,资本家不仅要看着我们小工人的眼色,还要听小工人讲那过去的事情,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徐夕景摊了摊手:“如你所见,他骚扰我,对我动手动脚的。”   Lynn噗地笑了,点点头,“行,你说骚扰就骚扰吧,那你打算怎么办?让我跟杜克揍他一顿?”   徐夕景摇头:“不用那么粗鲁,把他列入你店里的黑名单,以后别让他进了。”   “那你说这可怪谁,这还是怪你自己,让你守门,你守不住,以后还打不打瞌睡了。”Lynn毫无同情心地笑话徐夕景。   徐夕景被怼得哑口无言,说到底还是自己看门不力的缘故,只好闷闷地坐回收银台,动手给Lynn调了一杯难喝到令人发指的咖啡,趁Lynn不注意倒进他的杯子里,把Lynn苦得跳脚,让徐夕景好好地出了口气。   秦泽远坐在咖啡店对面,林荫道上有一排椅子,他面对着咖啡店,因为日头很毒,看不太清店里的状况,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出徐夕景的身影,活泼地在店里跳来跳去。   秦泽远很是怅惘,他的出现仿佛没有对徐夕景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徐夕景皮肤的触感,徐夕景比以前胖了点,但归根到底还是很瘦,露出来的一截手腕很细很白,挣脱他的时候却也是不留情面十分干脆的。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店里暂时关门去吃饭,徐夕景和Lynn杜克一起出来,一抬眼就看见秦泽远果真坐在对面,Lynn也看到了,推了他一把:“不管以前有什么事情都还是说清楚的好,也不能一直把人家晾在这里。”   徐夕景见怪不怪,收回了目光:“早就跟他说清楚了,愿意坐着就坐着吧,收容所收像他这样的人吗?几天能遣返回国?”   Lynn甘拜下风,徐夕景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问:“吃什么啊?没得吃我就回去睡觉了,守了一天困死我了。”   徐夕景情绪不佳,招呼都懒得打,懒洋洋地朝宿舍方向走。秦泽远眼看着徐夕景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往别的方向去了,拔腿就追,他人高腿长,徐夕景没走多远就被他追上了。   “小景,你等一等。”秦泽远不敢再拉他,只能站在徐夕景面前。   徐夕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既古怪又冷淡,看得秦泽远心里直发毛,沉默了好一会儿,徐夕景终于开口了:“就非我不可了是吧,那行,走吧。”   他把秦泽远带回了自己的宿舍,宿舍是公寓式的,他和杜克一人一间房,客厅厨房阳台卫生间公用。徐夕景进了自己房间就开始脱衣服,天气热,他只穿了一件卡通短袖,轻轻松松就脱掉了。   秦泽远先前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徐夕景开始解腰带准备脱裤子,他才一把按在徐夕景手上,“小景,你做什么?”   徐夕景把腰带抽出来扔在地上,说:“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做这种事?要不说你们家大业大就是特权阶级呢,还有坐十几个小时飞机只为上个床的闲情逸致,我势单力薄,只能奉陪了。”   秦泽远的喉头梗地说不出话,愣了两秒才说:“小景,你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我……很想你。”   徐夕景歪着头看他,格外天真的样子,看了一会嗤地笑了出来:“秦先生,以前我人在屋檐下不敢说,现在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了,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秦泽远对徐夕景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只是执拗地同他面面相觑,徐夕景又说:“我记得我说过,不再联系不再见面,当时秦先生没有异议,现在却又反悔。那好,今天我再说一次,我这人没什么能再献给你和你们一家的了,你放过我,相忘于江湖吧,行吗?”   秦泽远从包里掏出日记本,递给徐夕景:“我在家里看见了这个,小景,以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我和我的家人伤害了你,但希望你不要这么绝情,让我对你好吧,让我好好照顾你。”   徐夕景一把夺过自己的日记本,他又开始颤抖,像是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天真傻气的日子,“谁要你的照顾!!我根本不需要!”   徐夕景抖得牙齿都开始打战,明明是艳阳天,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泽远别无他法,试探地搂住他,安抚道:“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再也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徐夕景对秦泽远的拥抱既没有抗拒也没有反应,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克制了自己更加不安定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   秦泽远看他情绪恢复如常,却仍然不是那么放心,徐夕景平静下来以后的眼神太古怪了,轻佻又勾人,他推开秦泽远,脱掉了裤子,只穿了一条内裤站在秦泽远面前,说:“秦先生既然这么离不开我,我也得罪不起秦先生,那好吧,我答应你。”   秦泽远没想到徐夕景会答应的这么轻松容易,更没想到徐夕景接下来会说这样一番话,“以前咱们算是交易,我有付出有所得,也让秦先生花了不少钱和精力。现在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能再付出的,就让秦先生白操,操个够,什么时候操爽了操腻了,就由您做主说拜拜,这样可以了吗?”   秦泽远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给徐夕景套上,徐夕景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任他动作,等秦泽远给他把衣服穿好了,他才好整以暇地说:“秦先生要是不乐意,就趁早走吧,别再来给我添堵。”   秦泽远能感受到两个人的主动权已经牢牢把控在了徐夕景的手里,徐夕景点不点头,何时点头,他都只能听天由命。他闭眼思索了一瞬间,长叹一口气,说:“如果我答应你,就能常常来看你了吗?”   徐夕景玩味地笑了:“秦先生,您万花丛中过,何必来这一套?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您要是实在想看的不行,也可以,到底您说了算,随便吧。”   徐夕景把房门打开,秦泽远识趣地出门,临走前跟徐夕景商量,下个月再来看他好不好,徐夕景却拒绝了,说是未来几个月开学了课程很多,没空招待,以后再说。   这就是在避而不见了。秦泽远心知肚明,却不能逼迫徐夕景,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徐夕景的近况,比起先前那种一无所知的失落已经收获良多,不能贪心,不能急于求成,秦泽远半是满足半是遗憾的走了。   秦泽远这一走,就果真隔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见到徐夕景。   国内放长假,秦泽远想着前几次跟徐夕景商量,都被徐夕景拒绝了,这次得来突袭一下,结果人到了,却发现徐夕景不在。   杜克不明就里,给秦泽远开了门,还用蹩脚的中文解释说徐夕景跟着他班上的同学去录制素材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可能要晚上才回来。   秦泽远在徐夕景房间里转了转,书居多,和笔记、电脑、pad一起乱糟糟地摊在桌子上,秦泽远想到徐夕景趴在书桌前啃书本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很快又被愧疚感淹没。   徐夕景当然是要读大学的,却不该以当初那个匆忙狼狈的状态去读,自己真是亏欠他太多了,以后总要一点点弥补回来。   秦泽远在徐夕景房间里等了几个小时,天擦黑的时候徐夕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就看见了秦泽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徐夕景很快恢复正常,说:“秦先生来了,等很久了吧,再等一会儿吧,我去洗个澡。”   徐夕景洗过澡,整个人清新鲜嫩,像是可口的小兔子。他抬了抬眼睛,问:“秦先生不洗吗?我给你准备了睡衣。”   秦泽远已经做好了被轰出去的准备,听见徐夕景邀请他留宿,感到非常意外,徐夕景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全新的睡衣,塞到秦泽远怀里,说:“浴室出门经过客厅以后左拐,右边是杂物间,别走错了。”   秦泽远洗完澡出来,徐夕景仍然坐在椅子上,他大喇喇地盘着腿,从宽松的浴袍里露出一截瓷白细腻的小腿,见秦泽远盯着他,徐夕景站起身钻到秦泽远怀里,闷声说:“秦先生来都来了,光看有什么用,不做点别的事吗?”   秦泽远把他推开一点点,问:“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我不会的。”   徐夕景不说话,却解开了秦泽远的睡衣,手指若即若离地在秦泽远的小腹上画圈,秦泽远被他撩地心痒难耐,还是耐着性子说:“小景,你不要逼迫自己,我不是非得同你做这种事。”   “你怎么这么啰嗦,你不想做,我想做,你不乐意我就换别人。”徐夕景贴着他的耳朵哼唧。   秦泽远明知徐夕景这是在激他,仍然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他一把将徐夕景推倒在床上,倾身压了上去。   徐夕景自己做过润滑,股间一片黏腻,他紧紧地搂着秦泽远的脖子,同他咬耳朵:“我没骗你吧,我都准备好了。”   秦泽远还没说话,徐夕景就又说:“我做的这么好,还不奖励我一下吗?我要在上面的姿势。”   翻了个身,徐夕景撑着秦泽远的小腹一点点往下吞咽,尽管做过润滑,但徐夕景太久没做过,一次根本无法完全吃进去,他趴在秦泽远身上蹬腿:“你动一下啊!”   上一次徐夕景这么主动地向他求欢,还是想要回去工作。徐夕景这个人总是这样,有什么想法了,藏也藏不住。秦泽远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地笑了一下,大开大合地动了起来。   秦泽远真的动了,徐夕景又受不住,被顶的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又怕叫的太大声被杜克听见,只能捂着嘴哼唧。   秦泽远进的很深,总是有意无意地擦过徐夕景那一点,却又不让他爽快,像是刻意报复徐夕景先前不知死活地撩他。徐夕景的阴茎完全硬了,一直射不出来,难受地直哼哼。   秦泽远不舍得让他再折腾一次,感觉到自己也快要射了,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握住两个人的阴茎,亲了亲他,说:“一起。”   徐夕景总算得到了抚慰,很快就跟秦泽远一起射出来了,他缓了一会儿,踢了秦泽远一脚:“禽兽!”他骂道“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徐夕景没什么劲儿,踢在秦泽远身上也软绵绵的,秦泽远给他擦干净了,让他在床上躺着,裹着睡衣去厨房给他弄吃的。 第38章   秦泽远当然是不会做饭的,他翻箱倒柜找到一包泡面,给徐夕景煮了,端进房间的时候徐夕景耷拉着眉毛斥责他:“这包泡面我攒了很久都不舍得吃,只想着哪天想家了再拿出来呢,你怎么一来就给我煮了。”   秦泽远坐在他身边端着碗任他闹脾气,末了搅了搅碗里的面,喂到徐夕景嘴里:“这会儿不烫了,吃吧。”又哄他说,“你想吃这些,告诉我就是了,下次我来给你带一些,但还是要好好吃饭。”   徐夕景掀起眼睛看他,那眼光里似乎是嘲弄,又似乎是得意,秦泽远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专心致志给徐夕景喂饭。   徐夕景也乐得没手似的,由着他喂。喂了没两口,秦泽远的手机就响了,他的手机还扔在徐夕景的书桌上,徐夕景冲秦泽远的手机努了努嘴:“刚才你去煮面的时候,来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你赶紧接一个吧。”   秦泽远也看了他一眼,把碗放在床头,走过去接起了电话,来电的是他的母亲。罗芸汀在那边气得声音都打颤:“秦泽远!你给我发的什么照片!”   秦泽远看了徐夕景一眼,问,“什么什么照片?”   “照片上的不是你吗?我还能连自己的儿子都认错了不成!!你这个畜生!”   罗芸汀从没这样骂过秦泽远,声音大的徐夕景都听见了,他低下头,弯了弯嘴角。   秦泽远挂了电话,翻出短信列表,已发送里赫然躺着许多封彩信,秦泽远盯着徐夕景,徐夕景却无所畏惧的样子,示意他把图片点开。   一张照片,应该是从视频里截取的,徐夕景只露出一片光裸的背部,秦泽远露出了整张脸,性器插在他的身体里,捉着徐夕景的腰抽送。   从角度来看,应该是放在书桌上拍的。秦泽远去洗澡的时候,徐夕景摆好手机,等他洗完了就主动投怀送抱。秦泽远去做饭的时候,徐夕景选出图片发送,一个简单又圆满的计划。   秦泽远双手颤抖,问徐夕景:“你疯了?!”   徐夕景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秦先生不要着急啊,要怪只怪你自己禁不起诱惑,我也是临时起意,没想到这么顺利,从头到尾你都没发现。哦对了,你要不要顺便看看自己的微信和集团OA系统?”   他都这样说,那就不用再看了,秦泽远把手机扔到床上,问徐夕景:“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可以大大方方昭告天下……”   徐夕景不屑地打断了他:“秦先生,您是不是有表演型人格?你凭什么会以为,你喜欢我,缠着我,我就得答应你,还得跟你恩恩爱爱双宿双飞?你也想太多了吧。”   “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式让我身败名裂吗?”   “身,败,名,裂。”徐夕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噗嗤笑了:“你也知道是身败名裂啊,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别人强加给我的痛苦,我当然也要别人尝一遍了。”   秦泽远总算懂了什么叫血债血偿,他有些痛心,问徐夕景:“所以你为了报复我,不惜牺牲你自己吗?”   徐夕景没有任何触动,他冷冰冰地说:“牺牲?我牺牲了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被你们一家榨干了么,我没什么再害怕的,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挺好,我赢了。”   徐夕景表情执拗倔强,秦泽远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知道你记仇,没想到这么记仇。也好也好,亏欠你那么多,总要还的。”   徐夕景受不了秦泽远这样近乎宠溺的语气,像是秦泽远多么宽容大度似的,他立刻冷冰冰地说:“之前的事,就当我还了你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吧,扯平了,现在是我单方面在报复你,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出什么事,你最好还是早点离开我。”   他这样毫无震慑力的威胁丝毫不能触动秦泽远,秦泽远站在他面前,像是面对闯祸了的小学生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也知道你是我养大的,我不了解别人,还能不了解你吗?小景,你想跟我怎么闹脾气怎么折腾都行,别再闹着要离开,别再伤害你自己就行了。”   他换好衣服,收好东西,说:“照片的事情我得回国处理一下,处理完了再来看你,好好吃饭,读书别太辛苦了。”   秦泽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徐夕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给了秦泽远再来找他的借口。怎么办,再跑吗?徐夕景不想再跑了,他的生活才刚刚安定下来。   管他呢,徐夕景躺回床上,自暴自弃地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这次被秦泽远给压下来,也总能给他添点麻烦吧。下次他再来,总会有新的办法恶心他折腾他。   徐夕景给秦泽远带来的麻烦的确不小。   他一出门就先联系了秘书,秘书在电话那头都快哭了,国内这会儿正是清早,大家都开始刷邮件刷当日行程的时候接收到大boss的艳照,何止是重磅炸弹,简直是原子弹爆炸。   秦泽远先问了传播情况,集团内部还好说,只要从系统后台删除全部站内信,这件事在集团里就掀不起风浪,没几个人敢冒着失业的风险公开散播老板的八卦。棘手的是微信。   徐夕景选的是群发,秦泽远微信列表里上千号人现在人手一份秦泽远的艳照。有些玩得开的朋友会打趣问一声“被盗号了?”,更多的沉默不语的人,手里拿捏的并不是秦泽远的艳照,而是秦泽远的把柄。   回国的航班得十几个小时,他必须把这十几个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设想一遍。媒体那边不用怕,秦泽远的父母知道了,就肯定会想办法去压,集团内部也不用怕,需要担心的只有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还有为了打通关节而结识的各级领导,最最需要担心的,还是家族里的几个长辈。   被枕边人摆了一道,这事情远比艳照本身更严重。这是秦泽远无能的体现。   但他要保徐夕景,既不能供出那个人就是徐夕景,也不能让徐夕景被抽丝剥茧追查到。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个替罪羊。   徐夕景只露出了一片光裸的背部,除非是很熟悉他的人,否则没人能认得出来。   秦泽远确定,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徐夕景了。   秦泽远又拨通了秘书的电话,他请秘书去广和娱乐请一个人,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要拿到他的背影图,然后转交给秦泽远的父母,说是爬床的小情人被拒绝了好几次,怀恨在心犯下大错,人已经被控制起来,让他父母把人留给他来处理。   孙伟在徐夕景离开公司的几个月里,拍了两部电影,虽然都不是什么大角色,但也已经一步一步混进了主流圈。他从前做徐夕景的武替,与徐夕景在容貌上并不十分想象,身段上却有一点相似。   秦泽远的秘书向来是眼高于顶的,孙伟上一次见到这个秘书,还是谄媚地请她传话给秦泽远,邀请秦泽远去酒店接受他的“感谢”。   孙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在圈子里混的久了,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身处高位的人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不管是打发乞丐,还是施舍善心,都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人能心安理得接受的。有所得就要有所付出,孙伟看得开也放得下。   自然,要说他没期望秦泽远欣然赴约,与他一番云雨以后发现他的好处,从此建立长期的关系,这也是不现实的。他总有一些私心。   万一呢。   所以孙伟收到秦泽远秘书的邀请的时候,欣欣然赴约了。甚至请他脱掉衣服拍几张背部特写的时候,孙伟也乐意之至。   秦泽远的秘书拍完照,开始冷冰冰地和孙伟提条件,大概意思就是孙伟将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扮演秦泽远的情人,因此遭受的责难和非议,公司都会用更多的资源补偿他,希望他的嘴巴严实一点,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   孙伟不太明白,问道:“扮演情人?”   “意思就是你只是口头上的情人,秦先生不会同你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如果你能接受,那么公司将会与你重新签订合同,合同由秦先生直接与你签订,你将作为公司未来几年内的头号男星接受培养,分成、待遇之类的细节也都会重新考量,你接受吗?”   孙伟没什么不能同意的。他熬了小十年才熬成正式演员,都做好了出卖身体的准备,现在一个天赐的好机会告诉他,你不用出卖身体,你只需要角色扮演一下就能大红大紫,他当然不可能错过。   秦泽远还在飞机上,合同的初稿就已经拟定完成了。下飞机的时候收到秘书发来的文件,他细细地看了一遍,让司机直接转道去了签约地点。   秦泽远的秘书除了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吓得不行以外,现在缓过头来,办事效率高得让人害怕,秦泽远紧接着收到了第二份文件,主要是关于如何将消息散播出去的几个方法。这样的桃色新闻,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宣扬,只以隐晦的形式在上流阶层之间传开就够了。   秦泽远连轴转了三天,乏得不行,揉了揉眉心,吩咐秘书一切按上面说的做就好,有什么问题实在解决不了了再来请示他。 第39章   舆论八卦这种东西,千张嘴,千种说法, 过了这个热闹劲儿,也就算了。合作伙伴一个不行还能再换下一个,只要新闻没有公开被散播出去,也起不了大风大浪。最难的是秦泽远父母这一关。   罗芸汀是什么样的人,把孙伟拉到罗芸汀面前,她都能问出纰漏,秦泽远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圆话。   孙伟跟秦泽远一起坐在车里,他不敢开口,秦泽远吩咐司机先绕道去自己的一处房产,让孙伟这两天先在这儿待着。   秦泽远父母过完年没走,一直在老宅里住着,像是两尊大佛,威严地矗在那里,一切牛鬼蛇神都不敢造次。   秦泽远进了门,秦康震的手杖就直冲冲朝他扔过来,他连忙偏开身子避了一下,手杖落在地上,噼噼啪啪一通响,下人们不敢多待,悄悄地出去了。   “逆子!!你要气死我们!!”罗芸汀也不帮着秦泽远说话了,指着秦泽远便骂。   秦泽远便直愣愣站在门口任他们骂,父母二人轮番上阵骂的口干舌燥,总算小小的出了口气,把怨愤都撒在了“罪魁祸首”身上。罗芸汀问:“那个小畜生呢?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护着,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们!”   秦泽远做出一副愤恨不已的样子来,说人已经扣在他自己那儿,毕竟是自己的人,还得自己来处置。   罗芸汀对这个结果勉强接受,秦康震却眯了眯眼睛,问:“可我怎么听说,你是一个人从美国回来的。”   果然来了。   秦泽远知道孙伟只能唬得过不明就里的外人,却万万唬不住他的父母,连忙换了副面孔,加了点沮丧,混合着先前的愤恨,说:“我去美国是去看小景了。谁想到留在国内的这个,因为以前的腌臜事情对我怀恨在心,趁着我不在,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我听说了就赶紧回国了。”   罗芸汀提起徐夕景就来气:“没良心的白眼狼,还去看他做什么!”   秦康震悠悠发问:“当真只是去看他?”   秦泽远的面色更加愁苦,颇为悔恨地说:“在爸妈面前,我就不再遮掩了,实话实说,小景现在还不怎么待见我,我要想看他,可能还得多去几次美国。”   “简直胡闹!!!”秦康震大发雷霆。   罗芸汀也受不住秦泽远这么殷勤献媚地讨好徐夕景,劝阻道:“远儿,你什么时候这样低三下四地去求人见你一面了,你要是真的喜欢男人,天底下年轻好看又听话的男孩儿那么多,你干嘛非得认准他一个。”   秦泽远低头默默思索了一阵,终于说出了进门以后的第一句真话:“爸,妈,可能你们都觉得我在胡闹,但我自己心里明白,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奇妙了,唯有我已经失去他,他对我来说变得遥不可及的时候,我才能体会到那种因为喜爱而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感情。我这辈子想得到的都唾手可得,唯有小景,我曾经以为我完整的拥有他,现在才知道我居然从没有真正得到过他,这种感觉,你们能懂吗?”   秦泽远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开以后,秦泽远的父母便把话题都落在了徐夕景身上,他母亲很是不满,说:“要不是你鬼迷心窍偏要跑去美国倒贴那没良心的,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以后不许见他了。”   秦泽远三十好几,罗芸汀的话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他说:“妈,您也别总说小景没良心,您让小景那样做,换做是我,我也会不满的,小景已经足够有修养了。更何况总有一天我要把他带回来,你们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试着接受吧。”   罗芸汀被他气得心口痛,秦康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惜字如金地评价道:“自找苦吃!以后你闹出什么岔子我跟你妈都不会再管你,看你这鬼迷心窍的样子,真是没得救了。不成器!”   这话就是放任秦泽远不管了,换句话说,就是秦泽远的父母终于向秦泽远低头,管不了,真是管不了。   他自己上赶着去犯贱,谁能劝得住呢。   这件事情重拿轻放,这一页掀过去也掀得体面好看,徐夕景白白献身,让秦泽远睡了一回也就算了,想达到的效果也没能达成,他就有些恼羞成怒。   徐夕景内心的劣根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他自己不好过,当然不会让秦泽远好过,每天都要发一张艳照到秦泽远手机上,好提醒他的丢脸往事。   徐夕景这样想,秦泽远却完全没有觉得丢脸,他既觉得耍小脾气的徐夕景可爱的不得了,又因为徐夕景光明正大的艳照撩拨而心痒难耐。   徐夕景同他赌气了几天,也渐渐咂摸到自己这样好像并不能刺激到秦泽远,便也不再发了,没想到刚停了一天,秦泽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小景,今天怎么不发照片了?”   徐夕景气得要死,人犯贱起来真是不分年龄性别和阶层,谁能想到秦泽远也有这样的一天呢,他啪地挂了电话,顺手把秦泽远拉黑了。   徐夕景把秦泽远拉黑,丝毫不影响秦泽远再次倒贴上来,秦泽远换着号码给他打,他总不可能为了一个秦泽远拒接一切陌生号码,过了几天以后,又悻悻地把秦泽远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秦泽远宠辱不惊,惯常打电话过来殷切地问徐夕景最近学习忙不忙,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末了小心翼翼地问徐夕景这个周末能不能去看他。   徐夕景也照例义正言辞地拒绝,秦泽远丝毫不以为意,开始询问他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自己这趟给他带去。   秦泽远去的时候徐夕景的宿舍里正在开party,杜克拿到了奖学金,请了一帮人在房间里high,徐夕景原本不爱闹,但想着一会儿又要见到秦泽远,他就一阵心烦,想着热闹一点发泄一下。   徐夕景长得好看又惹眼,坐在沙发上就吸引了许多目光,坐了没一会儿就来了好几个搭讪的,尽管啤酒不容易醉,但徐夕景还是婉拒了许多人的酒杯,自己抱了酒瓶窝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嘬。   一个白人男生一直坐在徐夕景身边,瞅着机会说话,像是公孔雀在抖落自己的羽毛似的,徐夕景不耐烦得紧,又想着不能拂了杜克的面子,打着哈哈应付。   秦泽远就是这时候登门的,又是杜克开的门,他这次来拖了个行李箱,给徐夕景带了很多零食,往门口一站,一眼就在闹哄哄的客厅里看到了缩在最里面的徐夕景。   徐夕景喝酒有点上脸,脸蛋红扑扑的,只露出来小半张脸,像花丛里最鲜艳开得最好的那一株。秦泽远把箱子扔在门口,走到徐夕景面前,说:“小景,我来了。”   徐夕景眼睛转了转,喝了酒以后他的胆子更大了,假装自己喝醉了似的,大着舌头说:“哦!是你啊!来得正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男朋友!”   旁边公孔雀似的白人男生一下子振奋起来,那眼睛一直盯着徐夕景,一副连今晚上用什么牌子的润滑剂都想好了的模样。   秦泽远哭笑不得,蹲下身哄他:“小景,别闹了。”   徐夕景一把拂开他,说:“怎么,你不相信,那我给你证明一下。”   他凑近了白人男生,冲着他的嘴唇亲了下去,白人男生愣了一秒,立刻把握住机会,调转攻势,掌握了主动权。他们这边亲的热火朝天,一下子就成为了party的主角,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秦泽远的脸色瞬间黑了。   他可以不在乎徐夕景对他做的任何事,前提是,只对他做。   秦泽远站起身,抻了抻衣角,拎着徐夕景的领子捉住了他的下巴。秦泽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徐夕景的嘴,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回了房间里。   徐夕景酒壮怂人胆,依然装出一副醉的不轻的样子冲着秦泽远挥巴掌:“你滚开,你怎么这么烦人,我今天晚上已经有partner了,你后面排队”   秦泽远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捉住徐夕景细瘦的手腕,把他按在墙上,又掏出一张纸巾开始细致地擦拭徐夕景的嘴唇,徐夕景装不下去了,开始挣扎:“你别碰我!放开我!”   秦泽远耐心极好,一边擦一边说:“怎么不装了?”   纸巾上有香味,徐夕景一开口就能舔到怪异的工业香精的味道,索性紧紧地抿着嘴瞪着秦泽远,秦泽远顺了顺他的头发,亲着他头顶的发旋说:“跟我怎么闹都行,不许找别人,只能跟我闹。”   徐夕景才不理他,使了个巧劲儿转了转手腕,一弯腰低头,就从秦泽远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他总算知道做什么能激怒秦泽远,站地离秦泽远远了点儿,说:“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已经有新的目标了,别这么死缠烂打,怪难看的。”   秦泽远紧盯着他,徐夕景又给他打预防针:“你也别想着再像以前似的强迫我,你那叫强奸,我会报警的。”   秦泽远败下阵来,投降似的说:“好好好,你去追求你的新目标,我追求你,还不行吗?”   徐夕景就开始跟他谈条件:“行啊,你既然要追求我,那就得听我的,第一点就是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看见你。”   秦泽远笑了:“小景,你不想看见我还天天给我发短信啊!”   “我没有!”徐夕景恼羞成怒,“我那是!反正都是你脸皮太厚油盐不进!”   徐夕景说不过秦泽远,愤愤地开门出去,把秦泽远一个人留在房间了,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反应过来,推开门进去说:“我干嘛要把你留在我的房间里?你给我出去!” 第40章   秦泽远对徐夕景百依百顺,当即就紧跟着徐夕景出来了,徐夕景继续窝回他的宝座小沙发,秦泽远也跟着坐在沙发扶手上,徐夕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跟他争执,往另一边扶手歪了歪,秦泽远就跟没长骨头似的贴在徐夕景身上。   徐夕景忍无可忍,压低声音说:“我让你出去,你听不懂吗?”   秦泽远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跟周遭氛围格格不入,他的行径也跟他的身份相差甚远,但他毫不在意,贴着徐夕景的耳朵说:“我现在已经出来了。”   徐夕景不想跟他抠字眼,站起身走到人群里跟大家聊天去了。秦泽远就顺势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徐夕景。   徐夕景变了很多,他以前很少主动跟人接触,现在他在一个陌生人居多的环境里也能如鱼得水,挣脱了秦泽远的束缚,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年轻大男生,爱玩,爱闹,能交到各式各样的朋友,还有可爱的小脾气。   但他也是不普通的,他变得更加好看,不像从前那种阴郁沉静的美,他现在完全变成一个阳光活泼的小帅哥。   秦泽远曾经一度担心徐夕景在国外会不会生活的不好,这样看着他才能体会到,徐夕景过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曾经的伤害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离开秦泽远,才是离开了最大的不好。   对于这个认知,秦泽远心知肚明,他愿意给徐夕景时间,也愿意纵容徐夕景对他做出的一切事情,徐夕景放弃他了,可他还没放弃徐夕景。   他没办法放弃。   杜克的朋友圈子既有他的同学,也有跟他一起玩音乐的,比如刚才徐夕景亲过的白人男生Frank就是杜克以前组过的乐队的键盘手。Frank原本只是无聊了撩骚徐夕景,没想到歪打正着热热乎乎地亲了一场,这会儿徐夕景再加入他们,Frank就激动了起来。   他明里暗里地跟徐夕景示好,徐夕景也不是木头人,当然感受得到,他转了转眼珠子,对Frank提出的“要不要出门喝一杯”的建议没有拒绝。   两个人刚要出门,秦泽远就拦住了,Frank对这个连续两次打断自己艳遇的男人已经忍无可忍,刚准备开口,徐夕景就把他拦住了,徐夕景问秦泽远:“秦先生,让个路吧,我的新目标请我喝一杯呢。”   秦泽远紧皱的眉头又加深了一分,问他:“你知道请你喝一杯是什么意思吗?”   徐夕景笑嘻嘻地说:“我知道的意思跟秦先生知道的意思肯定是两个意思,毕竟谁能有秦先生见多识广呢?”   “小景,你爱惜一下自己的羽毛。”   “秦先生,你怎么管这么宽,我就是不爱惜了又关你屁事?”徐夕景点着秦泽远的胸口说:“人生在世,秦先生,牢记两句话能让你过得很愉快,第一句,关你屁事,第二句,关我屁事。行了,我走了。”   秦泽远急切地拉住他,说:“小景,你没必要为了气我而勉强你自己。”   他们这边的争执终于引起了客厅里的关注,客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徐夕景面不改色,挣开秦泽远的手,说:“秦先生,你可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走之前又给杜克吩咐:“杜克,以后这人来别让他进门了。”   杜克执行力极高,立刻就捡起了高材生不近人情的模样,冷冰冰地请秦泽远出门。秦泽远也无心再留在这里,嘱咐杜克把箱子里的吃的留给徐夕景之后也急匆匆地走了。   徐夕景和Frank并没有走太远,在门口发生了那样的事,Frank就算不懂中文,也大概能看懂是怎么回事,撩骚的心情也没了,善解人意地问徐夕景要不要喝一杯,是真的喝一杯的那种。   两个人刚点了单,秦泽远就跟着进来了。Frank戳了戳徐夕景的胳膊,徐夕景头也不回,用英文说:“不用管他。”   徐夕景果真没管秦泽远,自顾自喝了几杯,他又有点上头,晕晕乎乎地跟Frank说这台上驻唱涉猎还挺广泛,中文歌也会唱。   Frank抬头一看,台上的人是秦泽远。   秦泽远从懂事儿那天起就没干过这么青涩文艺的事情,他上一次在公开场合唱歌还得追溯到前一年的集团年会上,他唱的着实一般,但公司里人人曲意逢迎,马屁拍的通天响,仿佛他就是新一代歌唱家。至于上一年过年,上一年秦泽远因为徐夕景的事情心情不佳,连发年会奖品的时候都黑着脸,一副旧时代地主到了年底不愿给佃户分租的刻薄样。   秦泽远当着集团上上下下唱歌助兴的时候没有紧张,此刻在异国他乡却紧张的掌心冒汗。秦泽远的追人技巧和他的学生时代一样,还停留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出,要多土有多土,和徐夕景隔了又深又宽的代沟。   徐夕景毫无反应,根本不知道台上这首歌是对他“爱的告白”,也不能全怪他喝了几杯酒就反应迟钝,毕竟现在青春片儿都不爱演这么烂俗的剧情了。   秦泽远还没唱几句,徐夕景就又跟Frank说:“就是唱的太难听了,还没我唱得好。”   徐夕景变成了伟大的实干家,放下酒杯摇摇晃晃走到小小的舞台边缘,从秦泽远手里夺过话筒,说:“你们酒吧怎么回事儿啊,驻唱歌手怎么这么爱偷懒呢,这唱的什么玩意儿啊,想不想要小费了啊!太难听了,我再也不来了!”   秦泽远脸黑的快要跟锅盔一样了。   徐夕景有句话说错了,他才没有油盐不进,真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人,应该是徐夕景自己才对。   秦泽远气得不轻,捉着徐夕景的手就拖着他往外走。徐夕景晕晕乎乎踉踉跄跄,秦泽远又怕走太快让他撞着人,只好慢下来牵着他从人群里穿出去。   Frank跟酒保调情了几句,再一扭头,两个人都不见了,他心大得很,一点也不怕徐夕景有什么事,又转过头继续跟他的新猎物聊天了。   秦泽远劳心劳力地把徐夕景送回宿舍,那边的party也将近尾声,只剩下几个人在收拾东西,杜克遵照徐夕景的吩咐守在门口不让秦泽远进,秦泽远有的是理由,说要帮徐夕景洗澡换衣服,又说他喝的有点多怕他半夜醒了难受,杜克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本事爬起来照顾徐夕景,毫无原则地让秦泽远进门了。   徐夕景其实没醉,就是晕,他也没力气喊秦泽远滚开,秦泽远上赶着伺候他,怎么着也得好好使唤一下。   徐夕景倒在宿舍房间里的大床上,窝在被子里哼唧要喝水,要凉水加一勺蜂蜜,秦泽远任劳任怨地去给他冲蜂蜜水。   冲好了以后徐夕景怎么说都不肯坐起来,耍赖似的躺在床上,让秦泽远把水放在床头柜上,给他找个长吸管,他要躺着喝水。   秦泽远知道徐夕景纯粹在刁难他,还是甘之如饴。所以说人犯贱起来真是九头牛都拉不住,秦泽远找了半天,最后拿几个短吸管给他接了个长吸管。徐夕景砸吧砸吧地喝了几口水,被子往头上一蒙,就说要睡觉了。   秦泽远上前拉开他的被子,哄他说:“小景,还没洗澡,洗完澡再睡。”   徐夕景眨了眨眼睛,说:“你给我洗。”   他眼神纯真娇憨,一点也瞧不出故意折腾秦泽远的样子,秦泽远呼吸一滞,徐夕景又开始撒娇似的哼哼:“我太累啦,我头好疼。”   秦泽远给徐夕景举手投降,点了点头,说:“那你先起来拿睡衣,我给你调水温。”   徐夕景进了浴室,秦泽远正背对着他接水,秦泽远转过身,就看见把自己脱得光溜溜的只剩条内裤的徐夕景。徐夕景很白,锦衣玉食地养着,皮肤比小姑娘还细腻。喝了点酒,胸口朝上一直到脸蛋都有些微微地泛粉,一只刚刚成熟的水蜜桃。   见秦泽远一直盯着他,徐夕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住自己胸口,说:“你可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我随时报警的。”   秦泽远有贼心没贼胆,貌似正经地咳了一声:“水好了,过来洗吧。”   宿舍里的浴室和卫生间有一个小小的隔间,里边没有浴缸,只有淋浴,徐夕景钻进浴室,把站在门口的秦泽远推出去,扣上了门。   徐夕景心情极佳,啦啦啦地哼歌,秦泽远还不知道徐夕景原来可以这么活泼这么能折腾人,他站在外边,把徐夕景揉的皱皱巴巴的睡衣叠好抚平,好等徐夕景洗完了第一时间给他把衣服穿上。   秦泽远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惦记徐夕景刚才的样子,但徐夕景太诱人了,谁能忍得住呢?秦泽远对着哼歌的徐夕景手动解决了一发,释放出来以后他用卫生纸擦了擦,扔进了抽水马桶里,浴室里徐夕景的声音立刻顿了一秒,然后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徐夕景洗完澡出来以后盯着马桶看了两秒,说:“真恶心。”   秦泽远自觉惹到了徐夕景,跟李莲英伺候老佛爷似的跟着徐夕景,“小景,我给你吹头发吧,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原以为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徐夕景,结果徐夕景听完就大喇喇点头:“行啊,吹风机在卫生间洗脸池下面的柜子里。”   秦泽远去拿吹风机的时候,在柜子里看见了一打套子和两管润滑剂。秦泽远愣了愣,还是没敢拿。   徐夕景头发很软很顺,发旋长得可爱,在秦泽远眼里就是从头发丝好看到脚趾甲。但徐夕景并不领情,秦泽远的手还在恋恋不舍地抚摸他吹干以后蓬松的头发,徐夕景就把脑袋偏开了。   他状似奇怪地看了秦泽远一眼,问:“你磨磨蹭蹭做什么?不过来睡觉吗?”   徐夕景的床不算太大。但大小并不是重点。   秦泽远已经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脑海里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去客厅睡沙发,却没想到徐夕景直接让他上床一起睡。   等秦泽远飞速冲了个澡换好睡衣,徐夕景已经像是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了下去。   徐夕景转了个身,往他怀里蹭了蹭,秦泽远受宠若惊地搂住了他。   “哎,对了,Karen啊,周帆啊,还有你之前那些莺莺燕燕小情人们,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徐夕景像是老夫老妻拉家常似的,问秦泽远。徐夕景的呼吸温温热热地萦绕在秦泽远的胸口,秦泽远却突然语塞,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徐夕景也并不需要秦泽远的回答,他自顾自说:“我想应该还不错吧,都过得挺好哈!”   秦泽远干涩地嗯了一声。   徐夕景就笑了:“我有时候吧,看到你,真想跟你同归于尽。但是呢,我又想,同为情人,他们作为我的同行,跟你散了还能活得幸福滋润,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毁了我的生活呢?”   徐夕景又往秦泽远的怀里钻的更深了点,“这样一想,我就懂了,我可不能输给他们,我得活得更好。好了,我睡觉了,晚安!” 第41章   徐夕景当真一夜好眠,秦泽远搂着徐夕景,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这样的事情,在感情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他的的确确做过伤害徐夕景的事情,徐夕景不提,不代表不在意,当然,提了,也并不代表有多么在意。   秦泽远一直到凌晨才勉强睡去,徐夕景清早就爬起来了,他早晨有课。徐夕景一醒,秦泽远也跟着醒了,可徐夕景从起床洗澡到换衣服吃早饭,都把秦泽远当空气,丝毫不在意秦泽远直勾勾的目光。   徐夕景态度百变,秦泽远无从捉摸,只好跟着起来,说:“小景,中午回来吗?我学了几道菜,中午做给你吃。”   他问话,徐夕景就出于礼貌地答一下,客气而疏远地说:“不回了,今天满课,没空。”   秦泽远不死心,迫切地加了一句:“小景,下午我就回国了,只想给你做几个菜。我做好了给你用保鲜膜包上吧。你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徐夕景在翻箱倒柜地找书找资料找钥匙,可有可无地回了句:“那随便你吧。”他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双肩包里,钥匙往口袋里一揣,就出门了,临走前还说:“走的时候把门给我锁好,拉上以后再确认一下。”   这态度,连对待家政阿姨都不如。秦泽远被这样冷落,一点也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像个慈父似的站在门口目送徐夕景上课。一直站到看不清徐夕景的人影了,他才默默地回到宿舍里。   他把带来的行李箱打开,里面什么也没装,全是给徐夕景带的吃的。徐夕景嘴刁,嗜甜嗜辣,小时候因为吃甜食太多,烂了好几颗牙,疼的大半夜哼哼唧唧,到现在还有几颗牙时不时就疼一下。   徐夕景做明星以后要保持身材,要做皮肤管理,过分甜腻过分辛辣的食物都被拉到黑名单里,现在读书当学生,总是能稍微放松一些。   如果说秦泽远以前只是养徐夕景,现在就完全是溺爱徐夕景,他跟着家里做饭的张妈学了几道徐夕景爱吃的甜点和容易上手的小菜,虽然手艺还远远不能跟做了一辈子饭的张妈媲美,至少是能唬人了。无论如何,是他的一点心意。   虽然秦泽远的歌唱的不怎么样,但他至少不傻,唱歌这条路行不通,他就触类旁通地明白,类似于唱歌、送花、公开表白之类性质差不多的烂招想必都是没用的,要想打动徐夕景,还是得接地气一点。   秦泽远忙忙碌碌,先出门去了最近的一家超市,买了食材,又回来收拾处理,没了张妈在旁边帮忙,他的效率降低很多,等真正开火,已经快到下午了。   秦泽远忙了一天没吃饭,也不觉得饿,有情饮水饱,他现在完全充满一种居家生活式的幸福感,只等着徐夕景回来以后能尝几口。   这边正做着饭,秦泽远又开始盘算,他毕竟还是不甘心做一个“田螺姑娘”,还是想听听徐夕景的点评。于是秦泽远不顾时差,打电话给睡梦中的助理,让她改签机票,晚一点再回。   秦泽远查过课表,徐夕景应该是六点下课,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从教室走回宿舍了。可秦泽远一直枯坐到八点,徐夕景也没回来。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了响动。徐夕景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徐夕景见秦泽远坐在小客厅里,有点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秦泽远站起身,看见了徐夕景身后跟着的人。是Lynn,Lynn上前同他礼貌地打招呼:“秦先生是吗?你好。上次见面有点仓促,也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我是Lynn,小景的学长。”   秦泽远伸出手,握了一下。徐夕景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进门后就再不理会秦泽远,只留Lynn跟秦泽远寒暄。他原本就没打算吃秦泽远的饭,下了课就去Lynn的咖啡店了,末了又想哄着Lynn来他宿舍打扫秦泽远的战果。   Lynn一进门看见秦泽远就差不多明白是个怎么回事,故意在客厅超大声音地说:“秦先生吃晚饭了吗?小景说他今天捡了大便宜,一傻逼给他做了一桌子菜呢,请我来吃。秦先生要是没吃,那就一起吃吧!”   秦泽远觉得自己的抗打击能力真的很厉害了,他的爱意依然在徐夕景给予的狂风暴雨中顽强生存,他摆出一副得体的笑容,“是吗?我也没吃, 刚好一起尝尝吧。”   他又问徐夕景:“小景,你吃了吗?一起吃吧。”   Lynn一把拉住他,说:“你别折腾了,他早吃过了,在我那儿收了好几个小时的钱,配菜小吃都不知道偷吃了多少。”   徐夕景的脑袋从卧室里探出来,笑嘻嘻地说:“啊……不好意思,我吃过了。”   徐夕景从拍照那件事以后就知道,他在大事上捣乱,非但打击不到秦泽远,反而会激发他的斗志,唯有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才能有些作用。   就比如这一刻,秦泽远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拦住了想要坐过来吃饭的Lynn,说:“我跟小景有点事,要单独谈谈,您要是没事,饭菜打包走回去吃吧,不留客了。”   Lynn抬头看徐夕景,徐夕景点了点头,说:“你把杜克也叫上吧,让杜克在你那儿凑合一晚上。”   Lynn当然不差一顿饭,得到了徐夕景的确认,他只好离开了宿舍。徐夕景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两条细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秦先生有什么事儿,现在没人了,可以说了。”   秦泽远平复了一下心情,给徐夕景倒了杯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景,你很缺钱吗?”   徐夕景倒也不拒绝,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完,擦了擦嘴,说:“不缺啊。”他一眼看透了秦泽远的想法,“秦先生,你快把你的脑洞关一关,我去咖啡厅帮忙只是我闲得无聊,而我的朋友那儿又能让我有点事做。”   秦泽远不知道话题该如何进行下去,徐夕景又完全不会主动跟他讲话,宿舍里安静了下来。徐夕景不管他,自顾自地换衣服收东西洗澡,在他要走出房门的时候,秦泽远拉住了他。   “小景,本来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国的,但我改主意了,临时改签机票,明天早晨再走。”   徐夕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所以呢?”   “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在我走之前告诉我,究竟要让我做什么,你才愿意正视我,和我为你做的事。”   徐夕景笑了,叹了口气,说:“秦先生,我这个人不是爱翻旧账的人,但你总是让我翻旧账,显得我絮絮叨叨跟祥林嫂似的。”   可能是要说的话太多,他又坐回了书桌上,两条腿晃呀晃,“秦先生为我做过什么事呢?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行跟我发生关系,为了补偿我,秦先生把我送到国外了。我十八岁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喜欢做的事业,秦先生把控了我在的公司,要牢牢控制我,作为补偿,我成了公司的主推。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的事业终于要迎来质的飞跃,秦先生,和他的家人,一手毁了我的事业,毁了我的精神。秦先生对此做出的补偿是让我自己选了一个疗效极佳的疗养院。我知道,秦先生你对小情人一向出手大方,疗养院你还觉得不够,还非得再给我贴点什么,不过,我不需要了。”   秦泽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小景,我是想补偿你,但也不全是为了补偿你。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我也没什么能给你做承诺的。”他转身出了房门,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份文件,交到徐夕景手上。   “这是我所有的个人财产明细,早就让秘书整理好了,来了好几次都没拿出来,既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拿给你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拿给你看。最后一张是财产转让协议书,如果你同意,就签个字,有空了我们回国做公证。”   徐夕景连看也没看一眼,挥了挥手:“拿走拿走,不看不看,秦先生,你有意思没意思啊?演电视剧呢?你把财产转让给我,我一年多交多少个人所得税啊?你怎么不直接问我要银行卡呢?”   要么说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呢,徐夕景小心翼翼伺候着秦泽远的时候,秦泽远想着办法折腾他吓唬他。现在秦泽远自己把金山银山拱手送到徐夕景手上,徐夕景连看都不稀罕看一眼。   秦泽远捧着文件夹,像是捧着自己在徐夕景这里已经丢的七零八落、打得面红耳赤的脸皮,递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又赔着笑脸换了个话题,说:“小景,我明天回去以后,可能又得好一阵儿才能来看你,你要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告诉我,别委屈了自己。”   徐夕景大喇喇点点头,“行啊,你来呗,你来了我也招待你,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免得以后传出什么‘徐夕景苛待救命恩人’的谣言来,来者都是客嘛!”   秦泽远被噎得无话可说,徐夕景心满意足,又哼着歌去洗澡了。秦泽远干坐了一会儿,颇觉无趣,把一桌子菜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徐夕景洗了半天,关了水要出来的时候却出了意外,可能是他激动过度,一脚踩出去就给滑倒了,腿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别在身后,四脚朝天地摔了。   卫生间里惊天动地的响动当然惊扰到秦泽远,徐夕景把门反锁了,秦泽远在徐夕景的抽屉里翻了半天才翻到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看见徐夕景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拿着花洒朝秦泽远喷水:“都怪你!!!你干嘛没事非要惹我!!我脚崴了!你高兴了吧!” 第42章   秦泽远措手不及,被徐夕景喷了一身的水,徐夕景还不满足,嚷嚷着:“我都滑了一跤,你也得摔一下!”   卫生间里湿淋淋的一片,秦泽远哭笑不得,只好拿了浴巾把徐夕景裹起来抱回床上。徐夕景并不是脚崴了,只是摔得那一下别着膝盖,连着一根筋都疼。   徐夕景腿疼,脾气更大,坐在床上指挥秦泽远:“我都这么疼了,你还不知道给我找点药来擦擦吗!”   秦泽远翻箱倒柜找到半瓶红花油,徐夕景又开始叫唤:“你先给我把衣服穿上啊!你是不是又想占我的便宜!”   徐夕景并不是怕疼怕苦的人,他只是在想着办法捉弄秦泽远,秦泽远被他一趟一趟折腾地满头大汗,闹到后半夜,简直想跪下来喊他祖宗。他的腿早就不疼了,现在美滋滋地坐在床上喝饮料,秦泽远在厨房给他煮面。   徐夕景突发奇想要吃鸡蛋面,秦泽远只好照办,在厨房找到半包意面给他煮了。徐夕景尝了两口就不吃了,言简意赅地给出评价:“难吃。”   秦泽远把碗放在床头,问他:“小景,今天晚上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徐夕景忙着看手机,只回了两个字:“不想。”   秦泽远呼吸一滞,点点头说:“好吧,那你现在消气了吗?”   徐夕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没生气啊!”   “我不是说今天的事情,我是说以前。”秦泽远把他手机从手里抽出来,扣在床边,盯着徐夕景的眼睛说。   徐夕景跟他对视了几秒,笑了:“以前我也没生气。”他也紧紧盯住秦泽远的眼睛,说:“秦先生,你一直想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吧。可以啊!”   秦泽远吃一堑长一智,不敢欢呼雀跃,他在等徐夕景把话说完,果然徐夕景接着说:“不过,我的条件是,一切由我说了算。床上床下都是。”   秦泽远皱了皱眉,说:“小景,我同你并不是为了床上的事情。”   “可我是啊。”徐夕景笑了,“找个知根知底又在床上合得来的床伴挺难的,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搞过那么多人,会不会得病,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以后都得戴套。”   秦泽远有种自己被明码标价嫖了一回的感觉,他叹了口气,说:“好,小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都依你。”   徐夕景拿回手机,说:“那你快走吧,你不是要坐飞机回国,回国好好跟你无套内射的日子说再见吧。要是搞了别人记得跟我说,我好把你从我的小本本上除名。”   秦泽远被他弄得没脾气,绕到床那一边和衣躺下,把徐夕景拉到自己怀里,亲了亲他头顶,说:“你想什么呢,你还有个小本本啊?”   徐夕景从手机里翻出备忘录飞快地在秦泽远眼前晃了一下:“我的追求者名单!看在你死皮赖脸的份上给你插个队,提前给你个机会,你要接受不了可要趁早把位置让出来。”   其实这就算是徐夕景的让步了,秦泽远知道。徐夕景养得娇贵,小脾气也古怪,如果他自己不肯松口,秦泽远肯定拿他没办法。不管是徐夕景顾念旧情,还是又有什么歪主意,又或者是想换着法子折腾秦泽远,他的松口对秦泽远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   秦泽远哄着徐夕景睡了一觉,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悄悄起床去机场了。来了几天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秦泽远上了飞机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睡了一觉却又梦见徐夕景出国以前跟他决裂时的场景,他梦见自己没能劝住徐夕景,尖锐的奖杯刺进了他的颈部动脉,鲜血喷洒出来。   秦泽远猛然惊醒,舷窗外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沉夜色,他长舒一口气,心中既觉得万幸,又觉得痛心。   徐夕景原本并不需要远涉重洋才能求得一方宁静,是他的愚蠢和自大让徐夕景痛苦受伤太多次了,一切都得弥补回来。如果一切还能弥补回来。   当初徐夕景离开,走得黯然匆忙,日后他有一天再回来,肯定不能依然面对着一堆烂摊子。解铃还须系铃人,秦泽远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还。   秦泽远自己也开始好奇,当初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折腾徐夕景的。或许是太希望他驯服了,徐夕景的乖巧顺从之下,总是有更深重的叛逆和骄纵。   他们彼此看起来实力悬殊,可秦泽远知道,从打开那本日记开始,他们连势均力敌都算不上了。   他之于徐夕景,是对于曾经仰慕过的人的鄙弃和不屑,对伤害过自己的人的痛恨和抗拒。   而徐夕景之于他,却是乱花迷眼、千帆过尽之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秦泽远下了飞机就去处理积压的工作了,国内小长假还没结束,但集团却不会因为小长假而停止运转,他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能有跟他父母摊牌协商的底气。   他的父母始终是一道槛,他处理不好,后果就全都要徐夕景来承担。   秦泽远的父母因为这大半年来层出不穷的变故,至今仍然在秦家老宅住着,秦泽远每隔两周会回去一趟,陪二位老人吃吃饭喝喝茶。   这一次依然如此,秦泽远按兵不动,硬生生等到该回的日子,才驱车回去。   掐着日子算着他要来,秦泽远的母亲早早就在正厅里等着,秦泽远进门把衣服交给下人,问:“妈,我爸呢?”   “你爸在楼上看书呢,你找他有事?”罗芸汀亲昵地把水杯塞到秦泽远手里。   秦泽远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没,我就问问,家里开始准备午饭了吗?”   刚巧下人往正厅里上点心水果,闻言就回话说:“大少爷,还没有呢,夫人说菜式等大少爷回来了自己选,所以厨房只做了配菜。”   秦泽远满意地嗯了一声,对罗芸汀说:“妈,那刚好,既然没准备午饭,今天的午饭我来做吧。”   罗芸汀失笑,问他:“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妈妈怎么不知道?”   秦泽远站起身,拍拍裤子,说:“你跟我爸就好好歇着,我水平还不是很熟练,估计做的不是太好,待会儿别失望。”   做父母的怎么会失望,秦泽远在徐夕景那儿没发挥到的厨艺终于在自己父母面前显露了一把,他父母欣慰又满意,秦泽远瞧着气氛不错,就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前段时间去看小景,也是想给他做一桌菜,让他尝尝家里的味道,结果也没尝到。”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秦康震重重地搁下了筷子,低喝道:“没出息!”   眼看着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现在又无影无踪,罗芸汀急了,冲着秦康震发脾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我劝了你几回,要是远儿执意,你就退一步,你们父子俩总得有一个让步的吧!做父母的哪能拧得过儿女,你偏要把家里弄成这样!”   秦泽远心中一喜,他母亲一向偏宠他,在他面前也没什么立场,秦泽远坚持,他母亲总会妥协。现在看来,秦泽远的母亲已经放弃了跟秦泽远对抗,现在难办的是他父亲。   秦泽远的父亲秦康震,年轻的时候读过书当过兵,做官的时候风生水起,退下来以后能量也不容小觑。   秦康震一辈子就秦泽远一个儿子,这儿子继承了他的衣钵,聪明沉稳,能担大任,秦康震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秦康震当初虽然退下来,但在幕后依然做了好几年实际的掌权者,比垂帘听政还垂帘听政,一直到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跟不上了,才渐渐放权。   秦康震放权之前就有过让秦泽远接手的决定,但秦泽远一直都没明确表态,直到有了徐夕景这事儿,秦泽远才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不干,既不会按他说的那条路去走,也不会娶他们安排的姑娘。   秦泽远的不可一世都来自于他的父亲,他父亲身上既有文人骨子里的高傲,又有从戎军人的硬气,这血脉全都传给了秦泽远,秦泽远太明白他父亲的想法了。   秦康震扔了筷子,秦泽远又恭恭敬敬拾起来,交还到秦康震手上:“爸,消消气儿,多吃点。”   秦康震瞪他一眼,秦泽远不以为意,继续说:“爸,妈,小景没什么对不起咱们家的。你们逼迫小景做的,小景已经做了,你们在背后给他挖坑,将他一军,差点把他逼疯了,这么不地道的事情,他也挨下来了。他吃苦受累对你们有什么好呢?”   桌子上的汤不再那么烫了,秦泽远站起身给他的父母盛汤,“其实爸,你早就知道,我对你给我规划的那条路不感兴趣,可你偏偏要把这笔账算在小景头上。你觉得这样对小景公平吗?我不想走那条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因为他无权无势,背后没有可以倚靠的,就要承受你们愤愤不平的怒火,这有点不合适吧。”   “所以你现在要教训我了是吗?”秦康震的声音提高了。   秦泽远给他顺了顺气,说:“爸,我不是说教训你,我只是在跟你讨论,讨论这样做究竟合不合适。试想如果之前我告诉你们,我不要你们给我准备的路,也不要你们准备的相亲对象,我沉迷的是另一位姑娘,她出身显赫,家大业大,你们还会这样做吗?你们肯定会妥协的。”   “就算我们妥协,那也是对方有值得我们妥协的价值,那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价值?”   “他有让我安稳下来的价值。”秦泽远摆手示意他的父母听他把话说完,他说:“爸,妈,我从前不明白,现在才懂,归于平凡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所谓一物降一物,总会有那么一天。人生在世,有人为钱,有人为权,咱们家呢,官做的不大吗?够大了。钱赚的不多吗?也够多了。可爸,您六十岁了,才知道带着我妈颐养天年,您做了一辈子的官,官位能陪您度过余下的几十年吗?现在陪您日复一日过日子的,还不是我妈?”   秦康震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冷哼一声:“你这是躺在你祖宗的功劳簿上,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有空去想情情爱爱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老了,回想你这一辈子碌碌无为,可不要后悔。我管不了你了,你趁早滚吧,以后你的事情少来跟我絮叨。”   秦泽远的父母松口,已经远远超出了秦泽远的预料,至于让他的父母意识到他们的做法真的伤害到了徐夕景,可能还需要时间。秦泽远只希望,徐夕景能给他这个时间,他不会让徐夕景等太久。   一切都要一点一点弥补回来。 第43章   罗芸汀找到徐夕景,略微花了些功夫,绕了几个圈,在秦泽远身边的人打探了好几番,最终还是找到了。罗芸汀走到美国也要摆摆架势,司机把车停在徐夕景面前,下车以后一路小跑着给罗芸汀打开车门,罗芸汀施施然走下来,活生生把柏油路走成T台秀。   徐夕景觉得好笑,看笑话似的站在原地等罗芸汀走过来。罗芸汀依然保持着一贯的好涵养,“小景,我们聊聊?”   他把罗芸汀带回了Lynn的咖啡店,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关上了店门。   徐夕景找了个位置让罗芸汀坐下,自己坐在罗芸汀对面开始摆弄手机,罗芸汀讲了一大堆话,徐夕景连头也没抬一下,罗芸汀不乐意了,食指敲了敲桌子:“徐夕景,你是不是人出国了,连礼貌也丢了,你懂不懂尊重人?”   徐夕景恍然大悟似的抬起头,把手机扣在桌子上,说:“懂懂懂,有什么话您说吧,我好好听着。”   罗芸汀不想跟他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计较,她刚准备开口,徐夕景就笑眯眯地说:“罗阿姨,您不会是想跟我玩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套路吧?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已经把他的财产都转让给我了,你即将拿出来的钱,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说,是我的钱。”   徐夕景不再任人揉圆搓扁,惊得罗芸汀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徐夕景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罗芸汀消化这个消息。   罗芸汀缓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行啊,养了你十几年,还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把远儿哄得鬼迷心窍。”   徐夕景摆摆手:“没有没有,您可不要抬举我,我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可没什么本事,要说起来,千金难买秦先生自己乐意啊!”   罗芸汀也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愤怒,继续同徐夕景交涉:“行,我知道你记恨我们一家,所以你不喜欢远儿也要留他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报复他,是吧。”   “我哪儿敢记恨我的救命恩人啊!”徐夕景笑得眼睛都弯了,“秦先生喜欢我,心仪我,我受宠若惊啊,哪有推却的道理。您不知道吧,我从小就特别仰慕秦先生呢!要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我跟秦先生早就成了神仙眷侣双宿双飞了。”   “无耻!”罗芸汀修养再好,也架不住徐夕景这一番露骨又轻佻的言论,“你就不怕吗?!”   徐夕景大笑出声,拍着手笑道:“罗阿姨,我有什么好怕的?您又想威胁我啊!不好意思,我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倒是您,应该好好乞求一下,自己的手机上可不要再出现自己儿子的艳照了。”   罗芸汀气得坐不住,徐夕景给她倒了杯水,笑嘻嘻递到她的手上,说:“罗阿姨,您家往上数,也能跟开国元勋拉的上关系了,那想必您应该知道,无产阶级为什么能赢到最后呢?因为无产阶级,什么都没有啊!赢了,算我赚到,输了,我也没什么可再往里赔的了。您说您跟我较这个劲儿,图什么呢?秦先生都不敢跟我较劲。”   他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不是不想,是不敢哦!”   徐夕景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得意过头了些,果不其然罗芸汀坐不住了,一杯白水兜头照着徐夕景浇下来,徐夕景不以为意,抽出纸巾擦了擦,摆摆手,说:“罗阿姨,那么激动做什么,坐嘛坐嘛,不是有事要说,事情还没说呢?”   罗芸汀愤愤一挥手:“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你且得意着,咱们走着瞧!”   徐夕景笑了,把扣在桌子上的手机翻过来,罗芸汀低头一看,他的手机竟然一直在通话,徐夕景点开了免提,笑盈盈地冲电话那头说:“秦先生,您都听见了吧,您母亲让我等着瞧,我可是很怕,咱们的事情还是赶紧算了吧。”   秦泽远在电话那头无奈地长叹一声,说:“妈,好端端地,您怎么又去为难小景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同我说吗?”   罗芸汀被反将一军,气得脑仁疼,气势也弱了下来,“我跟你说什么你都油盐不进,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您也不应该刁难小景,小景已经做得够有涵养了,您和爸爸能不能不要总是欺负他?”   “我们欺负他?!刚才我们的对话你也听到了,拿着钱和事要挟人的可是他!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把柄落人家手上,钱也送到人家手上,你是不是真的被下药了?”   秦泽远又叹了口气,说:“妈,你不要冤枉人家小景了,钱我想送,他根本就没要,人家不稀罕咱们家的钱和势,也不稀罕您儿子,您能不能别再给我添乱了!”   罗芸汀挂了电话走的时候依然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筋骨却像是整个被抽空了一样,或许是三个人电话对峙的时候她输的彻底,又或许是被自家儿子耐心却强势的回答打击到,她坐上车就走了。   徐夕景一直目送她离开,像过去许多年那样,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秦泽远母亲来过以后,徐夕景对他态度貌似一切如常,他打过去的电话徐夕景会接,发的视频徐夕景也都会同意,两个人隔几天就会聊一聊,聊别的都还好,秦泽远一提到想去看他的事情,就被徐夕景搪塞回去。   徐夕景不让他去,秦泽远就不敢自作主张,全靠电话网络联系了两个多月,刚巧又到了年末,事情很多,秦泽远也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法打飞的去谈恋爱。   徐夕景的学校连着圣诞新年一起放假,秦泽远再次提出去看他,又被拒绝,说是他自己也很忙,秦泽远就坐不住了,偷偷摸摸买了机票,想着去看一眼徐夕景也好。   下了飞机以后处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氛围,街上熙熙攘攘,路上堵车堵得要命,秦泽远在路上耽误了许久,才到了徐夕景的学校。   因为过节,学校里也有很多的聚会活动,秦泽远到了徐夕景宿舍楼下,抬头一看,宿舍的灯是黑的,就明白徐夕景应该是出门了。   忙里偷闲来一趟,结果人不在,秦泽远当然失望极了。只是又有点庆幸,毕竟是抱着偷偷看一眼的主意,如果光明正大地登门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秦泽远黯然地转身,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决心不管徐夕景生不生气,都还是得让他知道自己来了。   他给徐夕景拨了三个电话,徐夕景都没接上,秦泽远就有些茫然,他发觉自己对徐夕景的了解真的少之又少了,以至于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哪找到徐夕景。   十二月的冬夜已经很冷,秦泽远的羊绒大衣含绒量再高,也还是抵不过站在冷风里吹几个小时。秦泽远的太阳穴被冷风吹得疼,还是执着地在楼下等徐夕景回来。只是他越等越没有底气,徐夕景这么晚了都不见人影,如果夜不归宿,他会去哪儿?会跟谁在一起?   秦泽远心中越来越不安,联想到徐夕景最近一直推三阻四的态度,他心中已经有一个隐约的答案。秦泽远烦躁的时候会抽烟,因为徐夕景不喜欢,他已经在克制着自己在徐夕景面前不要抽,这会儿却怎么也忍不住,甚至点火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凌晨一点的时候徐夕景总算回来了,秦泽远在一大群男男女女中一眼看见了徐夕景。他穿了一件羽绒服,把自己裹得胖乎乎的,一群人尽兴而归,热闹极了。   自然,秦泽远也看见了徐夕景身边的男生。   男生搂着徐夕景的腰,他比徐夕景高一截,低着头迁就徐夕景,两个人脑袋凑到一起亲昵地说话,说着说着就亲到了一起。   走到楼下的时候,男生把徐夕景羽绒服上的帽子给他戴上,自己钻进毛茸茸的帽子里,用帽檐挡着,甜腻地交换了一个亲吻。   他们的互动看起来亲密自然,一点不似作伪,看起来接触有一段时间了。   秦泽远夹着烟在一边看着,烟灰落到手上,烫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扔掉了烟头。秦泽远靠着墙长叹一口气,觉得疲惫极了。   他加了三天的班,才挤出两天的时间来看徐夕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看起来肯定狼狈又憔悴。而现在搂着徐夕景的男生,他年轻,有活力,体贴温和。   秦泽远真切地体会到自己输了,非常难堪地输了。   男生把徐夕景送到楼下,徐夕景就跟他告别了,他们一群人里有好几个人都住在这个宿舍楼,徐夕景和他们结伴准备上楼。   秦泽远从阴影里走出来,喊住了他:“小景。”   抽了太多烟,他的声音沙哑含混,像一个茫然失途的旅人。   徐夕景转过身,一点也不诧异,“你来啦?上来吧。” 第44章   “什么时候的事情?”徐夕景把秦泽远带回自己房间,秦泽远解开大衣,疲惫地问。   徐夕景粲然笑了一下:“没多久,上个月的事儿,怎么样,还行吧,是个ABC。他比我大一点,今年读研二了,是我的直系学长。”   秦泽远狠狠地把大衣扔在地上,骂道:“徐夕景!我他妈的不是来给你的新男朋友把关的!”   徐夕景弯腰给他把大衣捡起来,拍了拍,抻展以后挂在衣柜里,笑嘻嘻地说:“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有了他,我也没说不要你呀!”   眼看着秦泽远的表情像是石化了一样,徐夕景凑上前去,踮着脚伏在他耳边说:“秦先生,以前的就不算了,我跟了你有四年吧,你前前后后换了几个情人,九个?八个?孙伟算吗?”   “不算。”秦泽远大概懂了徐夕景的意思,艰涩地开口。   “哦,那就八个,你换了八个情人。我这第一个,你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徐夕景轻浮又暧昧,秦泽远对他日思夜想,一把将人按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小景,你要报复我可以,不需要用这样的办法,不要伤害你自己。”   徐夕景顺势搂住了秦泽远的腰,他的手臂像是黏腻缠人的蛇,缠上了秦泽远的身躯,他哼哼唧唧地嘟囔:“别说这些烦心事了,我们做点快活的事情。”   秦泽远狠了狠心, 把他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皱着眉,说:“小景,我说过,希望你爱惜自己的羽毛。你总要回国发展,一旦你在这边放浪形骸的事情被别的人知道,将来会对你的口碑有影响的。”   徐夕景显得惊讶极了,睁大眼睛,问:“口碑?我还有口碑吗?我的口碑不是拜你全家所赐,已经一塌糊涂了吗?破罐子破摔,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他又缠上了秦泽远,换了副柔若无害的样子,跟秦泽远撒娇:“哎呀,你总说这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别说啦别说啦,你抱我去洗澡吧!”   秦泽远耐着性子想同他讲道理:“小景……”   徐夕景的耐性终于耗尽,他站远了些,神色和声音都变冷了:“秦泽远,你不想做是吧,不想做你就别来,来了你就别没事找事,懂吗?”   徐夕景的脾气一直算不上好,秦泽远的忍耐度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他走上前拉住徐夕景的手,牵着他坐在床上。   “小景,如果他真的觉得你冷,不会等你到了楼下才给你戴上帽子的。你疏忽了。”   徐夕景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自作聪明?我本来就不冷,情趣你懂不懂?”他问完又自己点点头,回答了一下:“秦先生怎么能不懂情趣,秦先生还是高手呢,哎,跟秦先生比起来,一切情趣都显得有点太小儿科了,难怪秦先生看不出来。”   徐夕景笑够了,摆出正经的脸色,给秦泽远下达了最后的通知:“秦泽远,我没有唬你,是,我没有直接了当地告诉你,总是推三阻四, 是我做的不对。我本来以为你会自己放弃的,没想到你还特地来了一趟。来都来了,就当面说清楚吧。我有新的男朋友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但我摆了你一道又骗了你一回,咱们的帐一笔勾销吧。”   秦泽远还拉着徐夕景的手,却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点一点被抽离,连手指也变得潮湿冰凉,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秦泽远苦笑一声:“小景,你到今天都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吗?”   徐夕景不想再跟他争论真心不真心的问题,快刀斩乱麻地回答道:“就算你是真心的吧,有你爸妈在,我就没什么好果子吃。我不想惶惶不可终日地过日子。”   “我爸妈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时间!”秦泽远质问徐夕景。   “我为什么要给你时间?谁规定了吗?我必须要等你?我这辈子只能跟着你?”徐夕景毫不退让地反问,“你能换一个一个又一个情人,任由他们折磨我,甚至帮着他们一起毁了我,我只是找一个合适的人在一起,我有错吗?”   秦泽远知道过去的事情对于徐夕景而言始终是一个过不去的槛,徐夕景从前一直忍,忍受他的刁难,也忍受各路牛鬼蛇神的刁难。   徐夕景的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不让徐夕景出了,徐夕景就永远过不了这个槛。但只有这个方法吗?只能把徐夕景拱手相让吗?   秦泽远真的做不到。   徐夕景见他沉默不说话,又缠了上来,他喝了酒,身上带着烟酒气味,钻进秦泽远的鼻子里,像燃情的蛊虫。徐夕景以前从不这样痴迷于性事,秦泽远当然想不到冷眼冷面的徐夕景也有这样一副勾人心魄的样子。   他岔开腿坐在秦泽远的腿上,手勾着秦泽远的脖子撒娇:“你要是不肯走,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呀,我们在床上真的很合适的!谈情说爱太复杂了,不如只痛痛快快地做床上的事呢!”   徐夕景原本就瘦,经过之前的波折以后更是只剩一把骨头,养了一年也没养回来,坐在秦泽远腿上本没有几两肉,秦泽远却觉得重逾千斤。他摸了摸徐夕景的头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变得温和:“那你的新男朋友呢,他知道了怎么办?”   徐夕景撒娇似的在秦泽远身上蹭来蹭去,说:“那秦先生教教我呀!”   秦泽远头痛不已,他按了按血液急促上涌的太阳穴,免得自己真的克制不住暴怒,他把徐夕景推开了一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小景,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正直真诚的孩子,可现在,你成为一个对待感情对待自己都不够忠诚负责的人,我难辞其咎,既然这样,我答应你,我离开。你对于我的怨恨和不满,不应该让别人来买单。”   徐夕景从他身上站起来,秦泽远打开衣柜,把刚挂好的大衣重新穿好。羊绒大衣上像是还沾染着寒风,秦泽远有些恍惚,也太快了。从他进门,到他准备出去,连衣服都没有暖热。   “你要走吗?”徐夕景问他。   “小景,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恶心我,那你赢了。”秦泽远说,“所谓言传身教,我没能教会你。与其我们互相折磨两看相厌,倒不如我就此放手,把你想要的都给你。至少在我离开的这个瞬间,我依然是爱着你的。”   徐夕景微微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点了点头,从柜子里给秦泽远取了条围巾,亲自给他戴上:“戴个围巾吧,会暖和一些。”他隔着围巾贴近了秦泽远的胸膛,只有那么一瞬间,然后立刻恢复如常,说:“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走的时候把门带好。”   秦泽远从没想过自己原来也会有心甘情愿放手的一天,他想起一年前,大约也是这样的时节,徐夕景同他闹得天崩地裂,他万般无奈地送走徐夕景。   这些年秦泽远其实从没赢过,他一直追着徐夕景,逼近他,伤害他。一朝全数返还到秦泽远身上,痛得他全数放弃。   徐夕景究竟有多怨恨他呢?秦泽远茫茫然走在行人已经渐渐散去,却仍然装点地热闹非凡的节日街头。他在心底问自己,究竟要怨恨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破釜沉舟似的,不惜一次又一次以同归于尽的姿态来表达自己的恨意?   秦泽远终于学会了退让。 第45章   秦泽远离开以后徐夕景的生活一切如常。   他和他的ABC男朋友Alex在腻腻歪歪恋爱近半年后选择了分手。分开的理由是ABC男朋友希望徐夕景能搬去他那里同居遭到了徐夕景的拒绝。   Alex跟他分开的时候勉强保持冷静,看得出来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们依然坐在Lynn的咖啡馆里,他的男朋友用尽量平和地语气说:“徐夕景,你的脾气太古怪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徐夕景反戴了一顶很简单的棒球帽,额头和眉毛整个都露了出来,他一挑眉,就能看出明显的嘲讽,不像挑衅,更像找事:“我脾气差,我承认,不过都要分手了,留层好看的遮羞布还等着本命年裁一条内裤吗?你直说呗!”   Alex被他激得噎了一噎,脸色青了红、红了青,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想做柏拉图,我不想!”   徐夕景毫不留情哈哈大笑:“柏拉图可不想死了几千年了还被你拉出来当垫背的。你技术不过关怪谁啊?”   徐夕景嘴炮功夫无差别覆盖一切妄想挑战他的人,Alex被他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背过气去,是男人就忍不了这样直白的讽刺,Alex愤愤地喝了口咖啡,跟他翻起旧账:“徐夕景,当初我告诉过你我没跟男的好过,你把我掰弯你又甩手不干,你根本就没想跟我做,一次进不去两次进不去次次都进不去,我已经愿意因为你come out,难道你就不能付出一点主动一点吗?”   徐夕景“啧”了一声,说:“你瞧,归根结底就是这个问题,我是搞基处男训练营吗?你又想做又不肯学,我说那换我来你又不肯,那有什么劲儿,就按你说的,分开吧,别浪费时间了,我课也挺多的。”   Alex小声嘟囔:“你经验丰富,谁知道你以前跟的什么人,有没有病呢?”   这话被徐夕景听见,他冷笑一声,端起咖啡杯捏着Alex的下巴就往里灌:“有啊!病的还不轻呢!唾液传播就能感染,好啦,现在你也喝了,你完了!”   尽管和Alex断的不是那么好看,徐夕景恢复单身以后依然追求者甚众,作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导演系有个中国男同学,像一朵娇艳的玫瑰开在山巅,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痴心妄想。徐夕景被追求者闹得不胜其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被私生饭追着跑的日子。   小号开了一年,他也发现粉丝们认出了自己,彼此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丁子也关注了徐夕景,徐夕景点进丁子的主页,发现他好像已经有了新的伴侣,经常上传一些暗戳戳又亲密的照片。   丁子能摸到徐夕景的账号,想必秦泽远也早已知道。徐夕景照旧会在微博上分享一些日常生活,他不想龟缩逃避,被人认出了就换个地方,没那个必要,徐夕景还是徐夕景。   假期的时候徐夕景独自出门旅行,这一次他去的远了点儿,跑去日光充裕的海滩晒太阳。   徐夕景躺在沙滩上租了太阳伞和躺椅,像个老人似的吹着海风睡觉,咸湿的海风从他的发间穿过,周围有小孩儿堆沙子的时候嘻嘻哈哈的笑声。   徐夕景睡着以后做了个梦,梦见了从前的事情,那时他自己尚在秦泽远掌控之下,有一次跟秦泽远去吃饭,秦泽远告诉他这家店里的鱼都是现捞的,他兴冲冲去看,却发现鱼并不是全然野生,只是造了个看起来很野生的鱼塘。   那时徐夕景失望极了,他觉得自己同这鱼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秦泽远给他的自由也是有限的,他永远在封闭的鱼塘里等待死亡。   徐夕景在梦里梦见秦泽远,他打开了鱼塘的闸门,把鱼苗放生,鱼苗却一直在鱼塘里不肯出去。秦泽远说这是养出感情了。徐夕景说这是被关了太久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徐夕景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醒来还是艳阳天,梦见秦泽远,他便兴致缺缺,不想再在沙滩上躺下去,收拾东西回了酒店。   秦泽远说到做到,果然没有再出现在徐夕景的生活里,徐夕景自己却不争气,时不时就能梦见秦泽远。有一次徐夕景梦见秦泽远在梦里用朗诵诗歌的语气念他小时候写的周记,徐夕景在梦里气得直挠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扔在床头的iPad上边的保护套被抠了好几道指印。   秦泽远阴魂不散。他本人不再出现在徐夕景面前惹他心烦了,又时不时蹿进徐夕景的梦中让徐夕景心神不宁。   回了酒店以后徐夕景蹬掉鞋子,窝在大床上蒙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徐夕景假期还没结束,就接到导师的通知,钦定徐夕景跟着他去拍纪录片。   钦定他的就是那个总是在课堂上cue他的难缠且严肃的导师,他常年和几个有名的地理杂志、纪录频道保持着合作关系,请他出山价格不菲,如果能跟着他一起拍个片子,得到他的指导,那真的是会受益终身。   这样的机会难能可贵,徐夕景被天降馅饼砸在头上,收拾了东西就去跟导师会合。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南美洲西海岸边上的一座无名小岛,坐飞机飞到最近的一座城市以后他们又转战直升机,直接跳伞降落,剩下的设备再由直升机降落以后搬下来。   其实他们本可以一起降落的,但导师等不了,发话要跳伞,徐夕景腿软也得跟着上。直升机的螺旋桨哒哒哒转的徐夕景心都揪紧了,导师见他紧张便同他攀谈起来。   “你以前玩过吗?跳伞这种?”   尽管导师的英文语速平缓神情惬意,徐夕景还是有种反应迟钝式的紧张,他双手紧紧拉着保险带,过了好半天才抿着嘴摇了摇头。   导师替他把保险带放松了一点,解释道:“你系的太紧一会儿反而会影响你的发挥。”   徐夕景第一次玩这种极限运动,紧张的快要大脑缺氧了,木木呆呆地等导师发话。导师见他实在紧张,笑话他说:“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你哥哥私下跟我联系很多次,极力推荐你,请求我务必将这个机会留给你。你哥哥很关心你的学业嘛!”   徐夕景脑袋转不动,没反应过来,问道:“我哥哥?”   导师点点头,“跟你一样,也是中国人,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到我的,连我都被他的诚心打动了,他说你非常热爱镜头,能够为了镜头抛下一切,是吗?”   徐夕景总算反应过来“哥哥”是谁,他心里清楚导师手头有极佳的人选,且不说自己的同学,导师手里还有许多研究生,甚至有已经毕业正式进入这一行的学生,他们都比徐夕景更有优势。   徐夕景之前想都没想过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所以毫无准备地出门旅行,现在跟着导师走在路上了,才知道这机会是秦泽远帮他挣来的。   徐夕景心中五味杂陈,这么难得的机会,徐夕景根本没有立场去编排秦泽远多管闲事,他觉得自己有点自私,显得颇为不懂事似的,他把秦泽远轰走,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秦泽远尽心尽力地替他规划,帮他争取到了难得的机会,他又舍不得把楚河汉界分个清楚明白,失去这个机会。   去感谢秦泽远吧,他担心自己又因此跟秦泽远有瓜葛。不去感谢吧,显得自己小心眼又没良心。   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显得自己小心眼又没良心了。   好在导师呵呵笑了,说:“见你紧张,说点别的事情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你哥哥嘱咐我保密的,待会儿跳下去你就忘了吧。”他拍拍徐夕景的肩膀,说:“马上要到了,起来吧。”   徐夕景一瞬间把秦泽远抛在了脑后,哇哇叫起来:“啊!怎么这么快?!”   导师飞速地给他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最后叮嘱他:“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我会作为你的飞行教练跟你一起跳下去,技术上的任何问题都由我解决,你的身上有定位装置和保护装置,我们的高度也很低,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会立即找到你,勇敢一点。”   徐夕景站在舱门边,直升机在空中带起的风拍的徐夕景胸口一阵激荡,他闭着眼睛鼓足勇气,也跟着跳了下去。   尽管所谓很低的高度依然显得有点恐怖,但真正迈出那一步以后,徐夕景体会到一种从头到脚的畅快淋漓。   他终于体会到了极限运动的快感,高空降落带来的风灌进他的耳朵,从这个角度俯瞰世界,跟以前全然不同,爽的头皮发麻。   徐夕景落在离岸边不远的海里,等他上岸登岛,导师已经在岛上等他了。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导师哈哈大笑,“比我想的勇敢多了,还以为你会紧张到连橡皮艇都爬不上去,只能靠自己游到岸边。”   徐夕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才开玩笑说:“如果游到岸边可能不行,我的腿现在还发软呢,游到半路就要抽筋了。”   那边直升机也已经降落,随行的工作人员开始搬运器材。导师拍了拍徐夕景的肩膀,说:“能开玩笑就说明缓过来了,走吧,去那边看看。你刚过了第一关,身体素质不错,未来的拍摄应该能够坚持下来了。” 第46章   导师说的没错,徐夕景跳下来就已经不记得秦泽远的事情了,他兴奋极了,设备都搬完以后还在傻笑。   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拍摄南美洲的人文景观。徐夕景前期没有准备,临时被拉进摄制组,当然也做不了核心的策划工作,好在导师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做自己的助手。   做导师的助手要比做副导演都有意义,一次实际拍摄能跟在导师身边,可能比在课堂里读几年的专业课都要更有用。徐夕景当然不敢懈怠。   因为是专业拍摄,导师根本不会细细地跟徐夕景讲解,甚至大多数时候,导师都沉浸在工作中不会跟徐夕景有什么交流。   做导演这一行,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镜头的运用对徐夕景的导师来说只是多年的职业习惯使然,可放在徐夕景这里,就要细细揣摩对比一下,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优越性。   这样无形中就让徐夕景的工作量更大,他既劳心又劳力,唯有眼睛还在放光。   在岛上拍了三天以后他们一路向南,从南美洲的最南端开始拍起,这一路要途径近十个国家,数十个城市,拍摄周期预计将会达到两年。徐夕景有学业在身,当然不能在剧组待这么久,按照导师的习惯,他只能在剧组里留一个月的时间。   徐夕景其实颇为遗憾,南美洲风土人情都十分迷人,如果能有幸全程参与这样一部纪录片的制作过程,对于他未来的人生都会很有意义。但导师摆摆手,劝他说:“现在这是你的学业而非你的职业,当有一天你真正从事了这个行业,你会有机会看到更奇妙的世界的。”   徐夕景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心急了,导师在工作中的许多细节都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口吞不下大象,调整了心态耐心跟着导师拍片。   野外拍摄工作免不了风餐露宿,徐夕景进入这一行以后还没经历过这么不修边幅的生活,不过导师坐镇,他也不会叫苦连天。   跟拍了半个月,导师给了徐夕景一个难得的机会,把未来一天的拍摄工作都交给徐夕景来完成,验收他这半个月的成果。   这一天他们已经进入了巴西,准备拍摄高原上的首都巴西利亚。徐夕景虽然拍过戏,坐在导演的监视器后面,还是心里没底。剧组设备都是一流的,徐夕景选了听起来最容易的一项工作,跟随直升机俯拍巴西利亚全景。导师听了他的选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徐夕景需要克服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摆脱做演员的时候“通过镜头表现”转而实现做导演的“通过镜头说话”,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不过皮毛,却要抓住这个城市的核心,然后对这一点加以表现。   徐夕景上了直升机才知道导师笑容的深意所在。他们第一天进入巴西高原,选择了高原上最有特点的首都巴西利亚。俯拍巴西利亚几乎是在给这一段行程定点,这次拍摄选择的“点”将会成为他们这一段拍摄的重点。   尽管他选的这项工作在技术上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全权交由直升机和无人机来完成,可在策略上却极为烧脑,徐夕景后悔也来不及,只好静下心硬着头皮上。   巴西利亚为人津津乐道的点有很多,高原内陆,城市设计,绿化城建,直升机绕行两圈,徐夕景还没有一个确切的选择,他既不想重复前人做过千百遍的拍摄,在创造力上又缺少敏感度和决断力,一趟飞行下来他一无所获。   徐夕景失落极了,导师把任务交给他的时候,他信心满满,真当他接手去做,却毫无成效。   导师见怪不怪,安慰他第一次难免会这样,体验过这种什么也拍不出来的紧迫感,才会在以后的职业道路上尽可能地尊重镜头,也尊重自己的行业。   心灵鸡汤归鸡汤,导师给灌的鸡汤,徐夕景捏着鼻子也得咽下去,只是挫败感还是阴魂不散地跟了徐夕景好些天,他才缓过来恢复了之前工作时候的元气和激情。   一个月的拍摄过得很快,回学校的时候导师亲自送他去机场,在路上还夸赞了徐夕景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导师笑着说:“好几次我都以为你会半途而废,尤其是那一次让你体验拍摄,很怕你一无所获以后一蹶不振,没想到你韧性十足。”   徐夕景也笑了:“我也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来,能安稳地坚持到今天,大概真的是热爱。”   徐夕景觉得自己其实是足够幸运的,他如愿进入了自己最喜欢的行业,遇见的前辈都给予了他极大的欣赏和鼓励。   他望着窗外,突然又想到了秦泽远,这一刻,他是感谢秦泽远的。   徐夕景回到学校以后落了一些课程,为了把学分修回来,只好又多修了两门课,算上他原本的课程,他忙得不可开交。   等期末考结业考都告一段落,徐夕景才发现,又要到圣诞节了。这一年圣诞节他人气不减,依然收到了许多聚会party的邀请函,徐夕景却没心思再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摞了一沓扔到垃圾桶里。   晚上的时候杜克在垃圾桶里看见邀请函,大惊小怪地跟徐夕景说:“哇!你这样叫什么!用中国话讲,就是,暴殄天物!这么多party你都不去!”   徐夕景笑得前仰后合:“还暴殄天物,你会写这四个字吗?”他窝在小沙发上开了灌可乐,说:“party有什么意思,咱们三个好久没有聚一下了,去Lynn那儿吧,让他关门歇业一天。”   可乐徐夕景一口都没喝到,杜克就顺手把可乐罐拿过来一口气灌了半瓶:“你第一天认识Lynn吗?暑假都不舍得关门歇业,你让他圣诞节关门,你怎么不要他的半条命。要我说,还是让他来咱们这儿吧。”   Lynn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真的抽出身到徐夕景的宿舍,平安夜都已经过到后半夜,徐夕景和杜克已经喝过两轮,喝的徐夕景目光都呆滞了。   Lynn一通嘲笑,拍了拍徐夕景的脸蛋让他打起精神陪他再喝一轮,徐夕景打了个嘹亮的酒嗝,给Lynn开了瓶啤酒。   还没喝到嘴里,徐夕景就伸手拿回去,颤颤巍巍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又加了半杯威士忌,还加了点可乐,塞回目瞪口呆的Lynn手里,“来晚了,罚你三杯,混成一杯了!干了!”   一杯下去Lynn就喝懵了,混着喝最容易喝醉,更何况他一晚上为了赚钱忙得脚不沾地,空腹灌了一大杯,徐夕景已经晕晕乎乎了,笑嘻嘻地拍手:“好呀好呀你也醉啦!”   其实Lynn离醉还差一点,只是有点懵,还能勉强保持理智,捡了粒花生米问他:“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花生米是徐夕景自己炸的,裹了盐粒最适合下酒,只给杜克尝了一次他就放弃了爆米花。徐夕景虽然不怎么会下厨,做一些这样简单的东西还是勉强能吃,Lynn大概是觉得好吃,一粒一粒不过瘾,倒了一把一口吃了,含糊不清地夸奖徐夕景:“不错不错,手艺不错!”   徐夕景气得挠他:“花生我嗑了半天!你一次吃这么多!”   Lynn又愣住了:“我草!你不是买的散装的啊!你自己嗑的?!那现在每一粒花生你不是都先尝过一遍!”   徐夕景重重点点头:“对啊!嗑得我都上火了!你看我舌头上起的泡!”   Lynn快昏过去了,徐夕景给他翻了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白眼,说:“我哪有那么闲!当然是买的散装的啊!”   Lynn频频摇头,啧啧称奇:“你口味太重太猎奇了,你这个奇葩!”   徐夕景颇不服气,Lynn制止了他的反驳,说:“不过你现在显得正常多了,你那位‘秦先生’老来的时候,你可真够神在在的。”   “你怎么这么烦呢,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夕景扭过头喝了一大口酒。   Lynn失笑:“得了吧,你才是口是心非吧,从我进门你就一副欲言又止非常期待、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们倾诉的样子,怎么,分手一周年,你又想人家了?”   徐夕景立刻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他情绪过分激动反而引得杜克和Lynn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徐夕景自己慌了,把易拉罐拍在小茶几上,一副视死如归地样子跟他们讲了秦泽远帮他拿下实习拍摄的事情。   徐夕景从沙发上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画蛇添足地总结:“我不是说是他帮我搞定这件事才念念不忘的啊,我是因为机会这么难得但我什么也没拍出来才耿耿于怀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到瓶颈期了,我是不是需要展开一段新的感情来获得灵感?”   Lynn笑得要岔气,徐夕景被他笑得更加心虚,忍不住拿易拉罐拍拍桌子:“喂喂喂!有什么好笑的啊!不许笑了!”   Lynn笑够了就正经起来,他戳了戳徐夕景的额头:“你脑子里想什么呢?再开展一段?你不会不知道你跟Alex断了以后,他在学校里怎么编排你的吧。”   “嘴长在他身上,他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身上又不掉一块肉。”徐夕景翻了个白眼。虽然在Lynn面前嘴硬,但他自己其实也觉得像是吞了口屎,没想到Alex这么小心眼,真够扫兴的。   “小景,我不想站在外人的角度轻易地劝你,就事论事,秦先生和Alex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地道。秦先生忍了你,还给你求来了你想也不敢想的机会。对比一下,秦先生却是是比Alex强很多。”   “有强很多吗?他只是没有Alex嘴碎而已。”徐夕景嘟嘟囔囔。   “服了你了,你可真是祖宗,你就嘴硬吧,你再换三个五个,十个八个,你的秦先生如果不陪着你演,你也不会称心如意的。你就没发现吗,你的乐趣根本不在寻觅新的感情,你只想好好刺激折腾你的秦先生。”   徐夕景被这番大实话刺激地心猛地狂跳一拍,又迅速平复下来,把易拉罐捏得噼噼啪啪地响。 第47章   他确实觉得挺没意思。   徐夕景虽然没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表演课程,但拍戏的时候导演也会时常提点他,跟别人牵手拥抱接吻他都能够说服自己接受。   徐夕景也因此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精神洁癖,一直到他要跟Alex发展到最后一步了,他才开始心慌。他抗拒,又无法忍受自己的抗拒。Alex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准备不到位,徐夕景也就将错就错,试图减轻心理压力。   他以为自己无法接受别人是因为他只跟过秦泽远,而秦泽远在床上,也实在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很好的印象。   他和秦泽远之间,秦泽远拥有绝对的体力优势,他一直处在一个被压制被控制,被迫驯服的状态。徐夕景不止一次被秦泽远粗暴地进入,如同经历酷刑一样经历一场毫无愉悦之感的性爱。   徐夕景在过往许许多多找他挑衅的小情人们的话语中能感受到,秦泽远是一个非常合格贴心的情人,他细致温和,对待情人出手阔绰,换人的时候也礼貌体贴,不会让人产生丝毫的不适,反而会对秦泽远产生强烈的依赖,难舍难分。   唯独对徐夕景,秦泽远手段强硬暴戾,想到这些,徐夕景过往几个月对秦泽远累积起的一点点微薄的感激之情也淡了,哼了一声,灌完剩下半杯酒,挥挥手说:“别提他了,他早成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不想提,杜克和Lynn都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就岔开话题聊到了别的事情上。Lynn的毕业论文改了好几回,正在苦口婆心现身说法,劝告杜克打消跨专业修金融的念头。   徐夕景自己喝了一会儿,可能真的有点醉了,把脑袋探到杜克和Lynn中间,大着舌头问:“我看起来真的很明显吗?”   虽然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Lynn还是秒懂他的意思,伸了一根手指出来把徐夕景的脑袋戳远了点,然后上下打量他一番,重重点了点头说:“太明显了,你只差把‘秦先生怎么还不出现让我折腾折腾’写在脸上了。”   徐夕景悻悻缩回了脑袋,抱着抱枕点下巴,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我能让他过的比我好吗?肯定不能。”   秦泽远过的谈不上不好,却也绝对不算好。   从他收养徐夕景那一天起,还从没有跟徐夕景断绝联系这么久过,当然了,秦泽远心里清楚,以后还可能会更久。   整整一年,他没有见过徐夕景一面。   徐夕景在微博上发布的一些内容也大多都是一些艺术形式大于实际意义的图片,秦泽远想通过社交软件了解徐夕景基本一无所获。   秦泽远过的愁云惨淡,就经常拉丁子出来诉苦。丁子新交了男朋友,对方是他工作室的实习生,一个占有欲颇强的小狼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丁子拿下,盯得很紧,连丁子和秦泽远出来喝两杯都要跟着。   丁子开始了新感情,秦泽远对丁子的敌意自然就减淡了,相反,丁子作为秦泽远和徐夕景之间为数不多的知情人,反倒让秦泽远产生了一点倾诉的欲望。   秦泽远曾经也以为自己能够处变不惊,小情人的事情都不值得他动动眉毛,这点儿自高自傲全都经由徐夕景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   但这一晚是平安夜,秦泽远不可能打扰丁子和他的小男朋友过节,更何况,这一夜他也想一个人过。   两年前徐夕景情绪崩溃离开秦泽远的时候,秦泽远从未想过,再想让徐夕景回来,竟然需要这么漫长的等待。   命运的齿轮紧密咬合,当时当日秦泽远亏欠徐夕景的,一点一点都要还回来。   秦泽远私下里为徐夕景做了很多努力,怕被徐夕景发现了不开心,有很多都隐藏了身份,只委托给别的单位。比如徐夕景在学校参与的课题研究,比如他们专业新合作的影视协会,秦泽远都有私下出力。   他怕徐夕景知道,更怕徐夕景知道以后不领情。   徐夕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所做的一点弥补,对徐夕景而言,也不过是无路可走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徐夕景照单全收,是秦泽远的运气,如果全数拒绝,秦泽远也无能为力。   秦泽远想靠近徐夕景一些,又不敢离他太近。秦泽远真的怕了徐夕景这种同归于尽式的报复。   他没敢打听徐夕景是不是还在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他收到的最近的一次徐夕景的消息就是导师同意徐夕景跟随他一起去拍摄,导师回复的邮件还躺在秦泽远的邮箱里,那时徐夕景还在沙滩上晒太阳,导师把徐夕景发给他的邮件转发给了秦泽远。   秦泽远没带徐夕景出去玩过,以前两个人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是难堪的。他对徐夕景召之即来,徐夕景对他避之不及。   秦泽远在书房里开了一瓶酒,电脑上打开了两个窗口,一个是邮箱界面,一个是徐夕景的微博界面。   从市区的公寓向下俯瞰,可以看到远处市中心的广场上,成双成对的情侣凑成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正在等待平安夜的倒数。   秦泽远静静地站在窗边,节庆时期钟楼报时,砰砰砰敲响12声,隔着这么远仿佛也能听到广场上情侣们的欢呼。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甜蜜幸福成双成对的眷侣,他们平凡,也甘于平凡。   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要先妥协,要选择低头,尽管秦泽远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低进尘埃里了,但他依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徐夕景。   他端起酒杯,和窗外的茫茫夜色碰了碰,远处有烟花噼啪绽放。   徐夕景从醉意中茫茫然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散摊儿的,几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毯上沙发上睡了一整晚。   宿醉又缺乏睡眠,徐夕景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两分钟,非常失落地承认自己脸也肿了眼睛也肿了。   他已经考完试,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未来的元旦春节都无家可归,去年的时候Alex还跟他一起去旅行,过了一个算是热闹圆满的春节,今年他身边没人,徐夕景一边打扫垃圾,一边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孤独感。   打扫完以后徐夕景冲了个澡,在温热的流水里终于能够承认自己真的有些想念秦泽远。徐夕景至今仍然下意识地认定自己对于秦泽远是不同的,尽管他曾经为此吃了许多苦头,但十几年的养育磨合,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浴室里待了太久,杜克终于忍无可忍,乓乓乓地敲门:“徐夕景!你晕倒了吗?要不要叫救护车!”   徐夕景猛然结束了自己的臆想,十分丧气地回到了现实世界,裹着浴巾拉开浴室的门,垮着脸跟杜克说:“没有,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你去洗吧。”   徐夕景精神萎靡无精打采地走远,走到半路又折返回厨房,翻出来两片吐司闭着眼睛塞到嘴里,开始计划假期的行程。   只是他还没个具体的想法,就收到了邮箱提醒。   新邮件是国内发来的,署名是他前两年在国内待过的疗养院。疗养院后续服务也很到位,邀请徐夕景回去复查。   邮件说的言辞恳切,徐夕景出院已经快要有两年,因为出院后并没有再跟医院联系过,之前预留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只能通过邮件联系,希望徐夕景按时复查,以便医院能够了解徐夕景现在的状态。   徐夕景托着下巴犹豫了一会儿,敲了个“好”,然后邮件预约了自己的复查时间。   他出院以后再也没回想过自己在疗养院度过的那段时间。   平心而论,很不好受。尽管疗养院已经是国内顶尖的水平,但那种克服自己内心的惶恐暴躁的过程,克服想要自残自伤的心情,真的很难捱。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徐夕景一样恢复痊愈,徐夕景已经在疗养院看到过太多人,甚至是绝大多数人,他们一蹶不振,从此再也没有和普通人一样潇洒生活的机会。   徐夕景有执念,更不甘心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战胜内心的心魔,要永远留在一个精致华丽的监狱里。   是该回去看看。   徐夕景确信自己已经能够保持健康积极的心态,但经由Lynn提醒,他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大概过的太安逸,已经忘记了之前秦泽远给他带来的痛苦,他需要温故而知新。   他约定的时间在新年以后,节假日出行人流量太大,徐夕景又不想买红眼航班,只好买了经济舱,准备憋屈十几个小时。   他待过的疗养院在沿海城市的小岛上,岛上气候宜人,交通却不方便,徐夕景要先乘飞机抵达机场,再转机到离小岛最近的机场,然后乘轮渡登岛。   徐夕景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感叹,自己为了给自己上一课,真是出钱又出力。怎么着也得有点效果。   徐夕景在这边订票,秦泽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之前徐夕景做艺人的时候,他的行程都绑定在秦泽远的航空APP账号上,这几年徐夕景在国外,没有选择过航空出行,也就没有他的相关行程。   秦泽远原本都要忘了有这回事,一个航空APP的消息推送,又让他记起了这回事。   徐夕景要回国,目的地却不是B市。秦泽远说不上自己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不管徐夕景去哪里,他都不敢贸然打扰徐夕景。   秦泽远让秘书去查了下徐夕景之后的行程,就更不敢讨徐夕景的嫌了。大老板在办公室里面色不虞,手底下的人当然也都惴惴不安,偏偏秦泽远这两年修身养性,想走迂回战术吹吹枕边风都不行。   秦泽远犹豫了几天,还是请来了之前派去照顾徐夕景的保镖,让他去跟疗养院那边联系,徐夕景的检查结果也要发一份到他的手上。   徐夕景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程还绑定在秦泽远那里,拖着行李箱到了机场才被告知自己是航空公司的VIP客户,已经免费升舱了。   徐夕景晕晕乎乎上了头等,风尘仆仆地落地,又马不停蹄地转机。比徐夕景更辛苦的是娱记,居然在机场蹲到了徐夕景,消失了两年的人突然在机场露面,娱记把之前要跟拍的人已经完全抛在脑后。   寻常的明星街拍有什么看头,显然是“失踪人口回归”更有爆点。   徐夕景久不回国,业务水平大不如前,连反偷拍意识都丢到脑后,他还在登机口候机,闻风而来的娱记就已经把登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48章   要么说娱记就得有天生的八卦能力呢,顺着徐夕景来的航班往前摸索,就已经码出一篇通稿,对于徐夕景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突然回归解释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别说徐夕景懵了,连待在办公室的秦泽远看到新闻头条的时候也懵了。   百密一疏防不胜防,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凑巧,徐夕景两年才回国一次,就被逮了个正着。徐夕景时差还没倒过来,反应迟钝且面色疲惫,被记者拿着大做文章,说他在国外生活惨淡,境况不佳,又说他形容憔悴,同“瘾君子”无异。   还有记者临时开了直播,徐夕景被记者围堵地里三层外三层,冲不到最前沿的记者就用直播曲线救国,报道徐夕景回国的盛况。   秦泽远气得头疼,他连见都不舍得见一面的人,这么快就被事多难搞的记者先折腾的人仰马翻,这一年的忍耐都白费了。   头疼归头疼,他到底还是要先把事情解决了。徐夕景转机的机场不在媒体资源最丰富的B市,秦泽远鞭长莫及,他只能辗转好几通电话,先把正规记者召回,至于那些娱乐小报、网络媒体,只能再想办法。   徐夕景一开始是很懵的,太久没见过这种阵仗,他感到很不适应。   记者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他当年为什么突然消失,现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国外都做什么,这次回国是不是要复出,跟秦家的收养关系真的结束了吗,跟前公司的合约怎么处理,对自己之前拍过的剧至今积压未播有什么想说的……   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难招架。   既然吃了这口饭,徐夕景就没有怪别人刁难自己的立场,他冷静了一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过一个话筒。他并没有戴盖着半张脸的大墨镜,因此看起来格外的诚恳低调。   “时间有限,待会儿我要登机了,也说不了太多,挑几个问题回答吧。之前突然离开是因为身体原因,去休养了,现在突然回来也不是为了复出,只是来复查一下。没想到跟大家这么有缘,刚落地就遇上了。先前拍过的剧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也是整个剧组所有演员、工作人员的共同成果,我和大家一样期盼着这部剧的播出,也希望能早日在电视上和大家相见。好的,谢谢大家大冷天的还来围堵我这个过气小明星,大过节的辛苦了,我赶飞机,就不多聊了。”   徐夕景前后说了没几句话,直播的小记者一字不落地转播了,秦泽远盯着直播画面,既失落又庆幸。   徐夕景又成熟了一些,他看起来自信得体,刁钻古怪的问题丝毫没有让他产生难堪或尴尬的情绪。他像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过去的事情,提起来的时候云淡风轻,寥寥几句话就带过,听到秦泽远相关的话题的时候,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减淡一分。   他已经完全成长成一个男人了,曾经被不怀好意的记者围堵在后台的惊慌失措再也不会出现,他甚至能轻轻巧巧避过与秦泽远一家相关的话题,用一句“赶时间”为自己当借口。   徐夕景把话筒还给记者,从黑压压的人群里挤出来,倒是一点也不匆忙仓促,甚至还友善地朝记者们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记者那边也收到了秦泽远的消息,已经采到了大新闻,不怕拿不着奖金,见好就收,也没追上去不依不饶地问。   徐夕景上了飞机才觉得疲惫,倒也不全是因为应付记者,还是他旅途颠簸睡不好的缘故。劳心劳力跟记者们折腾了一场,徐夕景一路睡到下飞机,等行李的时候还没彻底清醒。   他揉着眼睛出了航站楼,看到了秦泽远的秘书。秦泽远的秘书带了开了辆车,人站在车边候着,看见徐夕景就迎了上来,“小少爷,先生怕路上再遇到什么意外,让我们送您过去。”   徐夕景站定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你们先生还真是对我了如指掌啊?”   秘书搓搓手,不好掺和徐夕景和秦泽远的私事,只好赔笑,准备替秦泽远说几句好话。秦泽远身边的亲信没有人不知道他被徐夕景吊的死死的,现在有近距离接触徐夕景的机会,能给大老板争取到一点印象分,那就离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不远了。   徐夕景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像是刚才什么都没说似的,把行李箱交到秘书的手上,径自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送我是吗?那就走吧!”   秘书不敢怠慢,让司机开着车就出了机场,徐夕景瘫在后座上吹了会儿风,突然开口问:“小吴师傅,你这两年忙吗?”   “让小少爷惦记了,还好,不算太忙,都是跟着先生奔波。”   “哦……跟着先生奔波,那先生这两年没少往金碧华城那儿奔波吧?”徐夕景真跟拉家常似的,一副好奇又认真的模样。   金碧华城是秦泽远以前养小情人的地方,光徐夕景知道的就至少住过两个人。小吴心里叫苦不迭,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徐夕景这话问的,他都不知道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到底还是秘书反应快,赶紧笑着接话:“小少爷不知道,这两年金碧华城那边儿重新规划了,路也不好走,环境也不好,先生再没去过,房子也一直空在那儿的。”   徐夕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是不太了解情况,不过房子空那儿多可惜,住个人进去才能有点儿人气。”   秘书哪敢顺着徐夕景的话再往下说,只好打着哈哈说秦泽远这两年也忙,没工夫再跑那么远。   徐夕景噗嗤笑了,“那要我说秦先生这就是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前几年秦先生一天几个地儿的折腾也不嫌累呢。”   秘书都快哭了,他总不能告诉徐夕景秦泽远这两年有点儿时间和空闲就都放在他身上了。刚开始秦泽远有了闲工夫就飞美国,被徐夕景单方面宣布断了以后又把精力都投在暗地里扶持他上面。   好在徐夕景也没有过分深究这个问题,只是问秘书:“你接到我了,不给你老板汇报一声吗?”   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徐夕景一眼,徐夕景说的非常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秘书不敢含糊,拿出手机拨号。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徐夕景把手伸到前面,勾了勾手指,说:“手机给我。”   秘书不敢不听,哆哆嗦嗦把手机给他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徐夕景又搞什么幺蛾子。   秦泽远看到电话心里也有些紧张,担心秘书那边出了什么纰漏没接到徐夕景,接通电话的时候语气就比较严肃,冷冰冰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哎呀!秦先生怎么这么冷淡啊!”徐夕景开了免提,把手机扔在座位上,自己瘫坐着跟秦泽远打电话。   司机和秘书恨不得自己立刻眼瞎耳聋,免得听到什么有损大老板尊严的话,让自己保不住饭碗。   “小景?”秦泽远听出徐夕景的声音,非常意外,“我让小吴送你过去,要是路上太累了就歇一晚,别太着急。”   徐夕景没搭理他,自顾自地问问题:“我刚问小吴师傅,小吴师傅说你这两年都没去过金碧华城,那你怎么还把房子留着啊?等那边儿规划完了再住过去呗?”   秦泽远明显的噎了一下,回答说:“我再没去过那边了,过两天让下面的人负责转手卖掉好不好?”   秦泽远做小伏低,赔钱赔笑脸地哄徐夕景,徐夕景勉强买账,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说:“那是你的房子,你要想做什么,还用征求我的意见?”   秦泽远闷闷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问他:“小景,你回来准备待几天?”   徐夕景换了个躺的更舒服的姿势,说:“看情况吧,我还没买回去的机票呢,你这么想赶我走?”   “那我接你去过年吧,你想去哪儿玩?澳洲好不好?”秦泽远试着提出邀请,他心里忐忑极了。他的设想很俗套,以前没有带徐夕景做过的事情,以后都要一点一点实现。邀请徐夕景去旅行是第一步,他实在担心出师未捷身先死。   “澳洲?”徐夕景嘻嘻笑了“澳洲我去年去过啦!跟Alex,Alex你还记得吧,我之前那个被你撞见的男朋友。”   司机和秘书这次是真的想变成空气了,居然听到了小少爷把大老板给绿了的惊天八卦,是先自请失忆还是等待流放?   秦泽远又被噎了一下,顿了两秒才说:“那你说个没去过又想去的地方吧,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徐夕景来劲儿了,一咕噜翻身从后座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跟秦泽远说:“我没去过金碧华城,我想去那儿。” 第49章   徐夕景说完这句话,车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司机和秘书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秦泽远在电话那头也没有说话,只有徐夕景盘腿坐在车里笑嘻嘻哼着歌。   他哼了小半首歌,车已经开到了码头,徐夕景拿起电话,说:“我不跟你讲啦,我要下车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哦!”   疗养院财大气粗,为了追求舒适的环境选择把疗养院建在岛上,岛上的一应生活物资都通过轮渡运输。故而码头虽然不大,但还是非常繁忙。   上船的时候只有秘书跟着,徐夕景也不甚在意,站在甲板上吹风。冬季的海风非常冷,徐夕景的头发被吹的乱糟糟的,他索性戴上了连帽卫衣上的帽子,坚持不愿进客舱。   他愿意在外边看风景,秘书也只能跟着吹风受冻。徐夕景扭头看了秘书一眼,坐在了甲板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干站着不冷吗?过来坐吧!”   小少爷发话不得不从,秘书拍了拍自己熨展的西装,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徐夕景身边。   “你有烟吗?”徐夕景问。   秘书摇了摇头,他是秦泽远的生活秘书,工作时间绝不抽烟,免得一身烟味儿,处理不了事情。   徐夕景倒也不是过分执着,笑了一声,说:“这种时候,手里应该夹着一支烟,才会显得沧桑点,有故事感。”   秘书不知道该怎么接徐夕景这话,只好友善地笑了笑。只是寒风里冻得快要涕泗横流,这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善,倒是非常狰狞。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就在客舱里坐着。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然也付不起疗养院的价格。富贵人家里都是富贵病,看起来穿金戴银高高在上的,其实心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家族秘辛,活生生把人逼疯。”   他开口开的突兀,也不在乎秘书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跟那些人一路过来,一会儿觉得自己可比他们强多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同化。疗养院里的人,总是能无意间听到太多秘密,为了能死守这些秘密,疗养院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聋哑人。”   冬日风浪大,一个浪头翻上来,船微微地晃了一下,再平稳下来的时候,徐夕景那种阴郁的情绪也随之消散,他又活泼起来:“我当然也在里面听到了不少绯闻八卦,将来靠倒卖豪门秘史都能发财。”   徐夕景的复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徐夕景大手一挥,把联系表上自己的邮箱地址换成秦泽远的,让医院直接发到秦泽远的邮箱里。   因为不愿在岛上多待,徐夕景检查完就又坐上了轮渡往回走,奔波了一天其实他也已经筋疲力尽,吩咐秘书订个酒店,歇一天再说。   谁知道秦泽远快人一步,秘书回答徐夕景说秦泽远已经订好了,直接过去就行了。   徐夕景到了酒店才卸了一身的戾气和防备,接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泡澡。水温正好,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硌着睡总归不太舒服,徐夕景睡得并不沉,因而秦泽远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惊醒了。   一年没见,秦泽远还是没怎么变,他解开黑色的大衣纽扣,皱着眉头盯着徐夕景。徐夕景睡得懵懵懂懂,看见秦泽远脸色不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往里缩了缩,秦泽远就又惆怅起来,徐夕景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其实都是外强中干,归根到底,徐夕景还是怕他的。徐夕景什么时候才能不怕他呢?   秦泽远脱了大衣,又脱了外套,换了一身不那么严肃刻板的家居服,再拐回浴室的时候徐夕景已经从浴缸里站起来了,像是没预料到秦泽远还会回来,他愣在了原地。   秦泽远取了一条干燥宽大的浴巾,把徐夕景裹起来抱到了床上,塞进被子里,然后才开口说:“我听秘书说你今天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风,回来又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这样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徐夕景缓了这么一会儿总算缓过来了,他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把裹着他的浴巾抽出来扔到秦泽远脸上,说:“要你管!你怎么来了!我不想见你!”   秦泽远一伸手就抓住了浴巾,他一边把浴巾展开叠好,一边说:“我怎么不能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作天作地在惹我?怎么我来了你又没话了?”   徐夕景把被子一裹,转了个身,背对着秦泽远,哼哼唧唧地说:“自作多情,不请自来。”   秦泽远笑了,隔着叠好的浴巾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小景,不是想去金碧华城吗?你跑不掉了。”   秦泽远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徐夕景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的一边,留了个枕头和一半的被子给他。这让秦泽远产生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居家感和幸福感,同时又有些遗憾,这种生活应该发生在他们真正的家里,而不是面对着酒店纯白乏味的床具。   徐夕景是真的累了,他睡得很香,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粉色的舌尖。秦泽远把他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他就没穿衣服,之后就一直光溜溜的,睡衣还在行李箱里,徐夕景实在懒得翻。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尽管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秦泽远来了就是要跟他睡在一起,他也有把握秦泽远不敢对他做什么。   秦泽远伸手把徐夕景搂过来,因为城市临海,房间里潮湿阴冷,徐夕景缩成一团也是因为空调不能让他感到暖意。这会儿秦泽远这个人形暖炉把他藏在怀里,徐夕景在梦里也喜滋滋地往秦泽远怀里钻。   秦泽远把他搂地很紧,亲了亲徐夕景的鬓角,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醒来,床上却只有秦泽远一个人,他绕着房间逛了一圈,没看到徐夕景的人影,再仔细一看,连行李箱都带走了。   叫来秘书和司机,都说早晨起来就没有看到徐夕景,还以为他仍然在房间里睡觉。秦泽远气得大发脾气,直骂两个人是没用的废物,徐夕景这么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秘书和司机委屈极了,秦泽远跟人睡一起都看不住人,自己把人丢了却来冲着手下人发脾气,他们真的是冤枉的很。   从监控里看,徐夕景是凌晨拎着箱子溜走的,凌晨这会儿连酒店前台都撑不住,徐夕景能跑,还都全靠他没倒过来的时差。   秦泽远发了脾气撒了火,突然反应过来徐夕景的航班信息还绑定在自己这里,掏出手机一查,徐夕景买了好几趟航班,根本不能确定他会飞哪一趟,依照秦泽远对徐夕景的了解,徐夕景可能一趟都不会坐。秦泽远气得眉毛都抽搐了,心想这小东西真是学坏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去火车站,查查他买没买票。”   徐夕景买了趟高铁,目的地是西南的一个旅游城市,属于高铁中的战斗机,全程十个小时,千里迢迢只为从秦泽远身边溜走。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座位旁边看到秦泽远的时候,他手里拎的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是啪地掉在地上了。   “早就给你说了跑不掉了,还想着偷偷溜走。站在那儿愣什么,过来。”秦泽远没带别的人,亲自把他的行李箱接过来然后放在行李架上,然后拉着他做好,放下小桌板,把他买的零食一样一样摆出来。   徐夕景没吃早饭,肚子饿的咕咕叫,秦泽远听见,笑了一下,把他买的牛奶拿出来插好吸管递到徐夕景面前。   徐夕景缩了缩下巴,说:“太腥了,我不喝。”   秦泽远看了他一眼,把牛奶放回去,换了个果汁,又喂到他嘴边,“不喝还买,给我买的?”   徐夕景一把抢过果汁猛喝两大口,说:“你知不知道大家现在最讨厌什么样的男人?就是你这种,自恋又自作多情,调情的时候调的尴尬还不自知。”   “我没调情啊?怎么,你觉得我在调情?不是你先口是心非说不喝的吗?”   徐夕景觉得秦泽远真的是太恶劣了,简直专门来惹他生气,愤愤地说:“谁让你来了!不想见到你!”   “这回可是你自己先打电话招惹我的,我不是顺着你的意思来了吗?”秦泽远拆开了一盒板栗酥,一边投喂徐夕景一边笑话他:“你早晨时间挺充裕啊,这家板栗酥是特产,平时都排队买,你还能买上一盒。”   板栗酥掉渣,秦泽远拿手接着喂他,徐夕景不想再抢过来掉自己一身酥皮,愤愤地咬了一大口,不想跟秦泽远讲话。秦泽远抽出纸巾给徐夕景擦了擦嘴,徐夕景吃饱喝足,就不想搭理秦泽远了,撑着脑袋看着窗外。   秦泽远扔下工作跑来追徐夕景,大事都靠电话联系,喂饱徐夕景,他开始处理工作。徐夕景看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秦泽远扭头看了他一眼,把座椅放平让他躺好,又脱了自己的大衣给徐夕景盖上。   徐夕景一觉睡了个饱,醒来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他坐起来问秦泽远:“到哪儿了啊?”   秦泽远失笑:“不是你自己买的票,你说到哪儿了?”   徐夕景抓起大衣扔到秦泽远身上,“不告诉我算了!我问乘务员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秦泽远赶紧把他按住,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到了,快把你脸上的口水擦一擦。”   徐夕景赶紧拿出手机和纸巾,照了照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口水,把纸巾也扔到秦泽远身上:“你怎么这么烦!你再惹我你就别跟着我了!” 第50章   都说要想知道两个人合不合适,必须得一起出门旅行,徐夕景算是体会到了。   他是拍电影搞艺术的,在石板街上逛了两圈就不舍得走了,想住街上的民宿,秦泽远非得拉着他去市区住大酒店。两个人站在街头就快要吵起来,徐夕景有恃无恐,秦泽远却怕惹毛了他,只好皱着眉头妥协。   徐夕景战斗获得阶段性的胜利,又难得见好就收一次,喜滋滋地拉着人挑了一间看起来最具有当地特色且装修最精致的,秦泽远勉强满意,进门就跟暴发户似的财大气粗地问:“有套间吗?”   虽然是旅游胜地,但过了入住高峰的点,并没人起身接待他们,前台坐在柜台后面戳手机,闻言前台连头也不抬一下,毕竟见多了“暴发户”,冷冰冰地从柜台里抽了张名片递过去,“套间订完了,从店里出去往前走,走到这条街的另一头左拐,再往前走到头,有个希尔顿。”   徐夕景被秦泽远从客栈里拖出来,气得半死,边走边嚷嚷:“谁要跟你住套间了!我自己住也可以!你个没意思没情调的老男人!你就是故意的!”   秦泽远也生气,拉着徐夕景超前走了一段路才站在原地,捏了捏徐夕景的手,说:“集团在这边投了几家不同档次的酒店,这家是其中之一,连着两个季度亏损了,态度差成这样,难怪亏损,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   杀鸡儆猴,徐夕景学乖了,低着头乖乖跟秦泽远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嘟囔:“天底下的钱都被你一个人赚了!有什么了不起,就找借口骗我,又骗我!”   秦泽远听他嘟嘟囔囔一路,行李箱在青石板上硌地哐啷哐啷响,觉得惬意又有趣,只想这条路一直别到头,徐夕景再多碎碎念几句。   徐夕景一直气到酒店门口,字正腔圆地跟酒店前台说:“两间房,他付钱。”   徐夕景洋洋得意地让出位置,胳膊还撑在柜台上比了个二,秦泽远把他的手拿下来,同时冲着前台说:“一间,谢谢。”   前台认出徐夕景,十分激动,为难地看着两个人,情感上她是想听徐夕景的,毕竟徐夕景比电视上好看多了,职业习惯却让她精准地判断出眼下这种情况两个人之间究竟是谁说了算。   徐夕景的手被秦泽远握着,甩不开又跑不掉,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秦泽远闹脾气,只好别别扭扭地点头:“那就一间吧。”   临上楼前秦泽远多看了前台两眼,说:“你是今天的值班经理吧。不要拍照,不要外传,今天大厅里的其他人也不可以。”   秦泽远对着徐夕景没脾气,对着别人气势依然不减,前台忙不迭地点头,等人上了电梯,就招呼着在场的工作人员要开个小会。   徐夕景进了房间以后绕了一圈,冲着小客厅里的沙发抬了抬下巴,“你自己说要开一间房的,我可不要跟你睡,你睡沙发吧。”   秦泽远笑了一声,把他拉着坐在小沙发上,小沙发不够宽敞,两个人坐着就有点挤,徐夕景被圈在秦泽远的怀里,动也动不了。   徐夕景扭了扭,从他怀里蹭出来,坐到了另一组沙发上:“别动手动脚的,真讨厌。”   秦泽远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叫点东西?”   徐夕景从秦泽远怀里挣脱出来的这个瞬间,那种迫切渴望离开、对秦泽远的深切厌倦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脸色也变得难看了,怎么又跟秦泽远凑到一起了呢?为什么总是离不开这个人?又要跟他接触来往了吗?   秦泽远并不知道徐夕景在想什么,只是看他脸色不好,刚想靠近,徐夕景就猛地站起来冲他大声喊道:“你别过来!”然后就摔门进了房间。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又成了现在这种状况,秦泽远有点懵。他想了想,拿出电脑登录邮箱,找到了给徐夕景复查的医生的联系方式。   “秦先生,您首先需要确定的是,患者……”   “他不是患者。”秦泽远态度有点不好,“他如果还是患者,你们疗养院怎么办的?”   “好,那您首先需要确定徐先生是不是真的对您解开心防,彻底放下了之前的事情。就我这边的复查情况来看,他恢复状况很好的。”   医生只差把“你还是关心一下是不是把人惹生气了,而不是来质疑我医术不精”说出口,秦泽远也觉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挂了电话就去敲门。   “小景,睡了吗?”秦泽远敲了敲门,徐夕景把门反锁了,也听不见房间里有什么响动。徐夕景不说话也不开门,秦泽远顾忌徐夕景的情绪,不敢太频繁地惹他,两个人僵持到半夜,秦泽远一颗心始终悬着,终于忍不住走到分机旁想给酒店打电话,请人上来开门。   他电话接通,刚说明目的,徐夕景就在房间里大声喊:“不要找人!”   秦泽远赶紧挂了电话,徐夕景还是没开门,秦泽远放平了声音哄他:“小景,怎么还不睡?”   徐夕景骂他:“你当我是猪吗?我来的时候睡了一路,怎么还睡得着!你怎么只会让我睡觉睡觉!”   秦泽远赶紧顺着毛摸:“好好好,那就不睡。”   “秦泽远!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啊?无趣又霸道,偏要让人听你的,还一副我最有道理的样子,我不要跟你一起了,你别缠着我。”   “那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你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谁跟你是我们!你缠着我也没用!我不会原谅你的!”   徐夕景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刚才坐在这里,想起来我还拍戏的时候,你把你的小情人塞到我身边当我的助理,我当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也还是没想明白。我那天很失落,你一点也没感觉到我的失落,我在浴缸里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醒来了还要打起精神面对你强加给我的羞辱和为难,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就沉到水里去算了。”   “你觉得我有病吧,我也觉得,我早就觉得自己有病了。如果那天我把自己反锁在浴室以后,就这么了结了呢?秦泽远,做你的小情人真的太累了,没理由选择开始,也没理由选择结束。”   秦泽远听见徐夕景这一副了无生趣的话,吓得半死,翻箱倒柜找到了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一看,徐夕景正翘着脚丫撑着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   看见秦泽远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徐夕景在床上滚了一圈儿坐起来,说:“谁让你蹭我的假期还要自作主张的,我很生气。”   秦泽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是吗?”   “你可别过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那你马上就要原谅我了。”秦泽远一把逮住光着脚跳下床想溜的徐夕景,把他按在床上,轻轻地摩挲他的嘴唇,“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徐夕景敏锐地预感到了自己即将屁股开花的未来,准备出卖一下色相,挂在秦泽远脖子上跟他讨价还价:“我好累啊,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屁股好痛,我不能再受伤了。”   秦泽远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伸进了口袋,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到徐夕景眼前,“我是说这个,你想什么呢?”   徐夕景看见他手上的小盒子就松开了手,他想朝后退,秦泽远却将他搂地更紧,两个人的胸膛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   徐夕景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秦泽远的心跳,更慌了,他连看也没看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秦泽远低下头,把下巴垫在徐夕景的肩窝上,笑着说:“小景,你比我相信中的回答要温和多了,我以为你会直接把盒子连我一起扔出去。”他退后一步,主动松开了一直紧紧搂着徐夕景的手,揉了揉徐夕景的耳垂,说:“东西我会一直留着,等你哪一天愿意打开看,愿意收下。”   没准备好,这个答案对秦泽远来说真是太惊喜了。他不知道过去的这一年在徐夕景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徐夕景对他从先前的极度抗拒变成犹豫不决。尽管徐夕景今天依然拒绝了他,但“没准备好”就是说,他已经进入了徐夕景的考虑范围吗?   秦泽远能感觉到徐夕景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很多,或许是距离和时间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徐夕景不再极端厌恶,秦泽远也不再步步紧逼。距离磨平了曾经的针锋相对,时间也柔化了痛苦、欺瞒和伤害。   徐夕景站在洗脸池前,对着镜子大喘气,太震惊了,秦泽远居然拿出了一个盒子。这盒子像蛇拿来引诱夏娃的禁果,徐夕景心里既好奇又紧张。“太后悔了!至少看一眼再拒绝他啊!”徐夕景恨不得跺脚了。   他睡了一路,又被秦泽远的盒子折腾地精神极度兴奋,徐夕景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蹑手蹑脚地下床,绕到秦泽远那一边的衣柜里,悄悄地打开衣柜,准备看一眼盒子里究竟装了什么。   他刚把盒子拿在手上,就感觉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小景,你在干什么?”   徐夕景吓了一跳,手上的盒子随之掉在了地上。   是两枚戒指。   比徐夕景想象中还要闪。 第51章   “你你你!你干嘛啊!吓死人了!”徐夕景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想把盒子蹭进夹缝里消灭罪证。   秦泽远啧了一声,蹲下身把盒子捡起来,递到他的面前,说:“怎么回事呢?从小到大,做坏事都瞒不过我。”   “那是因为你都是故意的!你就想看我出丑!”徐夕景微微偏了偏头,不想正视秦泽远捧在他眼前闪闪发光的戒指。   “定制款,我找设计师特别制作的,你一眼都不看吗?”   秦泽远的声音低沉深情,又含着显而易见的蛊惑,密密匝匝地包围了徐夕景,他只好闷声说:“我看过了,你收起来吧。”   “好,我不逼你,小景。”秦泽远把盒子放在了床头,换了个话题“这么晚了又爬起来,睡不着吗?”   他终于换了话题,徐夕景忍不住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可能之前睡得太久了,现在睡不着。”   “那聊聊天吧。”秦泽远带着徐夕景去了吧台,开了瓶酒,倒了一点点递给他:“喝一点吧,待会儿聊完了有助睡眠。”   徐夕景接过来抿了一口,“想聊什么呢?”   “就聊聊你之前说的话吧。关着门的时候。”秦泽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徐夕景低头笑了:“这有什么好聊的,就像我说的,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当初为什么要那样做。”   “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难堪的,小景,我偏个题,可能你不会相信,从最开始,到现在,每当你提起我……比较混乱的过去,我都感到非常的难堪。”   徐夕景又喝了一口,摆摆手:“你说错了,不是比较混乱,是非常混乱。”   “好吧,非常混乱,所以当初你拿这些说事的时候,我的反应应该就是恼羞成怒吧。”秦泽远叹了口气,“我很抱歉,小景,对你做出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徐夕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消化这个迟来了太久的道歉,这是一个在他们彼此都心平气和,正常且冷静的情况下的道歉,不为安抚,只图心安。   “如果让我说实话,我无法接受你的道歉。”徐夕景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他低着头,说:“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资格不原谅你。毕竟你做主收养了我,不论你曾经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徐夕景的双手紧紧交握,秦泽远把他的手覆上去,轻轻摩挲他的手指,让徐夕景放松下来,“小景,我的确不是合格的爱人,甚至从前做你的大哥,也不够真心。以前把你养在身边,既想提醒自己,作为一个家族的教训,又想着总得亲手调教一个人,将来遇到什么事儿了,才能及时填补说上话。”   十几年过去,秦泽远终于能够坦坦荡荡说出自己不那么高尚伟大的私心,徐夕景摇摇头:“我没什么资格选,也没什么资格反抗。”   “不,小景,是我愚蠢而不自知,甚至在彻底失去你以后,我才会恍然大悟想要挽回。”秦泽远叹了口气,“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挽回你。”   他又把话题绕回来,徐夕景有些头痛,秦泽远替他添了一点点酒,说:“小景,你不用敷衍我,你说你最真心的答案,我可以等。”   “你总说你不逼我,你可以等,可你又总是提到这个话题。我很难回答,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我感激你,也怨恨你,感激你,让我没办法彻彻底底地跟你断绝往来,怨恨你,也没办法做到彻底原谅。”   徐夕景又喝了点酒,脸颊变得粉粉的,像一只成熟的水蜜桃,他说:“我给不了你答案,也接受不了别的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但睡一觉醒来又都忘记了。所以说,别想这些了,我们就这样吧,趁着还没有两看相厌,多做些开心的事情。你给我戒指,又能做什么呢?一样不够牢靠虚无缥缈。”   “做些开心的事情,也包括这样吗?”秦泽远突然握紧了徐夕景的手腕,隔着吧台凑近了徐夕景,然后在徐夕景猛然睁大眼睛的注视下,吻上了他的嘴唇。   徐夕景一偏头,就躲开了秦泽远,他嘴唇上沾着甜腻的酒香,连带着把他整个人都浸地熏熏然了,他也没什么脾气,软乎乎地问:“你干嘛呀,不是说聊聊吗,怎么还亲我?”   秦泽远觉得自己像初涉情场的毛头小子,紧紧地扣着徐夕景的手腕:“因为你好吃。”   徐夕景还是怕,酒精放大了他的感官,平时他不敢表现出来的情绪也敢于表达,他畏惧地缩了缩,嘟着嘴哼唧:“我不要,我不喜欢,你放手。”   秦泽远放开了手,徐夕景盯着自己被抓出红印的手腕,说:“你总是把我弄得很痛,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徐夕景说话的时候三分控诉七分撒娇,秦泽远面对徐夕景的时候,理智本来就少的可怜,秦泽远看着这样又可怜又娇气的徐夕景,脑内的冲动以每秒八十迈的速度向前奔,理智以九十迈的速度在后追,终于在自己失控前控制住了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真心实意地跟徐夕景保证:“好,小景,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都好好疼你好好宠你。”   徐夕景迟钝地点了点头,过了两秒钟又反应过来,气道:“没有以后!谁跟你有以后!”   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折腾,第二天早上醒的却不算晚,徐夕景大清早就哼哧哼哧地从箱子里掏出他的双肩包,准备好好出门逛逛。   秦泽远给他喂了两片香肠,笑道:“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都听你的吧,你想去哪儿玩?”   徐夕景把手机在秦泽远眼前晃了晃:“我早就找好攻略了,你跟着我吧!先说好,你可不许提意见!”   秦泽远点点头,看徐夕景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收拾东西,徐夕景非常兴奋,鼻尖上都冒出一点点汗,秦泽远招手让他过来,给他擦了擦汗,问:“只出去一天,晚上还要回来,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徐夕景兴奋的时候就会特别话痨,他哗啦啦把东西从包里倒出来,一样一样地给秦泽远解释:“口罩得带上吧,我可不想被人认出来让人围观,纸巾也得带呀,不然出门多不方便,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巨大的相机包,说:“带个相机好拍照呀!”   他一样一样,如数家珍,秦泽远点点头,“好,那就带上吧。”   徐夕景一样一样又把东西装回去,装点完了一拍大腿,说:“哎呀!我要带上我的水杯!”   秦泽远快崩溃了,徐夕景拿出一个带挂绳的保温杯挂在脖子上,像小学生准备春游一样,说:“那我都背着水杯了,你背包吧。”   徐夕景的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秦泽远总算懂了,他走上前把水杯摘掉,说:“这么沉,别拿了,待会儿带你喝果汁,其他的东西我也拿着,你穿的漂漂亮亮就够了。”   徐夕景心愿达成,鬼机灵地吐吐舌头,说:“我又不是小姑娘,穿的漂漂亮亮做什么?”   秦泽远笑了一声:“是是是,你不是小姑娘,你本来就够漂亮了。”   秦泽远减负减重,最终只带了相机出门,任劳任怨给徐夕景拍了一整天的照片,频频被徐夕景嫌弃,“哎呀!你到底会不会拍呀!你们中年男人的审美太可怕了!”   被徐夕景这样吐槽,秦泽远也乐在其中,反而摆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哄着徐夕景跟他拍了很多合照。   徐夕景为人师表上瘾,根本没发现秦泽远的私心,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发现秦泽远只顾撑着脸盯着他看,恼羞成怒,把镜头盖一盖,站起身就要走,边走边说:“你还要不要学啊!”   “学学学,怎么不学。”秦泽远起身追上他,在他耳边说:“小景现在怎么这么爱发脾气撒娇呢?”   “我没有!”徐夕景把相机抱在怀里,说:“你再拍不好就不许你碰我相机了!”   秦泽远赶紧保证:“我肯定拍的好,小景老师教的好,我学的也快呀,放心吧,保证让你满意。”   “油嘴滑舌,臭不要脸!”徐夕景把相机塞到秦泽远手上,言简意赅地做出总结,然后哼哼唧唧地说:“你拿着吧,好沉。” 第52章   秦泽远跟徐夕景玩了好些天,徐夕景心情好,秦泽远就跟着心情好,最近公司也没什么必须要他出面处理的大事,他一心扑在徐夕景身上,倒是进展非凡。   进展到什么地步呢,就是在秦泽远选了一张两个人的合照设置成手机壁纸以后,徐夕景还会觉得不好看,用贴纸app给秦泽远加了一对儿兔耳朵。   秦泽远表面上一副接受无能的样子,其实心里乐的要开花了,他跟徐夕景讨价还价,“怎么只有我加了耳朵,你怎么不加。”   徐夕景正趴在桌子上对着电脑敲日记,说:“我加了,我加了兔尾巴,但是我们是正脸照,看不见兔尾巴的。”   秦泽远被他萌的心里直打滚儿,恨不得把徐夕景就地正法看看他的兔尾巴,但徐夕景这会儿在写日记,他是万万不敢上前打扰的。   按徐夕景的话来说,将来他的毕业作品是完全独立的创作,现在就要给毕业作品打基础做准备。   徐夕景学什么都挺认真,这还都多亏小时候秦泽远给他规矩立的好,秦泽远有时候挺想问问徐夕景还会不会回国,但他自己亏心,还是不敢问出口,只好忍了又忍,把话咽回去。   他不问,徐夕景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关于未来的想法,免得给秦泽远一种他正在给两个人规划未来的感觉。   徐夕景对两个人会发展成什么样并没有任何想法,无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他本来就不算一个乐观的人,之前的事情算是彻底摧毁了徐夕景对两个人感情的期待。   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徐夕景心动吗?当然是心动的。但戒指能给予的安全感实在太有限了,不足以让徐夕景再次迷失。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对于秦泽远是特殊的,最后他失去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终于得到了秦泽远的答案,被秦泽远认定他的确是特殊的。这代价太沉重了,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为上吧。   临近春节,秦泽远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了,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徐夕景要不要一起回去。   徐夕景犹豫了一会儿,自己确实不想一个人过节,但也不想跟秦泽远回家,秦泽远却知道他的顾虑,说:“你如果不想回老宅就不用回,还在市里住着,我是怕你一个人过节无趣得很,想陪陪你。”   徐夕景好不容易点头,秦泽远乐得不得了,当下就吩咐秘书给两个人订票。秘书那边一边核对信息一边感叹,大老板果然是大老板,这没脸没皮地跟了这么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又把人拐回来了。   人有的时候可能真的会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像秦泽远就属于这一类。   徐夕景念叨着要走了总得买点纪念品,这边有条街,街上全都是卖各式各样的手工艺纪念品,徐夕景就拉着秦泽远去了。   逛了没几家店,秦泽远就听见耳边有个怯怯的声音喊他:“秦先生,您怎么来了?”   抬头一看,是周帆。   要不是周帆喊他,秦泽远早就连周帆是哪根葱都记不得了。虽然他当初的的确确是宠了周帆一段时间,目的却也都是想着治一治徐夕景的臭脾气。   周帆乖顺听话,秦泽远是很希望徐夕景能这样的。只是周帆后来实在是太蠢,做出许多为人不齿的的下做事,秦泽远就容不下他了。   紧接着周帆就看到了秦泽远身边的徐夕景。徐夕景当然也看到了他。徐夕景能接受秦泽远,无外乎是因为前有十几年的养育情分,后有秦泽远死缠烂打的追求,却不见得他能容忍周帆。   徐夕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拉了拉秦泽远的袖子,问:“老情人相见难舍难分吗?那我走了。”   秦泽远哪敢让徐夕景一个人走掉,搂着人就要走,周帆又跟在后面急切地喊了一声:“先生!”   徐夕景听见这一声,也不急着走了,转过身笑了笑,店里没几个人,徐夕景给秦泽远递了个眼色,秦泽远哪敢不从,把店里只看不买的游客都轰了出去,从里面关上了店门。   徐夕景往茶几边上的小凳子上一坐,跟个大爷似的说:“给你们清场了,开始你们肉麻又恶心的表演吧。”   秦泽远尴尬地站着,他脸色铁青,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从没进过这家店。徐夕景冷笑两声:“怎么,没了观众,你们没有表现欲了?我不算人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说:“你们联起手来折腾我的时候,确实也没把我当人嘛!”   “小景,不是,这完全是个意外……”   徐夕景根本不听秦泽远的解释,他尝了一口茶,点点头:“哟,周帆,在我这儿失业以后你过得不错嘛!你家哪儿的?T城?离这儿也没多远,还能跑这儿开个店,茶都喝最好的。秦先生给了你不少钱吧。他知道你之前做的事儿吗?”   “知道!”周帆听不得徐夕景这样句句带刺的嘲讽,梗着脖子回答。   “那挺好,你可真是你们秦先生的忠实走狗,你们合作挺愉快,我都感动了。要没看到你我还想不起来,秦先生金碧华城那套房还给你空着呢,前几天秦先生还说要卖了,既然你们久别重逢了,还卖什么卖,物归原主了,你们叙旧吧,我走了。”   徐夕景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摔,起身走了。   “小景!”秦泽远见人要走,赶紧伸手拦住,把他圈在怀里,哄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再多待两分钟,我们跟他说清楚好不好。”   徐夕景挣了挣,“你自己跟你的小情人说吧,我可没什么要说的。”   话是这样讲,却到底再没挣开秦泽远,理直气壮地窝在他怀里。   “先生,我不是……”周帆急切地开口。   秦泽远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挺意外的,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但我其实也并不想见到你,小景也不想。所以今天的事儿过了就过了吧。”   徐夕景抬头瞪了秦泽远一眼,秦泽远又赶紧说:“你之前做的事情我不计较,也给了你钱让你回老家安置,现在看来你安置的挺好,也就不要再想一些歪门邪道去追求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好好过吧。”   徐夕景对秦泽远这一番处处留余地的话十分不满意,手绕到他的腰后面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秦泽远把他搂紧了点不让他乱动,同周帆说:“你也看得出来,我跟小景之间现在他说了算,你如果惹他不高兴,别说牵连了他对我生气,便是没有我也不会饶你了。”   周帆犹自不甘心,他咬咬牙,喊道:“我有照片!”   徐夕景对照片比较敏感,他还不信谁手上的照片能比他手上的照片更劲爆,他笑了笑,问:“照片?”   “酒店的清洁员,是我老家的邻居,她拍了照片!我在这儿守了好几天了!秦先生,我只想见您一面,您真的就这么无情吗?”周帆以为拿住了把柄,开始声泪俱下地向秦泽远哭喊。   徐夕景看不下去,戳了秦泽远一下,小声嘟囔:“看吧,我就说出门要带纸巾,不然太不方便了,这会儿你连递张纸巾的殷勤都没得献。”   秦泽远哪敢接话,他想了想,挑了个最不容易惹恼徐夕景的问题,说:“是吗?我先前已经嘱咐过酒店的工作人员了,既然还有照片,那我得再回去说一次了。”   周帆蒙了,他刚才哭的涕泗横流,这会儿反应不及,吹了个鼻涕泡,徐夕景看呆了,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在这儿守了好几天?那这也不是你的店啊?秦先生给了你多少钱啊?连让你开个自己的店的钱都没有?太寒酸了。”   周帆闻言突然从柜台后冲出来抱着秦泽远的大腿开始痛苦:“秦先生,您救救我,您把我带回去吧!我家里人拿着您给我的钱给我置办婚房逼我结婚!”   周帆一扑过来,徐夕景就颇为嫌弃地躲开了,他站的远远的,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这一出闹剧,感到荒唐极了。   秦泽远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估计血压都气高了,他真想一脚把周帆踹开。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周帆被他踢得四脚朝天坐在地上,秦泽远火了,指着鼻子骂:“周帆!你不要得寸进尺!拿着照片就想威胁我!你要有胆子你就去放!你再这样纠缠我,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闹了这么一场,徐夕景也没心思再买东西,兴致缺缺地往回走。秦泽远自知理亏,不敢上前讨嫌,只好默默地跟在后面。   进了酒店的电梯,秦泽远想伸手拉徐夕景的手,徐夕景猛地躲开了:“别碰我。”   秦泽远尴尬地搓了搓手,不敢多说话,只能借着电梯的反光镜偷看徐夕景的脸色。徐夕景的脸色说不上生气,也绝对算不上好,他摆出这样一张生人勿近的性冷淡脸,秦泽远就一阵头痛。   前几天他搂着徐夕景睡觉徐夕景都会搂着他的腰缩在他怀里了,现在一腔努力付诸东流,他真想把周帆拉出来鞭尸。   徐夕景回了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秦泽远直觉越发不好,徐夕景收完了,拖着行李箱就要走,临出门前跟秦泽远说:“秦先生,我试着接受过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尝试。但今天我知道,我接受不了。我不会跟你回去了,机票我已经改签过了,我回学校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小景,”秦泽远死死地拉住了徐夕景的手腕,他知道不能放徐夕景走,如果这次让徐夕景走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真的都前功尽弃,机会更加渺茫,可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固执地拉着徐夕景不让他走。   徐夕景叹了口气,说:“你这样拉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不想再跟你耗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秦泽远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指尖上亲了亲,低声说:“别走,小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十指连心,徐夕景刚才的烦闷躁郁一扫而空,他的心连着手指微微地颤了一下,秦泽远被徐夕景的一惊一乍搞得木讷极了,看他手抖了一下,赶紧问:“小景,你很冷吗?”   徐夕景又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瞪了他一眼,说:“最后一次。”   秦泽远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一把将徐夕景抱起来,坐在了客厅的小沙发上,捏了捏徐夕景的鼻子,“刚才是不是醋劲儿特别大。”   徐夕景坐在他腿上,偏头躲开,冲着秦泽远露出来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呜咽道:“太讨厌了,太讨厌了你们。”   秦泽远心都要化了,轻轻抚摸着徐夕景背,像哄小朋友似的哄他,说:“好了好了,以后都对你好。我错了好不好?”   徐夕景咬到见血了才松口,恨恨地说:“不好!没这么容易的事情!”   秦泽远把他往上抱了抱,说:“那要杀要剐都随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两个都是你说了算。”   徐夕景翻了个白眼:“瞧你说的,我多稀罕呢?” 第53章   虽然出了周帆这个变故,秦泽远还是如愿以偿把人拐回家。徐夕景又回了他们之前一起住的那套公寓,颐指气使:“我可不要跟你睡一起了,你把楼上的书房收拾干净,我要睡楼上。”   秦泽远一百个不情愿,也知道再不敢惹徐夕景不开心,一边打电话通知家政来收拾,一边就为自己解决后患。周帆的事情再不能出现第二次,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帆都要提前打好预防针。   秦泽远听徐夕景那股委屈劲儿,以前应该是没少被人挑衅,可他又万万不敢去惹徐夕景不开心,问问到底是谁为难过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再提这些事情,可不是自己挖坑么。   徐夕景倒是并不是太在意这些阿猫阿狗,他更在意的是秦泽远怎么总能给他添堵,把他好好的心情给破坏了。   他也懒得理秦泽远,房间收拾好以后徐夕景就蒙着新被子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秦泽远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床边看他。   徐夕景吓了一跳,“大半夜盯着人看干嘛?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他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整个人陷在软软的床上,说话也说的没什么杀伤力,秦泽远给他顺了顺头发,说:“你总是这样睡得昼夜颠倒,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徐夕景裹着被子动了动,说:“我这不是为了安抚你欠下的风流债殚精竭虑吗?”   提起这一茬秦泽远就没话说了,干干地笑了两声,说:“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徐夕景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说:“没有我的睡衣吗?我没穿衣服。”   秦泽远笑了,从楼下的衣柜里给他拿了件干净的睡袍上来,说:“之前住在这儿的时候给你买的,还是新的。”徐夕景没接他的话茬儿,穿上拖鞋就蹦着下楼了。餐桌上摆了一堆东西,秦泽远跟着下来说:“我给张妈说你回来了,张妈特地给你做好了拿过来的。”   “哦。”徐夕景点点头,捏了一小块点心喂到嘴里尝了尝,他睡了一觉醒来,饥肠辘辘,坐在餐桌前塞了几口才产生一种满足感,坐下来安安分分地吃。   秦泽远抓着他的手擦了擦,说:“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吃东西还用手。”   点心甜腻又占肚子,秦泽远不许他多吃,免得不消化,给他倒了杯水,说:“一不留神就让你吃了这么多甜食,你不是有颗牙都烂了个洞吗?”   徐夕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点水,眼巴巴地看着秦泽远:“我早就补好了,现在什么都能吃。”   秦泽远受不了他这眼神,凑近了亲上他的嘴唇,趁着徐夕景没反应过来攻城略地,末了退出来说:“嗯,我检查了一下,牙口不错,接着吃吧。”   徐夕景哪还吃得下去,擦了擦嘴巴说:“你不要趁火打劫,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秦泽远忍着笑意点点头说:“是是是,还没原谅我,也不许我亲一下,也不跟我睡一起,只能冲我发脾气。”   徐夕景刚吃了口千层蛋糕,听他这样说,扭头瞪了秦泽远一眼,一点点奶油残渣粘在嘴唇上,半点杀伤力也没有,秦泽远被他弄得心痒难耐,他凑近了徐夕景,把他嘴上的奶油舔掉,说:“小景,你不要再勾引我了,我的定力没你想的这么好。”   徐夕景往后缩了缩,嗫喏道:“你是禽兽吗怎么随时随地发情?”   秦泽远不想打草惊蛇把人吓着,岔开了话题,给徐夕景交代了一下自己之后几天的行程:“过几天过年了,集团里也要放假,这几天在收尾,我可能会忙一些,你自己看看是要待在家里还是出去玩。过年的时候你有想法吗?想出去还是就在这儿咱们两个过?”   徐夕景把千层蛋糕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咽了好半天才咽下去,他拍拍手上的碎屑说:“还想再吃一个。”   秦泽远又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手,说:“不许吃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徐夕景撇撇嘴,耷拉着眉毛说:“那我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泽远摸了摸他的肚子,笑道:“你都吃了多少了,晚上吃这么多,睡醒了就不睡了啊?”   “被你的小情人喂了一大口屎,还不许我吃点别的压压惊吗?”徐夕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餐桌上的碗碟,睡袍垂下来,露出他细长白嫩的大腿小腿。   秦泽远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过去,他揉了揉眉心,他思来想去,一把将徐夕景抱起来,扔到了主卧的大床上。   徐夕景原本还裹着松松垮垮的睡袍,他一扔,睡袍就散开了一些,徐夕景深感处境不妙,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兮兮地问:“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秦泽远一步一步靠近徐夕景,看徐夕景吓得小脸紧绷,忍不住笑场了,伸手把人拉过来,说:“当然是给你揉揉肚子让你消化一下了。”   秦泽远的手很大也很热,又有点茧,他动作很轻很柔,徐夕景斜靠在他怀里,被揉的很舒服,渐渐就放松了警惕,眯着眼睛哼哼。   一直到秦泽远的手都绕到徐夕景的身后开始在他的腰上缠绵了,徐夕景才睁开眼睛抓着他的手腕问:“你做什么!”   秦泽远低下了头,贴着徐夕景的鼻尖,说:“小景,就在这儿睡吧,别上去了。”   徐夕景急了,挣扎着爬起来跪坐在床上跟秦泽远讲道理:“我说了不跟你睡,你也答应了,给我收拾了新房间,怎么能说话不作数!”   要知道跟秦泽远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他守了鲜嫩可口的徐夕景这么久都没吃下嘴,怎么着也得解解馋,也耍起了无赖:“小景,我同别人说话都作数的,只同你不作数,那你看看,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都是你太诱人又喜欢勾引我了。”   徐夕景不想再深入虎穴,从床上蹭下来找拖鞋,可他方才是被秦泽远一路抱进来的,拖鞋还东倒西歪地在餐桌前躺尸,徐夕景只好赤着脚,刚准备撒腿就跑,人就被秦泽远逮住了。   秦泽远顺手关上了房门,把徐夕景抱起来踩在自己脚上,非常温柔地亲了下去。徐夕景的嘴里甜滋滋的,混合着奶油、蜜糖、果酱、布丁、牛奶、蜂蜜、巧克力,甜蜜的味道容易让人心情愉悦,飘飘欲仙,徐夕景踮着脚站在秦泽远的脚上,因为站不稳,伸手搂住了秦泽远的脖子,两个人以极其亲密的姿势黏在一起。   亲着亲着徐夕景就慌了,秦泽远的下身就抵在两个人中间,徐夕景回过神,硬生生结束了这个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   秦泽远同他额头挨着额头,低声问:“我们现在和好了没有?”   徐夕景更慌了,他情绪非常乱,深深地垂着头,两只脚的脚趾搭在一起纠缠,好半天才说:“我们……我们好过吗?”   秦泽远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说:“不算好过,所以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但这从头开始说着容易,对徐夕景来说却万分困难,他深吸几口气,顿了很久,才说:“我不知道好不好,我可能……我……我对正式的关系……我不知道怎么说。”他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地看着秦泽远,连话也说不下去。   秦泽远把人抱起来坐在床上,让徐夕景坐在他腿上,亲了亲他眼睛说:“没关系,你慢慢说。”   “我很害怕……”徐夕景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冒出这样一句话。   “怕什么?”秦泽远拉着他的手,摩挲他的手背,“是怕没有好结果……还是怕我?”   秦泽远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小的犹豫了一下,他心里也没底。徐夕景把手一点一点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小声说:“怕你。”   这答案在秦泽远意料之中,却仍然像是给了他一耳光一样,让他整张脸都火辣辣地疼。徐夕景还坐在他的腿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泽远想着的确是把人吓到了,低声同他说:“那我们慢慢来好吗?”   徐夕景没回答他的问题,他仍然低着头,说:“我还想吃东西。”   秦泽远拿他没办法,又把人抱了回去,徐夕景也吃不下什么了,坐了不到两秒钟就穿着拖鞋蹿到楼上去了,秦泽远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一夜。   天亮以后他去洗了个澡,出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去上班,徐夕景在楼上一直没动静,他想着上楼去看看他,电话就响了,是他妈罗芸汀女士。   秦泽远皱了皱眉,接起电话,他妈在电话那头问:“我昨天听说你让张妈做了一堆吃的送到你那儿去了?小景回来了?”   秦泽远想着这事儿早晚都要让他爸妈知道,就嗯了一声,他妈妈叹了口气,说:“既然回来了,就带回来见见我和你爸吧,给他准备了点东西。”   这就是妥协了。秦泽远心里却一点也没安慰。他爸妈都熬不住宣告认了徐夕景,他却始终没把徐夕景搞定。   秦泽远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上楼敲了敲徐夕景的房门,徐夕景穿着拖鞋啪嗒哒跑来给他开门,秦泽远一看,发现徐夕景也一夜没睡,开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过了一夜,徐夕景的心情好像又变好了点,秦泽远想了想,还是没提带他回家的事情,只说自己要去上班了。   秦泽远说完,刚准备走,徐夕景就跟上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想跟你一起去。”   秦泽远惊讶之余当然万分乐意,他坐在楼下看徐夕景跑来跑去地洗脸刷牙换衣服,都收拾好以后徐夕景开始催促秦泽远:“快走吧!能不能赶上?别迟到啦!”   秦泽远觉得徐夕景这个早晨格外粘人,好在并没有迟到,秦泽远把车停好,准备绕到车那边给徐夕景拉开车门,结果徐夕景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车了。   他看起来有点兴奋又非常紧张,原本戴在头上的连帽卫衣的帽子都塌下来,秦泽远给他把帽子弄好,带着人过去了。   走到人最多的大厅的时候,徐夕景的手在秦泽远手边蹭来蹭去,秦泽远扭头看了他一眼,徐夕景戴着帽子看不清表情,秦泽远笑了一下,牵住了他的手。   大厅里的气氛安静了一秒钟,很快又各干各的事情。秦泽远带着徐夕景进了电梯,把两个人牵着的手举到徐夕景面前,问:“这是老板娘来视察工作了吗?”   徐夕景傻兮兮地笑着不回答秦泽远的问题。   秦泽远又问:“那我们现在可以从头开始了吗?”   徐夕景歪着脑袋看了秦泽远几秒钟,末了点了点头。 第54章   要不是自己手头还有一大堆事情,秦泽远真想把徐夕景就地正法了。   秦泽远给徐夕景在自己办公桌跟前搬了把椅子,徐夕景就坐在他旁边,秦泽远像带了个儿子似的,把pad扔给他让他插上耳机自己玩。   徐夕景一晚上没睡,看一会儿这些就眼睛疼,又是红血丝又是泪汪汪,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秦泽远看了他两眼,居然觉得这样的徐夕景像只兔子。   徐夕景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趴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秦泽远叹了口气,把人抱进了办公室里面的小休息室。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时间,秦泽远推门进来,问徐夕景想不想吃午饭。   徐夕景躺在床上不想动,秦泽远就蹲下来同他说话,徐夕景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伸出胳膊说:“那你背我。”   秦泽远知道他就是想撒娇,背着人在办公室转了两圈,徐夕景才心满意足地点单:“待会儿想吃肉。”   这算哪门子点单,秦泽远把徐夕景背回休息室给他穿鞋,捏了他的鼻尖一下:“再说的具体点儿。”   徐夕景捂着鼻子叫唤:“你摸了鞋怎么又摸我的鼻子啊!”   秦泽远哈哈大笑,“你自己的鞋你还嫌弃?快起来,想吃什么肉?”   秦泽远没听懂徐夕景话里的意思,徐夕景气得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儿,戳着秦泽远的胸口说:“不是真的要吃肉!”   秦泽远总算明白过来,饱含深意地笑了:“把小景饿坏了。”   徐夕景因为睡觉把外套脱了,只穿了件松垮垮的卫衣,秦泽远一伸手就摸到了徐夕景的腰。他还是又瘦又嫩,一副少年人的样子。他把自己刚穿好的鞋子蹬掉,秦泽远顺势就把他的下半身脱得光溜溜的。   秦泽远把徐夕景的卫衣推上去,顺着胸口亲下来,他的手指捏着徐夕景胸前突起的两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一件事。   徐夕景的那个男朋友也这样亲吻过他吗?徐夕景也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同他欢好吗?他也进入过徐夕景的身体吗?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秦泽远一直把徐夕景划入自己的所有物,尽管过程波折坎坷,但徐夕景最终还是属于他,可之间发生的这些事,秦泽远虽然一直不想给自己添堵,这一刻却无法自控地记起来了。   想到这些,秦泽远下手就有些粗暴,徐夕景的胸膛被他弄得斑驳,连乳头也捏得发麻,徐夕景呜咽了两声,秦泽远回过神来,立时吻上了徐夕景的嘴唇。   两个人胸膛贴在一起,秦泽远能感觉到徐夕景的心跳比平时快很多,他抱着秦泽远的脖子,在自己脱掉的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摸了管小包装的润滑剂和一盒套子出来塞给秦泽远。   秦泽远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笑了一声:“小东西,你早就准备好了?真是把你饿着了。”   徐夕景被他说得害羞极了,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说:“你怎么那么多话!快点呀!”   秦泽远挤了点润滑剂在手上,探到了徐夕景的后面,徐夕景的穴口闭得很紧,秦泽远考虑到徐夕景应该很久没做过,动作格外轻柔,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探入了一个指节,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徐夕景的肠壁也剧烈地收缩着,他很紧张,秦泽远低头看了身下的人,他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嘴唇已经咬出了深深的牙印,非常痛苦地呻吟:“我好痛……不可以……我好痛……”   秦泽远以为是自己不够温柔,一边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说:“好好好,我们不做了,马上就不痛了。”   可是下一秒秦泽远就看到徐夕景的额头开始渗出密集的汗珠,他全身都在出虚汗,偏偏身后那个位置干涩异常,连秦泽远的一个指节都吞咽不了。   徐夕景像一条脱水缺氧的鱼,痛苦万分,性爱于他而言和受刑无异,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牙印也快要渗出血丝,却始终紧紧地闭着眼睛。   秦泽远今天原本没想要做到最后,徐夕景拿出东西了,他才顺着徐夕景的心意,却没想徐夕景居然是这个反应。   秦泽远心中的预感非常不好,他将徐夕景抱在怀里,怕他出了汗以后受凉,又用被子把人裹上,轻轻地亲吻着徐夕景的额头,安抚他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睁开眼睛吧。”   哄了半天,徐夕景才睁开眼睛,他紧紧地抓着秦泽远的衬衣,伏在秦泽远怀里开始崩溃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呜咽:“我不行,真的不行,别人不可以,你也不可以,都不可以,我好痛!”   他说的含糊,秦泽远却听懂了。   秦泽远想起他和徐夕景之间的最后一次性爱,徐夕景破釜沉舟决定录视频,那一次大概已经耗光了徐夕景的全部勇气吧。说来说去,都还是秦泽远种下的因。   过去造的孽,都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哪怕徐夕景的心终于愿意试着接受他,徐夕景的身体也不敢再接受他一次一次的折磨了。   徐夕景哭累了,声音变成抽抽搭搭的啜泣,秦泽远亲着他的鬓角哄他:“小景,我们去洗个澡好不好?”   徐夕景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头发拂过秦泽远的脸颊,带着点因为出汗而沾湿的潮意。秦泽远的心抽痛了一下,把徐夕景抱进了小浴室里。   秦泽远在给浴缸里放水调试水温,把徐夕景连着小被子一起放在洗脸池的大理石台上坐着,“我没跟他做过。”徐夕景低着头突然冒出一句话。   “试了几次都不行,他受不了了,我们就分开了。”   秦泽远调好了水,给徐夕景剥了被子脱了衣服放进浴缸里,说:“都过去了,小景,以前是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徐夕景恹恹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泽远怕他多想,又说:“这都不重要的,小景,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徐夕景终于抬头看了秦泽远一眼,小声说:“不想洗了,想吃饭。”   秦泽远给他擦干,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顺势提了带他回老宅吃饭的事情:“中午让秘书从食堂随便送点吃的上来,晚上的时候我们回老宅吃饭好不好?你叔叔阿姨想正式地见见你。”   徐夕景顿了一下,说:“可是我……”   “是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那我们就以后再说,不着急的,小景,你不要太有压力。”   秦泽远给徐夕景穿好衣服,秘书也把午饭送上来了,徐夕景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秦泽远陪着徐夕景折腾了这么久,自己也心力交瘁,把着急处理的事情全部提前,做完以后就带徐夕景回家了。   徐夕景在家要比在公司里自在一点,可情绪还是不高,之后几天也没再说过要跟秦泽远去公司,每天就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   公司二十九放假,二十八就陆陆续续有员工开始请假,到了二十九这一天秦泽远顾及着徐夕景,只在办公室待了一上午就走了。   徐夕景睡到中午才起,秦泽远回家的时候他刚洗完澡,秦泽远给他吹干头发,问他:“待会儿出去吃饭,然后买点东西准备过年好不好?”   徐夕景想了想,说:“想吃火锅。”   其实徐夕景吃不了太辣的,他就是吃个热闹,九宫格的辣锅咕噜咕噜地扑腾,徐夕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三月份就要开学了。”   秦泽远在给他涮肉,闻言总算知道徐夕景在闷闷不乐些什么,问他:“那我是每个周末去看你,还是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多陪你一段时间?”   徐夕景的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不好意思了,小声说:“你就不能每天都跟我联系一下吗?”   “我这不是怕你嫌烦吗?我当然是想每天都联系你了。”秦泽远看徐夕景辣的都开始吸鼻子了,给他开了一罐饮料,说:“那你有空了我就去看你好不好,要是课太多就假期了去看你。”   “我过段时间就要准备毕业作品了,没空的。”徐夕景嘴上这样说,心情还是好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连吃东西的频率都比之前快了。   吃完饭以后秦泽远带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过年的吃食,徐夕景嗜甜,又爱吃零食,大包小包就属他买的最多。秦泽远买了一些生的食材,又准备了一些半熟的食材,说是明天劳烦张妈来一趟,一起准备年夜饭。   徐夕景坐在副驾驶上吃小饼干,他对秦泽远的安排没有意见,心情好起来以后徐夕景其实很好打发,秦泽远给徐夕景拍了拍衣服上的残渣,笑道:“刚才买零食的都是家长带着小朋友,我看你也是小朋友,吃东西怎么总要掉在衣服上。”   “我本来就是小朋友。”徐夕景给秦泽远喂了一块饼干,“你也是家长呀!我小时候你还给我开过家长会,还监督我写作业呢。”   提到小时候的事情,秦泽远的记忆其实不如徐夕景深刻,他对此抱有很深的愧疚,徐夕景能重新接纳他,八成是念在小时候的情分,可他当时对抚养徐夕景远没有现在上心,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秦泽远只好非常抱歉地亲了亲徐夕景的额头,说:“那以后也做你的家长,去参加你的大学毕业礼。”   第二天张妈来得早,来的时候徐夕景还在睡觉,他在从公司回来那天就被秦泽远哄回了主卧,睡懒觉睡习惯了,只有秦泽远一个人在厨房里对着流理台上的食材发愁。   张妈还给他们带来了春联,说是夫人嘱咐了带过来的,“福”字是哪个哪个大师亲笔,一定要贴。   秦泽远早就说了过年要陪徐夕景,大概是他这两年终于说通了他的父母,抑或是他的父母脑袋里那根筋转了过来,也没提什么异议。秦泽远在年终总结性质的家庭聚会上独占家族风光许多年,把这个舞台让给别人未尝不可,倒不如让他随心所欲。   徐夕景睡到晌午才起,听见厨房里有响动,却只看见张妈一个人。张妈见到他还是非常惊喜的,没等徐夕景开口就先说话了:“小少爷起了啊!先生在门口贴对联呢,一会儿就回来!”   徐夕景从厨房出去,把自己摊得跟牛皮糖似的趴在门上等着。秦泽远贴好对联,刚把门打开,徐夕景就软趴趴地栽进他怀里。秦泽远赶紧将人抱住扶起来站好,一边换鞋一边说:“怎么这么粘人?”   “我也想贴。”   刚好秦泽远手上还剩一张福,他搂着徐夕景走到卧室门口说:“那就贴这个门上吧。”   工具都在秦泽远手里,徐夕景被秦泽远圈在怀里,最后还是两个人黏黏糊糊一起贴好,贴完以后秦泽远后退两步看了看,拍拍手表示满意。他凑到徐夕景耳边说:“就是应该换成‘囍’字是不是更应景?” 第55章   张妈把东西给他们准备的差不多以后就走了,徐夕景什么也不会,张妈就把准备步骤和注意事项都教给秦泽远。晚上的时候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Karen还跟李曦彤在一起,李曦彤对他不错,居然也让他在形形色色的晚会上露了个脸。   秦泽远怕徐夕景不开心,想换个节目,却被徐夕景阻止了,“别换了,就看这个吧。我也好久没见过Karen了。”   秦泽远为了力证清白,赶紧给徐夕景科普:“他要跟李曦彤订婚了,结婚以后李曦彤家的这个经纪公司会分他一些股份,条件是他以后专注经营公司,少参加商业活动。”   徐夕景斜靠在秦泽远身上吃零食,扭头冲秦泽远挑了挑眉毛:“那也挺好啊,不过你们两个以前这么高调,你又花了这么大力气捧他,李曦彤不知道他跟你以前的事情吗?”   秦泽远确实捧过Karen,Karen也的确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秦泽远没得抵赖,他也不想跟徐夕景编瞎话只图哄他高兴,把人搂紧了点,说:“那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了,Karen从前在外边打着我的名号得了不少好处,大概是人尽皆知的。”   徐夕景摇摇头,感慨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哇!”   秦泽远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笑骂道:“胡说什么呢!”   电视里Karen的歌已经唱完了,正在跟主持人互动,几个主持人把他围在中间,话里话外都是对Karen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赞许,徐夕景冲着电视抬了抬下巴说:“瞧!军功章有李曦彤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呢。”   “小景,”秦泽远把他的脸转过来,贴着他的额头说:“这事儿我没法辩解,确实是我做过的事,你拿这个来堵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徐夕景撇撇嘴,转头又开了包零食,他算是发现了,只要拿以前的事情堵秦泽远的嘴,秦泽远就会对他百依百顺,连他一晚上吃了多少零食都不会去阻止了。   徐夕景跟泄愤似的,把薯片嚼得嘎嘣嘎嘣响,过了一会儿他把包装袋举起来看了看,说:“这个以前我还代言过呢。”   他们组合前几年大红的时候拿了不少家喻户晓的代言,后来变故频出,有些代言到期了就没再续签,有些直接就要求赔偿了,公司为这个赔了不少钱。组合其他几个人原本就不算大红,也没什么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接连失去Karen和徐夕景两个顶梁柱,瞬间就在圈子里销声匿迹了。   秦泽远心里一动,把他手放下来,抓着他的手问:“那你以后还想代言吗?”   徐夕景想了想,故意模棱两可地说:“再说吧,我不想拍广告了。”   秦泽远再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回答,表情还是暗了一瞬间,徐夕景笑嘻嘻地在他脸上蹭,说:“哎呀!要回来的要回来的!你怎么这个表情嘛!”   小东西太鬼机灵,秦泽远一晚上被他闹得头疼,抓着人坐在腿上一通亲。   徐夕景也觉得大过节的两个人应该甜甜蜜蜜的发展点什么,只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能点火却没本事扑灭,只好由着秦泽远亲。   亲着亲着两个人就都有了反应,秦泽远把叽叽喳喳又扫兴的电视给关了,抱着徐夕景就回了卧室。   徐夕景被他脱光了,只有粉嫩嫩的阴茎翘起来,他觉得难为情极了,喊着冷就钻进了被子里,秦泽远跟着躺进来,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说:“小景,我帮你好不好。”   秦泽远这样说着,手却已经摸到了徐夕景的下身。徐夕景此刻才反应过来,哪里冷呢?房间里暖气开的很足,被子也很软很厚,秦泽远的手好烫,烫的他脸都红了。   他不想让秦泽远发现自己脸红,凑上去继续跟秦泽远黏黏糊糊地亲吻,他亲的没有章法,像小猫舔食似的,秦泽远被他亲的心中火起,一只手继续撸动他的下身,一只手搂紧了徐夕景,占据了主动权。   秦泽远吻技好,手上的功夫也好,没一会儿徐夕景就哼哼了一声,射在了秦泽远的手里,秦泽远抽了张纸擦了擦,起身准备去卫生间解决自己的问题,徐夕景闭着眼睛拉住了他,他小声说:“我帮你,用腿。”   徐夕景乖顺地趴着,他的腿细长细长的,秦泽远的性器夹在他的股缝中间,徐夕景难耐地挺了挺腰,溢出一声呻吟。秦泽远捏着他的乳头低声笑道:“小景怎么这么浪,这样就受不了了。”   不插进去比插进去更让人羞耻,徐夕景一低头就能看见秦泽远的性器在自己腿间抽插,饱满的龟头擦过大腿内侧的嫩肉,带出火辣辣的情潮。   徐夕景像着了魔似的一直低头看着秦泽远的性器,他快趴不住了,秦泽远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揉了两把,他就呻吟着瘫软下来,秦泽远顺势揽着他的腰,让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完全硬挺的阴茎仍然夹在徐夕景的双腿之间。   进退之间有时候会快速地擦过徐夕景的会阴,换来徐夕景更重的呻吟。秦泽远又大又持久,徐夕景完全招架不住,他双腿磨得要被烧起来,又细又软的腰都被秦泽远掐出红印。   徐夕景在迷茫中感觉自己像是小时候用过的火柴,剧烈而快速的摩擦让他整个人都要着了,他转过头寻求亲吻,秦泽远扳着他的下巴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然后终于射在了徐夕景的腿间。   秦泽远射过以后尺寸依然很可观,立在徐夕景腿间,存在感极强。他一抽出来,浓稠的液体就顺着徐夕景的大腿蜿蜒往下流。   秦泽远抽了几张纸想给徐夕景擦擦,扭头一看,徐夕景低着头,两腿分得很开,他用食指蘸了一点点腿上的液体,连着手指一起含进嘴里,咂摸了一下,说:“好稠啊,味道好浓,你是不是就等我呢?”   秦泽远气急败坏,一把抱起徐夕景往浴室走,捏着他肉乎乎的屁股,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在你身上?”   徐夕景把脸埋在秦泽远的肩膀上,含含糊糊地说:“我表现这么好,你以后不能再找别人了。”   徐夕景的腿磨得快要破皮,秦泽远和他一起躺在浴缸里,徐夕景疼的受不住,蜷着腿就想起身,秦泽远强硬地把他按回水里,掰开他的腿,温柔地擦洗。   过分摩擦过的部位一片红肿,秦泽远的手一碰,徐夕景就忍不住地哆嗦。秦泽远叹一口气,说:“小景,以后不要为了取悦我而勉强你自己了。”   徐夕景埋着头,从秦泽远的视角看,只能看见他小巧的鼻尖和下巴,徐夕景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泽远知道徐夕景没听进去,如果有下次他还会这样,他的心里原本就非常不安,再次看到Karen,又无形中刺激到他。   洗完澡以后秦泽远给徐夕景抹了点消肿止痛的药,又给他换了套质地柔软服帖的睡袍,免得磨得他腿疼,徐夕景撒娇说自己腿又酸又痛,连路也不肯走,非得秦泽远背着他。   秦泽远恍惚间觉得自己错过许多年的养成感正在一点点捡回来,他甚至觉得如果徐夕景再小点儿,像刚领他回来的时候那么大,徐夕景骑在他脖子上转圈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把徐夕景放在床上,徐夕景弯下腰朝窗外看,因为是过节,虽然有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但为了烘托节庆氛围,每年都会由市政部门审批,本地企业出资,购买烟花统一燃放。   从窗边刚好能看到市民广场上的情景,徐夕景弯腰看了一会儿,跟秦泽远说:“我想看。”   秦泽远给他裹了裹睡袍,问:“出去看还是就在家里看?”   “就在家吧,外边太冷了。”徐夕景腿也不疼了,从床上跐溜滑下来,穿上拖鞋就往窗边跑。   秦泽远拉住他,说:“楼上有落地窗,去楼上看。”   徐夕景扒着落地窗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秦泽远:“这里边有你们公司的吗?”   “有啊,交给后勤部办的,不知道今年买的什么样儿的。”秦泽远从楼下给徐夕景端了点吃的上来,一边喂他一边回答。   “哎呀!你也太没意思了!你应该亲自去决定,然后买个I LOVE YOU啦,粉色的大心心啦这种的,最后再在今天给我一个惊喜才对!”徐夕景皱着眉戳了戳秦泽远的胸口。   秦泽远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喜欢这样的?”   徐夕景摇摇头,说:“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这种作风比较符合你匮乏的想象力。”   秦泽远笑了笑,把徐夕景的手在自己掌心里放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戒指套在他的手上,说:“这个,是我给你做出的承诺。”又把另一个戒指塞在徐夕景手上,给他自己戴上,说:“这个,是你对我而言的责任。”   做这些的时候徐夕景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的伶牙俐齿完全派不上用场,秦泽远亲了亲他的指尖,低声问:“那这样呢?你喜欢吗?”   徐夕景盯着两个人的手看了一会儿,说:“不喜欢,太不正式了。”   “哦?那我要怎么样才算正式?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准备一下,再在万众瞩目的时候给你戴上戒指吗?”秦泽远仍然捉着徐夕景的手,说:“既然不喜欢我就先拿回去了,等我准备好再给你。”   徐夕景猛地把手缩回去,小声嘀咕到:“都送人了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小气鬼!”   秦泽远把他圈在怀里,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送到徐夕景眼前,说:“小景,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感到非常不安,以前是,现在也是,这都怪我,我对你做出了许多承诺,我知道很多你都没有听,听了你也不会信。以前做过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尽力弥补。这把钥匙是盛景华庭的钥匙,包括我曾经拿给你的财产转让书,一切都交给你处置,小景,再相信我一次。”   徐夕景很久没有说话,直到他眼眶红红的转过身同秦泽远面对面,看着秦泽远的眼睛问:“我能再相信你一次吗?”   “最后一次。”   徐夕景伏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说:“好,最后一次。”   秦泽远抱着他站了一会儿,徐夕景才说:“不想看了,我腿还是好痛。我想躺着。”   秦泽远没让徐夕景再楼上楼下的折腾,卧室的床还一片狼藉,就把他放在楼上的床上。   楼上这间房原本是书房,徐夕景回来以后闹脾气不跟秦泽远睡,秦泽远就让人把东西搬走一些,改成了卧室,这边的床远没有主卧的大,徐夕景叫唤着腿疼,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秦泽远身上。   他趴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又乖巧地缩在秦泽远怀里,秦泽远拉着徐夕景的手亲了亲,拿起手机拍下了两个人戴着戒指的手发到了朋友圈里,赶上了大过年的第一波秀恩爱。 第56章   跟秦泽远走得近的,没人不知道他这几年一颗心扑在徐夕景身上,这会儿发了朋友圈,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点赞评论电话短信快把秦泽远手机给淹没了。秦泽远一概不管,发完朋友圈就关了手机,亲亲热热地搂着徐夕景睡觉了。   大年初一,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徐夕景大腿内侧的红肿好了点,秦泽远上来叫他起床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掰着自己的腿看。   见秦泽远进门,徐夕景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腿,说:“还是有点疼。”   秦泽远上前给他把被子捂好,说:“再晒会儿你的小细腿儿,就有饿狼来把你吃干抹净了。”   徐夕景嘿嘿嘿地笑,问他:“你是饿狼吗?”   秦泽远给他顺了顺因为睡觉被压得翘起来的头发,说:“我不是,我是正人君子。”   整个春节假期两个人过得潇洒极了,秦泽远往年这些时候总要有些不得不去的走动,今年也全都推了,留了一个假期的时间陪徐夕景玩。   其实也没什么玩的,徐夕景跟秦泽远去看了几场电影,又去市郊滑了趟雪,摔得他腰酸背痛,在家里缓了几天以后,春节假期也要结束了。   徐夕景原本想见见丁子,可是一来秦泽远不太乐意,二来丁子的小男朋友好像也不太乐意,而且最近他也联系不到丁子,好像是跟他的男朋友出了什么问题,徐夕景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秦泽远去上班以后,徐夕景在家待着无聊,偷偷摸摸溜到集团大楼。虽然他裹得很严实,但前台还是认得出来,他还没等到电梯,秦泽远就已经下来领人了。   徐夕景去了两次,秦泽远就知道他在家待得没意思了,每天带着徐夕景上班下班,真跟带了个儿子似的。   秦泽远以前总能看到手底下的员工小心翼翼给他请示,说夫妻两个都要上班,孩子放学没人接,要么就是孩子今天还在假期,夫妻俩却要工作,能不能带孩子在公司里待一会儿。   以前秦泽远不近人情,总觉得小题大做,现在领着徐夕景才觉得家长的担心不无道理,徐夕景都这么大了,他还担心徐夕景在家待着无聊出门遇上什么变故呢。   徐夕景不知道秦泽远沉浸在自己伟大的父爱里,他最近很黏秦泽远,黏得自己都有点觉得自己矫情了,但他又忍不住,他怕他不来显示一下正牌身份,以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徐夕景趴在小沙发上对着太阳光照了照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简单又好看,秦泽远审美还不错。   徐夕景越看越满意,也忍不住对着自己的手拍了张照发到自己的微博上。之前秦泽远发的朋友圈他看到了,只笑嘻嘻点了个赞,这张照片不知道秦泽远会不会看到。   回学校那天秦泽远非得陪着他回去,徐夕景原本还想客套两句不用了,看到秦泽远给他准备的四个大箱子他就闭上了嘴,还附加了以后回来也得秦泽远接回来的条件。   徐夕景一直到托运的时候都还在嘟囔:“箱子里都装的什么啊?别给扣下了吧,你也太夸张了。”   秦泽远搂着他往休息室走,笑道:“我只准备了两个,剩下两个都是我妈给你准备的,应该都是些吃的东西。”   徐夕景有些过意不去,说:“可我回来都没有去见见他们。”   “没关系,小景,慢慢来,不要勉强自己。”秦泽远捏了捏他的手心,说:“我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足够你做好准备。”   可能是因为秦泽远在旁边,徐夕景在飞机上睡得格外香,秦泽远也觉得心安,他的手被徐夕景拉着抱在胸口,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摸到徐夕景的脸。   这两年秦泽远在这条航线来回往返许多次,唯独这一次他平心静气,他最想要的终于被紧紧握在手中了。   回学校以后秦泽远又在徐夕景的宿舍陪了他几天,徐夕景带着秦泽远回来,见到Lynn和杜克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Lynn和杜克都露出了然的微笑,尤其是杜克,非常识趣,把空间留给两个人独处,自己收拾东西去别的宿舍睡了,徐夕景也就放心大胆地把秦泽远留在宿舍里了。   秦泽远来了几天也没做什么,就是帮着徐夕景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按时吃饭,好好休息。走的时候倒是没让徐夕景送,徐夕景课多,也没必要送,过不了多久他又要抽空过来,省的难舍难分的。   但徐夕景还是有些舍不得秦泽远,秦泽远在他身边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恨不得吃个饭都替徐夕景嚼碎了再喂到他嘴里。   秦泽远走了几天以后,徐夕景登上自己的微博,发了个[可怜]的表情,没过一会儿就收到一条评论,来自一个叫做“宝宝小景的粑粑”的ID:[亲亲]。   徐夕景又翻了自己的上一条微博,就是戒指那条,还是这个ID,依然发了条[亲亲]。   太酸了!太肉麻了!徐夕景关掉微博忍不住地笑。秦泽远取得什么名字啊!宝宝小景的粑粑,显得自己好低能啊!   徐夕景翻了个身,给秦泽远发了视频,秦泽远没一会儿就接了视频,他应该是刚洗完澡,手机摆在支架上,徐夕景没看见秦泽远的脸,只看见他穿着睡袍走来走去。   “你别来来回回地晃了,你快反省一下取的什么名字啊!”   秦泽远走过来拿起了手机,笑了一下:“你看到了?我以为你永远都发现不了呢。我取得名字不写实吗?”   徐夕景正在吧啦吧啦地控诉秦泽远,秦泽远突然问徐夕景:“小景,是不是想我了?”   徐夕景不好意思承认,秦泽远也不逼他,靠在床头跟他计划:“过段时间去看你,如果太忙的周末可能去不了,但最近还好,应该每个周末都能去。”   “其实你也不用每周都来,来来回回的,太辛苦了。”徐夕景跟他商量。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徐夕景要求秦泽远每天都要跟他视频,不用每个周末都来,但是最好还是经常来。   秦泽远对徐夕景这自相矛盾的结果没意见,他也怕去的太勤让徐夕景觉得不自由,又怕长时间不去,让徐夕景觉得不安,现在徐夕景自己决定了,他倒是放下心来。   徐夕景读到大学最后一年的时候基本没怎么见过秦泽远了。   倒不是他不想见秦泽远,只是他太忙,哪怕秦泽远来了,他们也见不了几面。徐夕景的毕业作品一直没着落,他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的剧本都不太过关,整天急的上火。   剧本定不下来,之后的一切都无从谈起。徐夕景和秦泽远之间的保留项目只有每天的视频,他垮着脸在视频里干嚎,秦泽远喊了他好几声才让他安静下来,秦泽远说:“小景,你不要太心急了,如果暂时没有灵感,可以放松一下。”   他在这边关系最好的两个人Lynn和杜克都相继毕业,徐夕景那个宿舍就一直没再搬进去新人,他果真听了秦泽远的话,在宿舍四脚朝天地躺了好几天,是真的蒙头大睡,最后听见砰砰砰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秦泽远好几天没联系到徐夕景,实在坐不住了,又风尘仆仆地飞来找人。徐夕景见到秦泽远才活过来,抱着秦泽远的脖子挂在他身上,说:“快,有吃的没,我吃了东西就能有灵感了!”   徐夕景24岁了,还是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这没办法,秦泽远真的把他放在手心里当儿子一样宝贝着,十足的溺爱家长。秦泽远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抱稳了,放在沙发上,去厨房给他煮了碗面。   徐夕景吃的一点形象也没有,番茄酱糊了一嘴,秦泽远一边拿纸给他擦,一边问:“小景,你这几天一直没吃饭吗?”   一说起这个,徐夕景又是一脸愁云惨淡,他撇着嘴跟秦泽远点点头,说:“导师对我的剧本不满意,说我对人物的刻画流于表面,可我觉得我挺深入内心的了!所以我愁得什么也不想做了。”他的导师还是之前带着徐夕景去南美的那一位,离开拍摄场地回到学校,他又变得严苛且不近人情。   秦泽远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给他出主意:“如果你觉得你写别人写不好,为什么不试着写写自己?总之你的剧本都是为了你的拍摄做准备,你想过拍你自己的故事吗?”   徐夕景眨眨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为情,“我有什么好拍的呀!”   秦泽远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只是给你提个意见,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里。不要太着急了,别把自己逼那么紧。”   徐夕景最终听取了一部分秦泽远的意见。毕业作品不需要太复杂的内容,他的故事很简单:   年轻的军官是他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在士兵学校的时候军官出尽风头。战争来临,军官应征去了前线,正欲大展宏图之时,却因为意外中枪成为了跛脚,失去了在前线作战的机会。   军官被遣送回后方,无意间发现教导自己的老师居然是双面间谍,而致使自己跛脚的那一枪,也是由老师亲自开枪。这并非老师的任务,而是老师观察了几次军官的实战情况,认为军官太过优柔寡断,并不适合战场。   “你优秀且脆弱,我要保护你。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不该死在战场浑浊的空气里。”老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样解释。   军官悲愤难忍,而士兵学校由老师一手遮天,他辗转出逃,几次性命攸关又几次苟且存活,终于成功地杀死了自己的老师,残酷的现实折磨使他飞速地成为了一个冷面冷心的真正的军官,再度进入战场,他残忍且嗜血。   然而这场发动侵略的战争最后仍然以失败告终,军官被捕,在被审判的前一夜,他梦见了自己的老师,老师对他非常满意,夸赞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军官。军官睁开眼睛,在黑暗里低声说了一句:“那我感激你。”   剧本到此戛然而止,秦泽远再一次来看徐夕景的时候,徐夕景的拍摄已经过半,他把剧本拿给秦泽远看,秦泽远哑然失笑,问他:“我有这么残忍吗?”   徐夕景摸摸鼻子,说:“这是艺术!艺术加工过的!再说了我们当然也没有这么惨了。”   徐夕景的毕业作品,秦泽远比他还上心,徐夕景拿着作品去参加展映,秦泽远已经替他宴请答谢了一众剧组的工作人员。   除了演员是徐夕景自己请的,从摄制到灯光都是秦泽远帮徐夕景请的专业队伍,只是把徐夕景蒙在鼓里,让他继续天真的相信是自己优秀的人格魅力招来了优质的团队。   倒不是秦泽远偏要瞒着徐夕景,只是他不想让徐夕景压力太大,徐夕景这段时间又瘦了点。徐夕景之所以一直看着像是少年人,除了秦泽远养得精心以外,就是因为太单薄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胸膛,秦泽远摸一把就能摸到硌手的骨头。   徐夕景的作品拍出来效果不错,他深受东方战争片的影响,把相对的正义和绝对的邪恶拍的悲情又壮阔,导师特地在几场爆破戏点了暂停,问他怎么拍的,徐夕景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影视基地蹭的。   他们学校有个自己历史悠久的电影节,类似于国内的大学生电影节,从上个世纪就开始跟表演协会影视协会合作,所以国内国外大大小小来展映的电影也不少。   徐夕景有本校优势,又有资历深厚的导师加持,居然也在最后拿了个最佳剧情片奖。自己学校的奖没什么可吹嘘,可来参展的还有国内的几个电影,带来了大大小小的媒体,顺手就拍到了徐夕景获奖的事情。   徐夕景没觉得自己得奖是个天大的喜事,说的通俗点儿,他就相当于普通学生拿了个“三好学生”、“优秀毕业生”之类的。可让国内这些媒体一渲染,徐夕景立刻变成了视人气功名如粪土,潜心向学积极向上,为国争光影坛希望的优质青年。   秦泽远乐得直抽抽,说是徐夕景命好又持家,还给他省了一笔买通稿的费用。末了秦泽远问徐夕景:“小景,什么时候回来呢?”   徐夕景唬了秦泽远一把,他早早地把秦泽远骗来,自己手上却还有一大堆事情。他拿了奖,导师钦点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言,徐夕景把相机交给秦泽远,说:“我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你可把我拍好看点儿。”   徐夕景站在台上,他早早就给秦泽远抢占了前排正中间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秦泽远盯着他看。他安下心来,拿出了他的发言稿。   “我申请这座学校,是六年前,正式来到这所学校,是四年前。进入学校之前,我经历了许多难堪,痛苦,荒谬,麻烦的事情,因此,我非常感激学校,在我连续休学又调换专业的情况下,依然接收了我。   我在这四年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有对于我的专业、我的职业的思考,也有对于人生和生命另一半的思考。   我的毕业作品想要展现的,人生有很多事,看起来荒唐,串联起来则是巧合。欣然接受的那部分,我们称之为缘分,难以改变的那部分,我们称之为命运。   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故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选择结束这一切的方式是双双走上毁灭的道路,而脱离了故事之外的我们,永远不能由自己来选择结束。   我相信我们之所以遇见,是缘分也是命运,我感激过也痛恨过,但今天站在这里,我们依然拥有彼此,未来也仍然会携手前行。   这是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学会原谅,也学会放下。   结束这一段路以后,前方依然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而我感激你,感激我们曾经遇见,感激我们未来同行。”   徐夕景又看了秦泽远一眼,秦泽远坐在台下,仍然盯着徐夕景,他眼神满含深情,又欣慰又骄傲。徐夕景的呼吸顿了一秒钟,顾不上台下的掌声,草草收好了自己的演讲稿下台。   秦泽远刚才居然只顾着看,完全没开相机!徐夕景在台上看了一眼就要气得呼吸暂停了。   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位置!白白浪费了徐夕景写了一夜的发言稿!白白浪费了徐夕景限量放送的煽情环节!   徐夕景要气死啦!   ————————————————————————   完结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个流水账式的结局,如果放慢速度写其实也就是这些内容。   有些小问题会写番外的,但感觉结局这样还蛮好的。   番外见啦~   一点煽情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写文,刚开始写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有人来看,所以非常非常感谢每一个坚持看到现在的读者。   这篇文有很多问题,连我自己都对有些情节非常不满意,但是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没有大家一直鞭策我,没有大家的点评和留言,我可能真的会因为剧情上的bug弃坑。   非常舍不得我们小景和秦先生,所以准备写长长长的番外。不过再舍不得也写了三个月,完全想不到18W字的文我能写这么久,真是手速慢又糙。   希望下一个坑,依然顺利圆满~感谢大家!(好像一点也不煽情) 第57章 徐夕景回国以后在家躺了一个星期。   要么说明星有奖傍身就是底气足呢,之前徐夕景的风评也算不上太好,拿了个国外的电影奖,又被挖出来他消失这几年都在国外认真读书,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评论就好转了很多,什么低调勤奋、天资过人之类的形容词一个一个全往他头上安。   徐夕景本人对此不甚关心,他还在跟秦泽远闹脾气,秦泽远真的没录他的演讲视频,道歉道的也不是那么诚恳,居然说什么“这么优秀的你,通过镜头看哪有通过眼睛看记得牢。”   电视台很会趁热打铁,之前徐夕景拍的那部古装剧被买下来以后出了各种变故一直压着没播,这会儿徐夕景的风头正劲,电视台硬生生退后了几档待播的剧,给《第一刺客》提档了。   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徐夕景都体会过了,热热闹闹的八卦他没心思看,专心致志和秦泽远生气。   秦泽远下班回家,徐夕景抱着膝盖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开门进来,徐夕景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当他不存在。   徐夕景单方面冷战一个星期了,秦泽远来软的不顶用,又不敢来硬的,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凑过去赔笑脸:“小景,饿不饿,等会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徐夕景才不理他,电视台效率惊人,他的《第一刺客》已经播了两集了,他看的特别起劲儿。其实徐夕景对秦泽远的提议还是挺心动的,这几天他把周围外卖吃了个遍,秦泽远这边没人做饭,只有家政阿姨每天来打扫一次卫生,秦泽远做饭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比起外卖,徐夕景还是挺想吃的。   他没说话,只转过头看了秦泽远一眼,秦泽远心领神会,去厨房弄菜了。秦泽远弄了三个菜,都是些时令蔬菜,一盘豇豆肉沫,一盘香菇油麦菜,一盘鸡丝笋片,又给徐夕景倒了碗酸奶,里面剁了细细的草莓丁和花生碎,舀了一大勺糖。   平时他是不许徐夕景吃这么多糖的,这会儿把人惹生气了,不得投其所好哄人开心么。   徐夕景也不知道是闹脾气还是看电视看得太专注,秦泽远喊了几声都不来吃饭,秦泽远只好亲自上阵,把饭端到徐夕景面前。   徐夕景看了看菜的卖相,还算过得去,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塞,他眼疾手快地在盘子里挑肉吃,挑了几次就被秦泽远按住筷子,说:“不能不吃菜。”   徐夕景只好撇撇嘴,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香菇。   他整天在家里待着,动也动不了几步路,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一门心思盯着酸奶。秦泽远给他搅了搅,把糖化开,让他尝了一口,问:“好不好吃?”   徐夕景眼睛亮了一下,猛地点点头,秦泽远让他自己端着,说:“上次去外边吃饭,有个同行的人带了家里的小孩儿,点了这个,当时我就想你应该也喜欢这些东西。”   徐夕景满意了,往秦泽远那边挪了挪,给他喂了一口。秦泽远感动的恨不得连勺子一起吃掉,又被徐夕景狠狠地剜了一眼。   秦泽远心态好,假装没收到徐夕景的眼刀,把徐夕景圈在怀里,问:“小景,不生我的气了吧?”   徐夕景斜觑了他一眼,说:“还在生呢。”   能跟他说话就说明不是太生气了,秦泽远趁热打铁,说:“其实我虽然忘记帮你拍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但是你想想,毕业典礼,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小件事,是吧,算不了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可以是以后有关我们俩的。”   秦泽远暗示了徐夕景一下,希望徐夕景能懂他,徐夕景果然懂了,转过头凉凉地看了秦泽远一眼,说:“你又要搞浪漫了?我劝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我可没那个脸给你丢。”   秦泽远惨遭鄙视,毫不气馁:“很丢脸吗?我觉得还好吧。”   徐夕景把盛酸奶的玻璃碗放在茶几上,跟秦泽远算账:“明明没拍照片还给自己找借口,你洗碗,又想搞浪漫让我丢脸,你自己睡觉,做错了还补课承认现在还在这儿胡搅蛮缠,作为补偿,明天我还要吃这个。”   秦泽远盯着徐夕景看了一会儿,徐夕景就有点怂了,悄悄往后缩了缩,秦泽远一把把他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说:“小景,明天还想吃,今天就得被我吃了。”   和好以后,秦泽远还从来没和徐夕景做到最后过,他不确定徐夕景的状态,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略微克制一下,不要把人做的太过了。这两年秦泽远憋的快要修仙了,偏偏徐夕景撩他的时候撩的越来越光明正大。   徐夕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叉开腿坐在秦泽远腿上,在秦泽远下身蹭了蹭,哼哼着说:“我一点也不好吃,你要酸奶吗,我给你弄呀!”   秦泽远确定徐夕景这样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一把抱起徐夕景往厨房走,中途还绕道去了趟卫生间,拿出一管润滑剂,说:“厨房还有一大碗呢,让你一次吃个够好不好?”   徐夕景觉得自己要危险了,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蹭来蹭去,本来就穿的不太严谨的睡袍蹭的更松垮垮了。   秦泽远把他放在流理台上,秦泽远家厨房很大,流理台很长,隔得不远的地方还有刚才秦泽远做饭的时候没收拾整齐的锅碗瓢盆,徐夕景觉得难为情极了,他哼唧了一声,跟秦泽远讨饶:“别在这儿了,我们去床上吧。”   秦泽远把他睡袍解开,说:“不许在床上吃零食。”   徐夕景真的是故意的,他睡袍下面空荡荡的,浪的连内裤都不穿。   秦泽远伸手碰了碰徐夕景半硬起来的阴茎,徐夕景像是被猫抓了一把似的叫了一声,秦泽远用手指沾了一点酸奶,连着手指一起送到徐夕景的嘴里,夹着他的舌头搅弄。   直到两根手指都被舔得湿漉漉的了,秦泽远的手才拿了出来往后探去,徐夕景还是有点受不了,但他的身体要诚实得多,秦泽远温柔地送进去一个指节,他的后穴就乖顺地将指节吞咽进去。   肠道内壁湿润柔软,徐夕景两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面,撑起身体接受身后手指的入侵。太久没有做过,他变得极其敏感,秦泽远的手指还没进多深就退了出来,他难受地直哼哼。   秦泽远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沾了酸奶涂在他的嘴唇上,徐夕景伸着舌头舔掉了,秦泽远又弄了一些,涂在他粉嫩的乳尖上,掐着他的腰送到自己嘴里,说:“怎么这么馋,一点也不给我留?”   流质的酸奶流下来了一些,流过的地方都让徐夕景觉得特别痒,徐夕景难受地意乱情迷,挺着胸就把自己往秦泽远嘴里送:“都……都给你……快点弄弄后面……”   秦泽远坏心眼地轻轻咬了一口他的乳尖,粗糙的舌苔刮过乳尖表面,一点点轻微的疼痛都被无限放大。徐夕景的阴茎翘了起来,贴在小腹上,龟头上还有溢出来的淫液,徐夕景觉得难堪极了,开始跟秦泽远发脾气:“你做什么啊!你这个混蛋!你快点进来……唔……”   秦泽远挤了一大坨润滑剂,两根手指破开肠道送了进去,徐夕景呜咽了一声,又觉得不满足,蹬着腿叫唤:“不要这个,不要手指!”   秦泽远加快了扩张的速度,徐夕景撑也撑不住,整个人挂在秦泽远的身上。秦泽远觉得差不多了,一把抱起徐夕景,将自己的性器顶了进去。   徐夕景长长的睡袍垂下来,根本看不见秦泽远狰狞的性器尽数埋进徐夕景的身体里,这样进的太深了,徐夕景受不住,他叫也叫不出来,不停地大口喘气,任由秦泽远把他抱着放在餐桌上面。   徐夕景仰躺在餐桌上,两条腿以很大的角度分开,秦泽远捉着他的脚踝,在他的后穴里进进出出。穴口在高频的进出之间变得松软了一点,被秦泽远的性器全数撑开,湿润的肠液和多余的润滑剂混合着顺着徐夕景的腿根流了下来,非常淫靡。   餐桌上铺了一块桌布,桌布还是徐夕景自己在网上挑的最喜欢的花纹,昨天才刚到,铺了还不到一天,自己就在这餐桌上被吃干抹净了。   徐夕景悲从中来,哭哭啼啼地喊:“不做了……我不要做了……我的桌布……”   他这会儿还有空惦记自己的桌布,秦泽远又加快了速度,徐夕景的腿根因为密集的撞击变得通红,屁股都要没知觉了,才觉得秦泽远停了下来。   秦泽远没射,只是他发现徐夕景这样躺着哼唧很容易呛着,又换了个姿势,自己坐在椅子上,让徐夕景坐在他的腿上起起伏伏。   徐夕景已经快到极限了,秦泽远的性器频频擦过他体内那一点,爽的他一阵一阵地战栗,但秦泽远总不肯碰他的下身,让他离射出来一直差那么一点儿。   这个姿势很容易摸到秦泽远的手,徐夕景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性器上,说:“你摸摸它……摸一下嘛!”   秦泽远似乎在他耳边笑了,顺从地撸动了几下他的性器,徐夕景就射了出来。秦泽远把徐夕景射出来的东西拿桌布擦了,徐夕景明明还在刚射过以后的茫然中,却飞速地反应过来,叫道:“你弄脏啦!”   徐夕景一激动就不自觉地绞紧了后穴,秦泽远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放松,可一拍,徐夕景更绞地更紧了,秦泽远也射了出来,全都喂给了徐夕景的后穴。   秦泽远射过了还不舍得离开徐夕景的后穴,徐夕景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吃了,痛失领地,无颜见人,只好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   没了秦泽远的性器堵着,精液便争先恐后地往外流,徐夕景被这种失禁一样的感觉弄得呆住了,他拼命想夹紧屁股,可下半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能腿一软,心不甘情不愿地窝在秦泽远怀里,让他抱自己去洗澡。   徐夕景腰酸腿软,被水一泡就昏昏欲睡,强撑着跟秦泽远发脾气:“我都说了今天你自己睡,你还这样,以后你都自己睡吧。”   秦泽远在浴缸里把他后穴里的精液都引出来,拍拍徐夕景的屁股说:“我自己睡,那小景这么浪,谁来帮你?今天是不是你不穿内裤自己勾引我的?”   “我那是想考验一下你,谁知道你一点也禁不起考验!你太让我失望了!”徐夕景眼睛都快闭上了,还要跟秦泽远拌嘴。   秦泽远把他抱起来裹好,笑道:“是吗?那我也是想考验一下你,结果你也不是很想喝酸奶嘛!”   “我不喝了……我再也不喝了……”徐夕景累得不行,秦泽远把他抱起来都反应不过来了。   秦泽远把他塞进被子里,亲了一口,说:“好了,睡觉吧,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睡吗?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窝里,把徐夕景搂在了自己怀里。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